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br>搭配吳青峰的《年輪說》，閱讀效果。

        鹿：你不是說不會再讓別人欺負我么？！能不能管管他！

        陸：大陸是你自己養的柴，我可管不了（聳肩）

        大家放心，這文保甜（奸商）

        論壇的帖子雖然很快被刪了，老師們也有了關注，但為了不影響期中考，張帥只找鹿時深簡單聊了兩句，見鹿時深看著挺平靜，便把事情擱置了。

        陸時生更沒把這事情放在心上，他覺得帖子既然刪了事情就已經結束了。

        在他看來，這不過是一些無聊的人，用造謠批判別人來獲取存在感，歸根究底還是因為在現實世界里碌碌無為。為這些人勞心費神，于己無益。

        可惜，陸時生的無所謂是真的，但鹿時深的平靜卻是裝的。

        帖子刪了，可評論早就烙在了記憶里。那些嘲諷謾罵，乃至波及家人的過激言論，每一條都在鹿時深的噩夢里重現。

        教室里，幾乎沒有人和他說話，看他的眼神都帶著點異樣，連說好要罩著他的陳喬佳也變得沉默。

        校園里，迎面總會撞上探尋的目光，待他背過臉去，都仿佛能聽見竊竊私語和不懷好意。

        他只能強迫自己像無事發生一樣參加期中考，安慰自己等熬過這陣大家就都會忘記。可盯著考卷的時候，還是會出神；越逼著自己不去在意，便越在意。

        他努力讓日子正常，可事情還是往更壞的方向傾斜。

        頭一天，晚自習課間，教室門口出現了兩個陌生的高年級學生。兩人不說什么，不做什么，只是盯著每一個進出高一（3）班教室的人。

        期中考第一天，為了布置考場，不少課桌都被推到了教室后面和走廊里。白天考試結束，鹿時深去拿復習資料，卻發現桌肚里出現了不少不知誰塞的紙條，紙條上都是不堪入目的內容。

        鹿時深把紙條看了，越看越覺得胃里翻騰，而后統統丟進了垃圾桶，卻沒向任何人提起。

        期中考第二天中午，鹿時深發現自己的飯卡不翼而飛。下午他在學校的失物招領處找到了自己的飯卡，上面的照片被人用馬克筆畫得面目全非，怎么都擦不干凈。

        那晚在食堂吃飯，他剛打完飯就被人從后面猛得一撞，餐盤摔了，食物掉了一地，他在食堂阿姨的數落里清理了好久。

        晚上又是一樣的紙條，數量更多，內容更過分。鹿時深沒再看，還是都扔了，胃里的惡心更甚。

        他想，也許等到期中考結束，這些荒唐的事情也會結束，畢竟那些無聊的人也要上課。

        期中考第三天，一個上午竟無事發生，中午在食堂也沒有遇到刁難。鹿時深稍稍松了口氣。

        師太和張帥讓他下午去趟辦公室。他想著，既然無聊的捉弄已經結束，那他也不必再追究，不然又要給許多人添麻煩。

        可惜，他低估了事情的嚴重性。

        ……

        師太的辦公室在行政樓三樓，再往上一層有一條空中連廊把行政樓和教學樓連起來，方便老師們通行。

        鹿時深剛穿過連廊，就看見兩個比他個頭還高一些的學姐一直在盯著他看，邊看邊露出猶豫。

        其中一人見他走近，主動上前道：“同學，能不能幫個忙？我的學生牌掉洗手間角落里了。我想撿來著，但它旁邊有一個超大的蜘蛛網……你能不能幫忙撿一下？”

        “要不你們去找打掃衛生的阿姨？我進女廁所好像不太方便。”鹿時深想著他還要去找師太，便不太好意思地拒絕了。

        “沒事的，四樓的廁所平時沒什么人用。現在里面就沒人，我們幫你看著門。”另一個學姐也幫腔。

        “對啊，再說我們也不知道現在應該去哪里找阿姨。馬上就要運動會開幕式了，沒有校牌我們班主任都不會讓我進隊列……”丟校牌的學姐露出了為難又擔憂的神色。

        鹿時深實在不擅長拒絕別人，更別說是拒絕學姐。他最后還是跟著去了行政樓四樓的女士洗手間，又在學姐的央求下，半推半就地走進了最角落的隔間。

        可是，沒等他看到什么校牌，隔間的門在他身后猛然關閉。

        那一瞬間，鹿時深才后知后覺明白——他被人捉弄了。

        他沒想到，自己在z省最優秀的學校竟然會遇上這種事。

        他以為濱中只有優秀的學生，濱中的學姐們都像宋青妍一樣溫柔熱心；他以為自己是男孩子，所以不會遇到太過分的欺負；他以為若不去理睬，那些無聊的惡作劇者最終會因為覺得無趣而停手。

        但原來，惡意，根本無關成績，不分男女，更不會在忍讓與置之不理中消弭。

        鹿時深用力推門，隔間的門卻被死死卡住，門外不斷傳來嘲諷和笑聲。這情景就好像穿越進了狗血小說。

        “你們干嘛！”鹿時深邊撞門邊喊，“開門！！”

        “你們不怕我告訴老師嗎？！”鹿時深吼道，“我記得你們的臉！”

        “你去告呀？真不愧是關系戶！”門外的聲音尖利又邪惡。

        “你覺得老師會相信你？這可是女生洗手間，你打算怎么和老師解釋？！”

        “是啊！就算你如實告知，誰會相信呢？”

        “總不會指望我們倆給你作證吧？哈哈哈！”

        “為什么要這樣？！我都不認識你們！”鹿時深嗓子都喊啞了，“是陸時生讓你們這樣嗎？！”

        門外忽然沒有了說話的聲音。

        鹿時深以為她們丟下他走了，便更加猛烈地拍門，企圖吸引路過人的注意力，然而無人應答。

        他不知道該怎么辦了。手機沒帶在身邊，而這里又是人跡罕至的四樓，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會有人發現他被關在這里，甚至可能都不會有人注意到他不見了。

        他還要去師太辦公室，下午就是運動會開幕式。他滿頭冷汗，心里一片混亂。

        他跳起來，想扒著隔間頂端翻出去，可卻夠不著，便只能繼續更用力地撞門，撞得整個隔間都一下下跟著顫動，撞得自己的手臂和側身都火辣辣地疼。

        “嘩！”

        一桶涼水當頭而下，隨后門外爆發出更瘋狂的笑聲。

        這一下，鹿時深全身的血液都在冷水里徹底涼透了。水不斷順著發梢淌到臉上，滲進眼睛里，鉆進領子里，他顧不上擦，只覺得渾身發麻，動彈不得。

        “你不是很有能耐嗎？還跟陸神動手，也不看看你是哪根蔥！”

        “陸神不屑于和你計較，可我們得讓你學學規矩。”

        “把照片發論壇，讓他在濱中永遠抬不起頭！”

        “讓他知道冒犯陸神的下場有多慘！”

        鹿時深的腦袋里嗡嗡作響，漸漸聽不清門外的人在說什么。他覺得冷，覺得累，覺得不可思議，而后覺得恐慌、后悔、內疚。

        如果他從來沒有和陸時生對著干，如果那天他沒有沖動地朝陸時生發火，是不是所有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網上的帖子不會出現，同學們不會指指點點，他不會被捉弄，不會被關在隔間里，不會被潑水，他還能保護自己的尊嚴。

        是不是，其實都是因為，他，做錯了？

        他根本不該去招惹陸時生，不該加入學生會，甚至根本不該來濱中讀書。

        ……

        陸時生和兩位班主任在辦公室里大眼瞪小眼等了一刻鐘，鹿時深的影子也沒出現過。陸時生已經可以感覺到師太的怒氣值在攀升，張帥的尷尬值已經爆表。

        于是他主動道：“我去高一（3）班找人，兩位老師稍等。”

        四樓連廊是陸時生最喜歡的校園角落。平時來這里的人不多，連廊兩邊窗子打開，風一吹，可以吹散一切負面情緒。連廊有一處樓梯，連接著濱中的制高點——小鐘樓。

        他還沒走到連廊，就隱約聽見了四樓洗手間方向傳來的吵架聲。

        他本能地覺得奇怪，便朝洗手間方向靠近了幾步，而后就聽見了水流砸在地面的聲音。緊接著就是一句尖利的“讓他知道冒犯陸神的下場有多慘！”

        陸時生沒再想更多，扭頭就直接沖進了四樓女士洗手間。

        ……

        “下場有多慘？”陸時生往洗手間門前一站，堵住了二個學生的退路，“我也挺好奇。”

        二人前一刻還氣焰囂張，后一刻就見到了陸神本人，嚇得表情都忘記收斂。

        “陸……”

        “把門打開。手機里的照片，一張一張刪給我看。班級姓名報給我，校牌拿給我看。”陸時生不欲廢話，每一個命令說得都毫無情緒，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威壓。

        “陸神，我們都是為了你啊！你不屑于動手，我們幫你動手。”二人邊解釋，邊想藏起手機。

        “不需要。立刻開門，刪照片，別逼我親自動手。”陸時生說這話的時候幾乎咬著牙，那樣子仿佛下一刻就會采取暴力。

        二人嚇傻了，手忙腳亂照做。

        “最好刪干凈了，否則我也可以把你們剛才說話的錄音發到論壇。”陸時生繼續威脅，眼神里帶著刀子。

        沒人見過這樣的陸時生，二個女生快嚇哭了，刪掉照片之后就匆匆逃離。

        “濱中恥辱。”陸時生一字一頓地評價。

        等人跑遠了，他才趕緊過去把隔間門又開大了些，便看見里面有一只濕漉漉的鹿時深，面無表情，整個人都在微微顫抖。

        “鹿時深。”他輕輕叫了一聲，聲音盡量柔軟。

        不料，鹿時深見了他，幾乎是本能地后退，眼神躲閃地訥訥道：“對不起，陸時生，對不起。”

        只是“對不起”三個字，卻瞬間擊潰了陸時生。至此，他才意識到，事情早就失控了。

        他低估了網友對他的崇拜有多狂熱，也低估了人能產生的惡意有多瘋狂。

        他更沒想到網絡上的攻擊會最后付諸于現實生活，甚至是在濱中這樣的學校里，居然也藏著這么扭曲的人心。

        而他本人，作為事件的當事人之一，他明明可以在那天晚上就站出來替鹿時深解釋，但他毫不在意，他無動于衷，他自私地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顧期中考。

        他必須承認，他的不聞不問不管，放任了這場傷害，所以，他自己，也是一個加害者。

        他無法面對鹿時深，甚至不敢再看一眼鹿時深空洞又慌亂的眼睛。但他必須對鹿時深負責。

        他走上前，抓住了沉浸在噩夢里的鹿時深，把他拽了出來，又用校服袖子替鹿時深擦了臉上的水。他想檢查鹿時深有沒有受傷，想帶他去醫務室，想揉揉他的頭安慰他。

        但鹿時深已沉默抗拒，只站在原地，低頭著頭仿佛他真做錯了什么一樣。那截細細的手腕，被捏在陸時生手里，冰冷而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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