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生在山上的時候，看到的都是仙風道骨的修士，再不濟也是努力想成為修士的普通人。就算在淀河村，大部分也都是修行的修士。然而到了東海邊上，他明顯感受到了自己的格格不入。和修行的人不同，這里的人們時常掛在眉間的愁苦麻木，他們的皮膚粗糙，他們年紀輕輕便開始佝僂著肩背，都帶著股被世俗煩擾的愁苦。

        劍終于飛行到東海地界的時候，彌生放緩了速度，生怕空中有什么結界。劍頭先沒了進去，并沒有想象中該有的阻礙，眼看著東海的波光越來越近，底下也開始漸漸出現(xiàn)百姓的屋子。天空中飛行的修士難免會引來側目，這并不是彌生想看到的，便收了劍，打算一路行走打探過去。

        他初到之時，這里便已是日落之時，周圍的商鋪基本上收了攤，裊裊炊煙開始升起。幸好人少，彌生的道袍沒有引起過多的注意，但依舊有幾個在門外玩耍的孩童看見了他，像是看見了新鮮玩意，對他指指點點。彌生不得已只能給自己的衣服使了個障眼法。都說山下之人鮮少有見過修士的，有這般直觀的感受還是幾百年來第一次。

        剛才在天上他就瞧見了東海的波光，彌生一邊小心翼翼感受著神器的氣息，一邊向海岸走去。中途好幾次被攬客的一些風塵地拉了進去后，彌生有些不適地加大了步子，普通人看起來就會是一個黑影過去，只當是一陣風了。

        等彌生終于到了岸邊，想要找個船夫渡他到海中央的時候，竟發(fā)現(xiàn)大部分都收了用具，小的船被遮雨布蓋著鎖在了碼頭邊，大的船都停靠在了船塢里，只剩下一個瘦小的身影還在一搜小破船邊上搗鼓著什么。

        “請問，如果想到海中央的話，該去哪里找船夫？”彌生覺得能行駛到東海的船夫必然很有經(jīng)驗，所以數(shù)量不會特別多。

        彎著腰擺弄東西的人聽到背后有人說話，猛地一抬身子，臉差點跟彌生的胸膛撞個正著。一抬頭正好對上了彌生的眼眸。彌生倒是顯得坦蕩，就這么看著面前的小人，小人一個小后退差點跌進自己的船里。

        “你干什么，站在后面嚇人嗎？！”小人的聲音很洪亮，很有靈氣，是個修仙的好苗子，彌生不禁想。

        “姑娘，在下無意冒犯，聽聞東海波瀾壯闊，此番過來想感受一下，故而想尋一個能渡海的船夫，價格不是問題。”彌生一眼就看出面前的是個女孩子，并沒有覺得女孩子當船夫有什么。

        眼前的少女一怔，確實沒想到這樣昏暗的環(huán)境，面前初次見面的人就看出了自己的性別。要知道多年風餐露宿的工作，讓她即使在白日里，都有些雌雄模辯，大多數(shù)時候還是會認為她是一個瘦弱的男性。

        她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普通的容貌普通的服飾，一切都普通的不像樣子，開口道：“今日無事的船夫都已經(jīng)收了工，明日再來吧。”，女孩彈了下身上的沙土，就打算向村屋走去。

        但看到彌生依舊一動不動站在那里看著大海，女孩想了想，回過身問：“你若沒有住的地方，今天可以跟我一起，我們船夫都在那邊，給你擠一擠，付點錢就行，比客棧便宜多了。”女孩以為彌生是因為沒有住處才站著不動的。

        彌生看了看眼前的女孩子，身后的月光印著女孩子的臉，清亮的大眼睛讓人心生親近。今天之前許是下過雨，女孩身上套著厚重的蓑衣，上面還有未干的雨漬。

        彌生點點頭，“彌生。”

        女孩子示意他跟上她，“大家都叫我阿珍，珍珠的珍。你的名字好生奇怪，聽起來像是和尚的名字啊。“阿珍似乎對彌生的名字感到很奇怪。

        彌生沒想到她也會覺得像和尚，一瞬間又想到了鶴書，“確實有一點，彌勒的彌，生命的生。“

        阿珍也沒有再追問下去，引著彌生就往住處走。

        阿珍說她從小就生活在這里，一手撐船的好本事也是與生俱來的，但是一開始大部分客人看見她瘦弱的小身板，根本不相信她可以。后來漸漸的，有些貧窮的人因為付不起錢，但依舊有急事需要橫跨東海的時候，就會找上她，日子久了，就被船夫們接受了，他們熱情地給她分了一個地方住，按時交一些租金就行，這比晴天住在船上，雨天睡屋檐的日子好多了。

        身為一個船夫，她很喜歡撐船，更加喜歡攢錢的感覺，不論多少，有就是好。阿珍說她每天第一個出門，最后一個回來，就想多賺點錢。但當彌生問她她要這么多錢干什么，是為了找個好人家的時候，阿珍顯然有些生氣。

        “我就是喜歡錢怎么了，難道女孩子就一定要找一個好人家嗎？”

        彌生對普通人的世界所知甚少，修仙的女修士喜愛靈器靈石和任何一件可以提升修為的東西，但對于普通的女孩子，彌生所有的知識大概就來自于鶴書的話本了，只曉得女孩子在出嫁的時候會很高興，沒曾想阿珍會如此排斥，一時間不知如何應答。

        阿珍氣生了一會也就不生了，面前的畢竟是客人，看起來也只是隨便說說的，便寬了心。談話間，住的地方已經(jīng)到了。

        剛才穿行過來的時候似乎見過此地。此刻細看，柴扉半掩，院中角落里稀疏的幾顆小菜，雖然不能算是美景，但在這個破落的小院中，看著也清新喜人。院子中掛滿了大大小小的蓑衣和出海要用的船具，甚至還特別有個練武的地方，這也是院子里唯一一個稍微整潔的空間了，別的地方都見縫插針地擺著一些雜物。

        屋舍結構簡單，就是普普通通的四合院一樣的構造只是少了前廳。只有三邊，全都是房間，里面都是大通鋪，多個人就大家擠一擠，少個人就睡地地方大點。臥室向里還有半個梢間，里面有浴盆馬桶，卻是凈房了。至于燒飯，阿珍介紹說，一般都在外邊吃好了回來，這里不開火。

        按照房屋的結構，正房的兩側還有廂房。但在這里基本上已經(jīng)被改造成了倉庫，阿珍就睡在倉庫里，大家也不怕互相直接偷東西，每個人都卯足了勁，想攢夠錢搬出去，所以這些船夫最值錢的東西就是不離身的錢袋子了。

        彌生站在前院，看著其實有點荒的小院，忽然悵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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