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br>配合陳奕迅的《圣誕結》，閱讀效果更佳。

        鹿：陸律師，還想要一杯煮紅酒。

        陸：沒有了……我嘴里的要不要？（凝視）

        鹿時深自覺是個特別有人性的老板。

        平安夜的下午，他把工作室里所有的有伴沒伴的成員都轟出去過節了，留下自己一人，處理剩下的工作。

        圣誕特刊發出，鹿時深自己做了第一個讀者，細細檢查，看到才發出去幾分鐘就已經有了幾十條閱讀量，心中滿足。

        其實，這世界上應該有不少人并不過圣誕節吧？

        那么，今天也不過是平淡生活中的平淡一天。過節什么的，只不過給想要相聚的人們一個堂而皇之的借口罷了。

        鹿時深走出匯隆廣場。天已經黑透，氣溫開始下降。

        聽說今晚會有一波猛烈的冷空氣，這算不算是天公作美，給想和相愛的人緊緊擁抱的人創造條件？

        楊柳南路一個月前就滿是圣誕氛圍，今日更甚。

        路邊梧桐樹上纏繞的彩燈此時亮了起來，每一個商店櫥窗里都有圣誕樹，五光十色的裝飾禮物盒，歡快溫馨的圣誕歌曲。

        他獨自走在光影交錯中，產生了一種與世界脫離的感覺。周圍越熱鬧，他越覺得自己只是個旁觀者。

        經過一家玩具店的時候，他聽到了一段無比熟悉的旋律，是《紅鼻子的魯道夫》。

        他開始控制不住地胡思亂想。

        一個多月前，陸時生背著他走過這條路。那時還不似今天，有這樣浪漫的氣氛，可是路燈下，梧桐樹影斑駁，也都刻在了他心里。

        陸時生會不會也是一個人過節？但他有那么多曖昧對象，被自己拒絕了，一定會去約別人吧？不過，陸時生和誰一起過節和他又有什么關系呢？

        鹿時深走進云苑小區，樓道門上的傳單又勾了他的注意力。綠地公園今晚開辟了一塊區域作為露天影院，可以開車去，也可以自帶露營設備。

        這活動宣傳了好久，他其實挺感興趣，可惜他既沒有車，也沒有露營設備，更沒有可以一起看電影的人。

        鹿時深一開家門，果然大陸已經乖乖等在門口了。

        “大陸，今年圣誕節又是咱倆過。”鹿時深撓了撓大陸下巴，“今天給你加餐好不好？”

        ……

        人的大腦構造挺奇怪。

        有些念頭一旦產生了，就很難無視。它們會像被吸進氣管的細小灰塵，每時每刻騷擾你的正常呼吸，非要打一個大噴嚏才能好。

        等鹿時深回過神的時候，他已經牽著大陸站在了綠地公園的露天影院里。他只帶了塊一次性餐布，在一眾精良的露營設備里，顯得格外寒酸。

        影院前排區域是給露營游客預留，后排劃了車位留給開車來的游客。鹿時深帶著他餐布和大陸，躲到了露營區的最后。

        冷空氣大概開始過境了，夜里的冷風呼呼往臉上招呼，感覺可以把圣誕老人的雪橇直接掀翻。

        鹿時深被風吹得涼透了，直接打了個大噴嚏，打得腦仁疼。他覺得自己沖動了，打算在凍感冒之前趕緊和大陸一起回家。

        大陸第一次來這樣的場合，食物的氣味，溫馨的燈光，偶爾能聽見別的小狗的叫聲，他興奮極了，兀自往停車區域走過去。

        “大陸，你去哪兒呀？我們回家了。”鹿時深一拽牽引繩。

        大陸不樂意了，他剛才從一眾紛雜氣味中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便執拗地要往那味道的方向去。

        “大陸？”鹿時深被大陸拽著走進了停車區域，“我們從邊上走也能出去，車太多了，危險。”

        大陸發現熟悉的味道越來越近了，更加興奮起來。鹿時深沒防備，大陸突然跑起來，差點讓牽引繩脫手。

        他只能跟著大陸加快腳步，可停車區域，車接著車，大陸到處亂轉，最后居然帶著牽引繩鉆到了一輛車子下面。

        鹿時深這下傻眼了。他不能跟著大陸一起從車底下鉆過去吧？可他又不敢太用力拉扯，怕牽引繩纏繞太緊會傷到大陸。

        正糾結之際，被鉆的車子前，忽然走出來一個人。

        是藍鶴遠，身后還站著陸時生。最可怕的是，大陸這時候正毫無防備地繞著陸時生的褲腿猛蹭。

        鹿時深驚得說不出話來。看來，陸時生沒有約到自己，轉頭就約了藍鶴遠。

        陸時生也驚得說不出話來。看來，今晚約了別人，是鹿時深編出來的借口。

        大陸也困惑地忘了叫，它看著自己的鏟屎官，不明白這個陌生人身上怎么會有熟悉的味道。

        最后，還是藍鶴遠率先開口，笑瞇瞇道：“鹿老師，平安夜快樂！你也來看電影嗎？你的車停在哪兒？”

        鹿時深不知道怎么想的，脫口而出：“不是，我來遛狗。”說完，自己也后悔不迭。

        鹿時深這回答把熱情的藍鶴遠給答懵了。

        陸時生聽完這答案終于回過神，哂笑道：“鹿老師，挺有創意啊，在露天影院遛狗。”

        “不關陸律師的事吧？”鹿時深冷冷反駁，又用力一扯大陸。

        大陸感覺到鏟屎官此刻心情不佳，幽怨地看了陸時生一眼，灰溜溜想回到鹿時深身邊。可這一走，相當于把牽引繩在車輪下繞了一圈。

        “哎，大陸！”鹿時深大聲制止，喊出口才發現自己好像喊漏嘴了。

        “所以，它的名字叫大陸？”陸時生蹲下來，薅住了大陸，露出了玩味的表情。

        鹿時深慌張，夜色掩蓋了他瞬間燒紅的臉：“這也不關陸律師的事。”

        “來都來了，不如一起看電影吧？”藍鶴遠尷尬地提議，他感覺到二人之間氣氛不對，“人多熱鬧。”

        “約會還講究熱鬧？藍老師想法挺別致。”鹿時深沒好氣道，又怕不滿得太明顯，找補道，“今天裝飾燈夠多了，我就不發光發熱了。”

        “鹿老師誤會了啦！”藍鶴遠趕緊解釋，“我聽說，陸律師沒約到你，我就厚著臉皮強行蹭了個現成的。”

        “你晚上還有約嗎？一個人的話，一起吧。”陸時生不想再調戲那人了。人家把自己送上了門，他怎么可能眼睜睜放走。

        藍鶴遠也幫腔：“是啊，鹿老師，來吧！你看，大陸也不想走。而且陸律師帶了好多酒和吃的，我們兩個肯定消滅不掉。”

        鹿時深其實挺想留下，尤其他聽到藍鶴遠的那句解釋之后。

        ……

        陸時生的suv后備箱，并排坐兩個人很寬敞，但坐三個人就有點局促。

        鹿時深占了一個位置，陸時生只能從翻出一把又小又矮的馬扎，往地上一擱，自己坐下了，兩條長腿蜷得特別委屈。

        藍鶴遠捏了捏鹿時深的呢大衣道:“鹿老師，今天晚上降溫，你穿這么點，一會兒肯定冷。”

        陸時生聞言扭頭看了他一眼，而后把自己的羽絨服脫了，扔給了鹿時深。

        “我不用。”鹿時深覺得自己挺過分。

        編了理由拒絕別人，又突然出現。擅自加入了二人約會，占了別人的座位不算，還要霸占別人的外套。

        “穿上吧，病了又怪我。”陸時生這次沒理會他的拒絕，又從后座扯過一條小毛毯，“你們兩個蓋著腿。”

        鹿時深聽話蓋好，全程微微低頭，假裝玩手機，卻始終偷看陸時生的一舉一動。

        那人蜷縮在馬扎上，點著了野炊爐，就著一只小鐵桶開始煮紅酒。倒一整瓶紅酒，放入提前備好的蘋果片、橙子片和檸檬片，再加一袋香料，放一小把冰糖。

        野炊爐火焰的一點點光亮，照著陸時生的下半張臉，板正的嘴角，筆挺的鼻梁，真是一張好看又堅決的側臉。

        但，陸時生的眼睛掩在黑暗里，讓人看不出他的情緒。

        他手指還是修長，現在應該不太打球了，骨節不如以前凸出。不過，這手指敲擊鍵盤的時候應該很優雅，切水果的時候應該也很靈動。

        “想什么呢？”陸時生遞過來一只不銹鋼小杯子，淺淺一杯底的熱紅酒，散著甜蜜醉人的香氣，“嘗嘗看。”

        鹿時深抿了一口。煮過的紅酒，入口就溫暖全身，水果的清淡甜味和濃郁的香料氣息，沖淡了酒精和澀味，一口就是圣誕節的味道。

        “好喝。”鹿時深稱贊，卻發現不銹鋼杯子只有兩只，他和藍鶴遠一人一只，陸時生好像只能用桶喝了，“我是不是占了你的杯子？”

        “一口就醉了？我喝酒，誰開車？”陸時生無語道，“而且我胃不好，非必要不喝酒。”

        鹿時深手下的動作一滯。那天聚會，他明明喝了那么多高度酒。而且，原來他真的胃不好。

        鹿時深想到這里，摸了摸正趴在他和藍鶴遠中間的大陸，試探地問：“你不怕狗了？”

        “人是會變的。”陸時生站起來，抬手從車頂取下東西，而后遞給他們一個保鮮盒，里面裝著冬筍肉沫燒麥，“我的廚藝也變好了。”

        鹿時深抬頭，瞪著一雙大眼睛望著陸時生，好像聽見了什么了不起的大新聞似的。

        陸時生就這么在他身邊站著，從高處覷著鹿時深，把人看得不好意思了，才開口：“圍巾挺好看的。”

        鹿時深低頭一看自己的圍巾，嚇呆了。

        他根本沒想到今天會遇到陸時生，所以出門的時候習慣性地圍這條圍巾，就是陸時生忘在病房里的那一條。

        “嗯……是一個小眾設計師品牌。”鹿時深隨口胡編。他悄悄上網查過圍巾上的標簽，查不到結果，就推測大概是小眾原創品牌。

        “哦。”陸時生沒拆穿他。他一眼就認出了圍巾，就是他忘在病房里的那條，而且全世界找不出第二條一模一樣的。

        因為圍巾是他英國留學時在手工作坊買的，一側的流蘇上有一塊燒焦的痕跡，是某個圣誕節被同學不小心用蠟燭燒的。

        “電影開始了。你倆別聊了，天氣已經夠冷了。”藍鶴遠實在看不下去了。兩個人看對方的眼神都寫滿了心動，但誰也不愿意好好說話。

        ……

        電影開始了，是《哈利波特》第一部到第七部連播，是他們年少時就一起看過的電影。

        藍鶴遠和鹿時深兩人窩在后備箱里，分享一條小毛毯，一杯接一杯地靠熱紅酒取暖，居然把三瓶紅酒都喝空了。

        電影放到第三部末尾，藍鶴遠輕輕叫了聲陸時生。陸時生一轉頭，發現有些人睡死了，壓在藍鶴遠的肩膀上。

        陸時生無奈，把人抱到車里后座放下，不敢開空調怕他鼻子會難受，又怕不開空調他會冷。正糾結，藍鶴遠把小毯子遞了過來。

        陸時生把人在后座擺置好，裹嚴實，又舍不得似的，盯著睡著的人看了好久，最后還是忍不住伸手，輕輕碰了碰那人的額頭，替他撥開了細碎的劉海。

        十幾年了，睡著了還是一副人畜無害的小孩子樣。

        鹿時深高一的時候，他們一起擠在411宿舍的小床上看《哈利波特》。他也是像現在這樣，看到一半就睡著了。

        那時候，陸時生早就對他動了心，趁人睡著，就輕輕張開手臂攬鹿時深的肩膀，然后做賊心虛了一整晚。

        “看人還是看電影？”藍鶴遠轉過來嘲笑他。

        “看人。”陸時生誠實道，“抱歉，你今天很尷尬吧？”

        “沒事，本來也是我上趕著要補位。”藍鶴遠這時候才露出一絲苦澀。他很早就向陸時生表白過，□□脆地拒絕了。

        “這么喜歡，當時為什么分開？家里不同意？”藍鶴遠問。

        “我們……其實沒有確定過關系。”陸時生表情黯然。

        不管過去的回憶有多熾熱，不管他對鹿時深的感情有多濃烈。他確實，從沒正好八經地莊重地對鹿時深說出那一句喜歡。

        “什么？！”藍鶴遠太驚訝了。

        陸時生繞到藍鶴遠身邊，隔了點距離坐下，問：“我可以抽煙嗎？”

        “可以。”藍鶴遠笑笑，“給我講講吧，你們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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