在雁門中的古弼很快也答應了裴方明的請求。

　　或許是為了展示誠意，古弼允許裴方明帶著親兵共同前往雁門關。

　　裴方明自然也是懂得分寸，哪怕古弼允許帶去親兵，裴方明也只帶了十余人左右。

　　當天夜里，古弼就打開關門放裴方明、安頡一行人進入雁門關。

　　一入其中，裴方明便仔細打量著雁門關的布局。

　　和他想的一樣，雁門關內幾乎是五步一崗十步一哨。刀在手，箭在弦，沒有絲毫的防守死角。

　　而且關內也不是平坦一片，各種營地犬牙交錯的坐落在上下，每座營寨都有單獨的階梯可以通往城墻，為雁門關提供了強有力的支持。

　　“此時不是動手的好時機。”

　　暫時放棄了對古弼的行動，裴方明重新開始打量這座雄關。

　　裴方明也算見識了天下不少的名關。

　　虎牢關、函谷關、蕭關、壺關、劍閣……

　　但這些關隘在雁門關面前，總覺得少了幾分味道。

　　“那些關隘，大都在中原。”

　　還是安頡給裴方明解惑。

　　“中原的種種關隘雖然也是配合山川之險建造而成的，但內外并無太多區別。”

　　“雁門不同。”

　　“自古以來，出了雁門，便到了草原。與其說這里是一座關隘，倒不如說這里是一條天然的分界線。”

　　雁門，幾乎就是農耕文明能控制的最北端，再往北的世界，就顯得有些陌生了。

　　裴方明突然意識道：“也就是說，我是百年來第一個抵達雁門的漢家將領了？”

　　安頡疑惑道：“這重要嗎？”

　　“當然重要！”

　　裴方明嘿嘿笑道：“當年我就隨著陛下見到了百年未曾見過的云中，如今又見到了雁門，你說這是不是好兆頭？”

　　“現在云中已經收復，這雁門……也近在咫尺了！”

　　“什么近在咫尺了？”

　　就在裴方明獨自興奮的時候，古弼已經來到了二人跟前。

　　“當然是古弼叔叔近在咫尺了！”

　　安頡算是兩方的橋梁，在他的左右安撫下，裴方明和古弼這兩個本該是你死我活的敵人此刻卻是坐在一起共同赴宴。

　　“安頡賢侄，當年在晉陽見到你時還是一副少年模樣，如今卻是這般成熟了。”

　　古弼是主人，一入座便夸贊起安頡來。

　　“這全賴天子的圣德！”

　　安頡畢竟是在國子監讀過書的，幾句話便把功勞都讓給遠在長安的劉義真，好讓古弼會意自己等人背后站著的是大宋天子。

　　古弼似笑非笑的看了眼安頡后便將目光聚焦在裴方明身上。

　　他知道裴方明才是晉陽的守將，也是此次會晤的主事者。

　　裴方明見古弼看向他，也是不卑不亢的對著古弼行禮：“古將軍，你的信件我已經呈報陛下。但這里面有些東西實在是需要商討一番，故此我才前來雁門。”

　　古弼摸著自己的胡須：“怎么？難道大宋天子不答應我的要求？”

　　“你可知道，這雁門一旦被宋軍占據，平城便再無險可守。”

　　“也就是說，我獻的可不是雁門，而是平城，乃至整個大魏！這樣的籌謀換那些東西并不過分吧？”

　　裴方明肅然道：“當然不過分！”

　　“封號、錢財、糧食，這些古將軍想要多少有多少！”

　　“但唯有一件事，便是拓跋燾的性命！”

　　其實裴方明一開始就沒打算和古弼好好談判。

　　但入關總要有個名頭，要是全部應允那未免有些太假了。

　　“哦？”

　　古弼一挑眉，配合他那倒長的瓜子臉，屬實讓人忍俊不禁。

　　不過裴方明面色如常，氣勢絲毫不弱于古弼，脊梁挺的筆直。

　　“為何非要我鮮卑之主的性命？難道大宋就這么小心眼？”

　　“不是小心眼！”

　　裴方明打斷了古弼：“拓跋燾乃是大宋勁敵，屢屢侵犯我國北境，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犯下滔天罪行！他若不死，我大宋無顏面對河北百姓！”

　　就在裴方明說話的時候，在他背后突然傳出一聲刀劍出鞘的聲音。

　　裴方明還以為是自己暴露了，正要朝古弼沖過去，但對面的安頡卻瘋狂給裴方明使眼色，于是裴方明再次放棄了動手的機會。

　　再看古弼，他一臉憤怒的怒視著裴方明：“什么亂七八糟的理由？我問你，你真的不答應此事？”

　　即便能感受到背后刀劍帶來的冰涼，裴方明依舊不為所動：“拓跋燾活著，便永遠是我大宋的心腹大患。同樣，他活著，宋與鮮卑永遠都不可能和睦相處。”

　　“而且古將軍這要求未免有些太過奇怪。”

　　“拓跋燾若是活著，他肯定不會放過古將軍的。古將軍為何反倒要去留拓跋燾一條性命？”

　　“自然是……”

　　古弼的話到了嘴邊卻又停了下來。

　　他想說的自然是因為拓跋嗣對他有恩。

　　但此時此刻，在面對一員宋將時說這話，連古弼都覺得自己這話有些許的不妥當。

　　沉默片刻，古弼輕輕揮手。

　　裴方明這時又聽到了刀刃回歸刀鞘的聲音，他心中也是暗自松了口氣。

　　微微回頭，裴方明發現背后站著一排帶甲的武士，難怪安頡剛才不讓他貿然動手，不然不等他沖到安頡前面已經被亂刀砍死了。

　　但事態發展對裴方明并不友好。

　　古弼現在幾乎掌握著全部的主動權。

　　他要是突然反悔，打算剁了裴方明和安頡給崔浩邀功，那大宋這邊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好在古弼如今的態度倒也沒有出現太過顛覆的變化，只是能明顯感覺到古弼本人身上再次出現那糾結的擰巴勁。

　　過了好半晌。

　　古弼才再次抬頭詢問裴方明，不過這次他的聲勢明顯弱了許多：“大宋除了這一條，其他的都能答應？”

　　“自然！”

　　裴方明信誓旦旦的點頭。

　　“只要古將軍獻上雁門，這鮮卑一族與我大宋的恩怨徹底勾銷。”

　　“要是古將軍愿意，我甚至能請示陛下讓鮮卑遷往內地或者河套，讓鮮卑再不愁吃喝，不愁衣穿。”

　　反正裴方明就是在忽悠，只要能拿下古弼，這些完全可以慢慢談。

　　眼看古弼似乎是放松了警惕，裴方明動手的心思再次蠢蠢欲動。

　　“轟！”

　　一聲巨響，打斷了這場氣氛有些凝重的宴會。

　　古弼疾步出了宴廳仔細打量，發現是一伙士卒正在攻殺自己的人馬。

　　“好膽！”

　　古弼以為是裴方明帶進來的人突然反水，但裴方明和安頡眼中的無辜讓他清醒過來。

　　“這不是你們的人？”

　　“當然不是！”

　　“那是誰的人？”

　　在看到從后方殺出的一將之后古弼滿臉驚恐：“王慧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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