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四章:黑衣蘇墨
一句相信,倒是頗令陳諾感到意外。
對于眼前這個紅衣女子他不得不重新審視。
陳諾一笑:“是嗎?可我好像記得我們在洛陽城南之前都未曾見過面,而我如果猜得不錯,當(dāng)時洛陽城南那一出好像是姑娘你特意要演給我看的,以期引起我的注意。那么在此之前,我們有認識嗎?若連認識都談不上,何來相信?不過,我突然想來,這前后事情都仿佛料在了姑娘的鼓掌之中,真是不得不讓我對姑娘你再次刮目相看。
祝融紅衣嘿然一笑,說道:“有所謂神交,難道不可以嗎?如果我記得不錯的話,想來將軍你一出手,先是助豫州刺史周昂擊退孫堅,殺死公孫瓚胞弟公孫越,之后又攻破轘轅關(guān),殺死守將胡軫。這之后,將軍你又在修縣以數(shù)千兵馬大敗黃巾十?dāng)?shù)萬人馬,接著又在廣川城外大破公孫瓚白馬義從,從此威名遠揚。”
“在這之后呢,想來我不說將軍你也比我清楚。界橋之戰(zhàn),將軍你再破公孫瓚白馬義從,從而扭轉(zhuǎn)了公孫瓚與袁紹雙方的強弱局面,奠定了河北戰(zhàn)場的有利局勢。然而,我弄不明白的是,以將軍之兵勢,將軍完全可以跟隨袁紹出擊渤海,再立大功。可是將軍你偏偏跑來了宛洛,看來,這就是將軍與我的緣分吧。這之后,將軍更是助河內(nèi)太守張楊擊潰白波賊兵,進而連破平陰,平縣等地,一路兵鋒直抵洛陽,可謂強悍至極。難道這些,還不夠我神交的嗎?”
“想我慕將軍大名久矣,欣聞這些事情,難道還不足以從中判斷出將軍你的優(yōu)劣嗎?至于在陽城之戰(zhàn)前,將軍你助袁紹說下鄴城,又守諾于黑山等部,這些事情我可都知道的不少哦。有這些事情串連起來,想來也足夠讓我判斷出將軍你到底值不值得我去相信。至于洛陽城南之事,小女子我也不隱瞞,其實正如將軍所料,也的確是我事先探知將軍將要入洛,故而做了一番安排演了一出好戲。想來我紅衣若不能在將軍面前這么露上一手的話,今日將軍你又怎會相信我紅衣有這個本事,從而在偃師戰(zhàn)場不利的情況下馬上就能聯(lián)想到我紅衣呢?若我沒有這個把握,自然也就不能跟將軍你坐在這里商談條件不是?”
陳諾輕輕一笑,當(dāng)真無話可說。這個女子厲害呀,為了復(fù)仇,重奪南蠻王的位置,不惜對他這樣的新晉人物都要調(diào)查分析得如此清楚,只怕另外那些在她考慮之下的當(dāng)不在少數(shù)。只不過,她最終選擇的是他。對于這樣一個知己似的人物,陳諾此時除了感到意外,則是幸運了。若她沒有選擇他,而是選擇了諸如張濟、李傕等等,那么他該有多么的頭疼就可想而知了。
那祝融紅衣話一說完,隨即伸手入袖,再次拿出了那方玲瓏小巧的撥浪鼓。鼓在她手,看了陳諾一眼,當(dāng)著陳諾的面,她將鼓往虛空一丟,隨即一掌跟著拍下。“噗!”鼓皮震得粉碎,從中一只黑色的尸蟲被打成齏粉,白色的黏稠物跟著濺了一地。陳諾輕輕吐了一口氣,這個躲在鼓皮里的‘蠱母’被她當(dāng)著他的面殺死了,那么這一切也就算是萬事大吉了。
然而,‘蠱母’死不過片刻的功夫,陳諾胸口突然一痛,跟著‘咕’的一聲,無可遏制的從胸腔內(nèi)涌出了一口鮮血,哇的吐在了地上。
剎間,陳諾臉色大白,看向祝融紅衣。
祝融紅衣,她在看到眼前這一幕后,也即跟著臉色一暗,這怎么回事?這只鼓是她親手從黑衣主巫蘇墨的手上取得的,他說‘蠱母’就在其中,可為什么殺了‘蠱母’,仍是沒有效果呢?
……
事情,還得從那晚說起。那晚,李傕在祝融紅衣的勸說下,偷偷溜出了大帳,讓祝融紅衣假扮他留在帳中,為的是進行‘甕中捉鱉’之計,將潛在殺手引出來。果然,到底是功夫不負有心人,當(dāng)晚夜深之時,蘇墨那邊也終于行動了。彼時,帳內(nèi)一片黑暗,祝融紅衣卷著被褥,睡在榻上。不知何時,突然一陣破風(fēng)之聲響起,外面輕輕兩聲‘噗’未了,就有一人殺了帳外侍衛(wèi)沖殺了進來,然后一劍直奔祝融紅衣而去。
當(dāng)時,那人一刀砍在榻上,卻并沒有砍中榻上之人。榻上的祝融紅衣早在第一時間身子向里一滾,抱著被褥落下。不過片時,黑暗里火花星起,啪啪之聲不絕,兩人斗了起來。當(dāng)然,在那人沖入的那一刻,旁邊靜候的李傕立即是招呼左右,往著帳門這邊趕來。等到他們進帳時,帳內(nèi)的油燈已經(jīng)為祝融紅衣所點亮,戰(zhàn)斗結(jié)束了。
李傕看到,彼時那人手中刀刃被打落,人也倒臥在地上,祝融紅衣則是用著眼睛睥睨的打量著那人。看到李傕進帳,祝融紅衣方才拍了拍衣服,將那只踩在他背上的腳板拿了回來。
被祝融紅衣制服的那人仍是兩眼通紅,瞪視著左右,突然看到李傕,立即是大喊一聲,就要沖上前去廝殺。不過,那人還沒有跳起來,早為李傕身后的親兵趕上前來,將他給制住了。
李傕走上前來,只看了那人一眼,也立即是嚇得臉上青色,吃驚的叫道:“胡車兒,果然是胡車兒!”
雖然胡車兒是來刺殺他的,但他畢竟是張濟愛將,李傕捉到了他卻也不好當(dāng)即殺害,先叫人押了下去。那李傕先前還不敢全信祝融紅衣的話,也想著蘇墨斷然沒有這個膽子會當(dāng)真勾結(jié)張濟,派出胡車兒連夜來刺殺他,到底是心里還存著僥幸。及至看到胡車兒,也立即是震怒了。有胡車兒這事發(fā)生,也足以證明黑衣主巫蘇墨勾結(jié)胡車兒,勾結(jié)張濟的事實。他先前是礙于沒有直接證據(jù),所以沒有拿下蘇墨,而一旦事情到了眼前這一地步,那么他也再也沒有什么好猶豫的了,立即命人將蘇墨也關(guān)押了起來。
而李傕也正是因為蘇墨的‘出賣’,心里是忿忿不平,也根本不想再見他,直接將他交給祝融紅衣連夜審問。
祝融紅衣從李傕那邊出來,當(dāng)晚就走入了關(guān)押蘇墨的囚帳之中。
燈火之下,祝融紅衣只看到帳中的黑衣主巫蘇墨頭發(fā)蓬松,手上拷著一根長長的鐵鏈,但并沒有因為現(xiàn)狀的改變,讓他變得如想象之中的那么狼狽不堪。他,還是他,仍是盤腿坐在榻上,坐閉目之狀。
看到這里,祝融紅衣不覺的點了點頭,有點佩服他了。
燈火批駁,蘇墨先開了口。
“想不到數(shù)年不見,紅衣主巫你會送我這么個見面禮,當(dāng)真是讓我十分驚喜呀!”
祝融紅衣走近前來,看他仍是沒有睜開眼睛,不覺笑道:“看來,我的這份大禮主巫大人你還是比較滿意的了?不過,讓我怎么說你好呢,我送你的大禮可是一個大活人,你怎么在我走后就要讓人將他滅口呢?這一點很是讓紅衣我不滿哦。我要的可是活人,死人那就沒意思了!
黑衣主巫蘇墨緩緩睜開眼來,輕哼一聲:“死人嗎?我倒是希望他就這么變成一個死人,到時也就威脅不到我了?晌疫是小看你了,這個死人居然會被你給救下,且還用他來導(dǎo)演這么一出戲。紅衣,你的心機可夠深沉的呀。說來,替我辦事的那兩個親兵也是你給殺的吧?你這一手毀尸滅跡,不但使得自己從容抽身事外,且將唯一能夠證明我清白的人也給殺了,反而倒是可以將此事倒栽在我的頭上,你這一手,果然絕!且那個被你帶來的人,操縱完了又落在了你的手來,我要指望他來替我作證,當(dāng)真是難了?磥,紅衣你這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是讓我輸?shù)醚緹o歸呀,你夠狠的!”
“咯咯咯……”
祝融紅衣一臉笑意,說道:“你喋喋不休的說了這么多,倒像是一個怨極仇深的深閨怨婦呢!你還有什么說的嗎?要不都說了?”
黑衣主巫蘇墨看了她一眼,輕輕一嘆:“看來數(shù)年前紅衣你出走的事情,你嘴上雖然說是自愿的,沒有怪我,可聽你的口氣,分明是介之在懷呀。讓我怎么說好呢?當(dāng)年的事情,可能也有我某些原因吧,畢竟在將軍之下,有兩個主巫來分享恩寵,怎么說也是十分的別扭,從而生了某些爭寵之心,也是在所難免的。為此我不免做了些錯事,傷害了姑娘,可姑娘你當(dāng)時也并沒有少還擊不是,這件事情說來……”
“這件事情說來……”
祝融紅衣將他話接了下來,說道:“其實呢,是因為紅衣我通過與黑衣你之間的某些較量,從而認清了某些事情。嗯,就是這樣。本來,在此之前,我還曾道我紅衣投靠了李傕是明智之舉,故而很是感到幸運。然而,當(dāng)我紅衣通過與黑衣你之間的某些較量,也逐漸認清了一些事實。他,李傕,也絕不是我心中的明智之主!所以我很是后悔,后悔我當(dāng)初浪費了這么長時間在他身上。而若不是認清了這些,讓我從迷糊中走出來,從而重新判定了天下大勢,再次認清了心中所想,我又怎會在這么快的時間內(nèi)找到我心中的那個明主,從而奮不顧身的為他辦事呢?所以說,我還要感謝你呢,若非黑衣你當(dāng)年與我有主巫之爭,我又怎會那么快就認清了事實,從而堅定出走?故而,這件事情,前后說來,卻是我自己的選擇,與黑衣你無關(guān)!
蘇墨微微一愣,說道:“看來,你今晚所安排的這些戲碼,自是為你那心目中的明主準(zhǔn)備的了?你將我拿下,又操縱胡車兒刺殺李傕,目的自然是想要讓李傕和張濟兩家鬧翻,從而讓他人從中獲利。你這離間之計倒是安排得天衣無縫,只怕這兩位將軍不上你的當(dāng)也是不可能的了,勢必要因此出手大打一場。當(dāng)然,話說回來,你這計謀誠然厲害,不過我不知道我此刻是該恭喜你呢,還是該……咳咳!畢竟,你要知道,你的成就是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你這么做,害得我卻要跟著吃這牢飯,你于心何忍。俊
祝融紅衣咯咯一笑,說道:“這也是沒辦法呀,我若不這么做,你會老實將我想要的東西交給我嗎?”
蘇墨身子一震,眼睛一閉,立即明白了?磥,她心中的明主果然是那偃師城中的陳諾。他沒有二話,立即從袖子里取出一面鼓,交給她,說道:“什么也不要說了,我知道姑娘你想要什么,這個你拿去,里面就是你想要的‘蠱母’,想來我不說你也知道該怎么做了?拿去吧!反正此物于我也無用,早知它會連累我,還不如早點交出來的好。”
……
這面鼓,是蘇墨親手交給她的,且她也能確認鼓里面確實是有那禍害他人的‘蠱母’。然而,‘蠱母’如今被她殺了,卻反而害了陳諾長吐了一口血,這是怎么回事?祝融紅衣臉上一白,趕緊伸手去扶陳諾,一面問道:“將軍,你感覺怎樣?”
陳諾艱澀的說道:“感覺……感覺在‘蠱母’死亡的那一刻,我同時間覺得對于世間的萬事萬物再無留戀,心生死灰,好是難受!像是,像是母子連心,‘蠱子’因為失去了‘蠱母’而遽然悲愴得厲害,想是要把一切撕咬似的,這大概就是‘蠱母’死后‘蠱子’在我體內(nèi)的反應(yīng)吧?墒牵悴皇钦f這‘蠱母’一旦死了,‘蠱子’也就跟著亡么?可我為什么還會有這種痛苦的感受,好像體內(nèi)的‘蠱子’不但沒有死,且因為距離近,感受到了‘蠱母’的死亡,反而將它‘喚醒’了過來。這,這是為什么?”
祝融紅衣全身一震,似乎想到了什么,她看了陳諾一眼,扶他坐回了席上,然后一句話也不說,嘴唇一咬,轉(zhuǎn)身立即走出了大廳。陳諾心中一動,趕緊起身,還想要叫回她,卻見她的身影早已經(jīng)消失在了黑夜里,只留下了一道紅影。“紅衣!”陳諾一聲未了,廳外卻有一人兜頭走了進來,向陳諾問道:“將軍,你剛才在叫誰?”
陳諾回首一看,卻原來是鄒靚來了。那鄒靚話一出,也即循著陳諾的眼光向黑夜里往去,可好像什么也沒有啊。他奇怪的看了陳諾一眼,陳諾不動聲色的迎著鄒靚走了上來,將他請進了大廳。這鄒靚,三天兩頭就要跑到他這里一趟,也難怪,陳諾答應(yīng)護送他的家人來,可到現(xiàn)在仍是沒有消息。他心里放不下,故而時不時的就要過來一趟,會會陳諾,早已是陳諾這里的?土。
‘蠱母’的事情只能是暫時壓下,現(xiàn)在又得掉過頭來對付眼前這個老頭了。
這老頭被陳諾請進大廳來,正欲開口問他話,只他一腳踩下去,卻覺出腳板下黏糊糊的,很是不舒服。在油燈下先還沒有看清,及至低頭一看,卻是一灘血,把他這個老實人嚇了一跳。他趕忙連退了兩步,再看陳諾,卻發(fā)現(xiàn)陳諾嘴角邊掛著血珠子。鄒靚駭然,趕緊道:“這……這,將軍你受傷了嗎?”就要回身叫人醫(yī)治,陳諾趕緊拉住了他,將口角血擦拭得干凈,說自己沒事。
真的沒事嗎?鄒靚皺了皺眉頭,繞血而行,被請到旁邊席上坐下了。心道,你沒事我卻有事。當(dāng)即也不跟陳諾客氣,將此來的目的說了。陳諾是暗暗皺眉,只得哼哼哈哈,打了兩句哈欠,想要把這件事情拖下來。只他兩剛剛落座,那廳外又有士兵進來,卻是有了鄒靚家人新的消息。陳諾聽那士兵密語幾句,臉色也一下子暗了下來,小心的看了那鄒靚一眼。看來,這件事情也瞞不得他了。
他揮手讓傳話的士兵先行退下,臉上做凝重之狀,看了鄒靚兩眼,卻又一時吞吐不語。
那鄒靚在旁邊雖然不好上前聽他們說些什么,但看陳諾兩三次給他投來異樣的目光,心里悸動,似乎感觸到了一些什么。他把眼來揪著陳諾,卻見陳諾一拍木案,說道:“不瞞鄒先生,剛才那士兵所傳的話,就是跟先生家人有關(guān)……”
“哦!”
鄒靚身子一直,趕緊問道:“不知我……我那家人是否已經(jīng)平安過來了?距離這里還有多少路了,我……我好做準(zhǔn)備……”不知為何,他說話時舌頭不覺的打起顫來,心里面的悸動更加的厲害,怕是要出事了。果然,只見那陳諾連連搖了頭,說道:“本來,這件事情一直都很順利的,前兩天你那家人都快到陜縣了?刹辉耄袢諅鱽碓,說道先生家人先是為附近賊寇所劫,后又被長安方面派人出來截殺,目下你那位夫人已死在了刀兵之下,便是你那女兒也是失去了蹤跡……這,鄒先生,你可還好?”
陳諾快步跑下來,卻見鄒靚大叫一聲:“董卓狗賊!”突然身子一軟,昏厥了過去。陳諾趕緊扶住人,就見他又醒轉(zhuǎn)過來,一時淚流如雨,抓著陳諾的手嚷嚷要陳諾為他報仇,又道一定要陳諾幫忙找回女兒云云,陳諾自然是急著答應(yīng)。
“來人!”
陳諾叫來部下,趕緊將鄒靚攙扶了下去,看著他消失的背影,心里不覺嘆了一口氣。先前他家人突然失去消息,本還想繼續(xù)找找,先不要告訴他,現(xiàn)在,等到告訴他卻是這樣一個消息,陳諾自覺很是對他不住。他轉(zhuǎn)過身來,突然又看到地上的那灘血,心悸大動,不由聯(lián)想起了此刻的處境來。這‘蠱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難道就連祝融紅衣她也不能對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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