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嘉野看著汽車的尾燈消失，才轉身往家走，沒走多久，就發現樓下椅子上坐著一個人，已經被雪埋了，他停下腳步。

        這個時間點外邊已經沒有人了，椅子上那人如果這樣呆到明早，估計就是一具尸體了，傅嘉野不是個熱心腸的人，他環顧四周，讓老天爺來做決定，如果有人出現，那說明他命不該絕，如果沒人，那閻王叫你三更死，不能留你到五更。

        可惜的是，現在周圍一個人都沒有。

        傅嘉野漠然的往那邊看了一眼，抬腳就要離開，椅子上那人卻自己動了，他把帽子從臉上拿下來，抖了抖，偏頭看了過來。

        “傅嘉野。”

        傅嘉野收回腳，那人站起來，身上的雪唰唰的往下掉。

        “傅嘉野，見死不救？”

        于理把帽子重新戴上，又從脖子里掏出一坨雪，“剛剛那是誰？”

        傅嘉野沒回答他，而是問，“你怎么在這兒？”

        于理打了個噴嚏，他揉揉鼻子，“我怎么不能在這兒。”

        傅嘉野瞥了眼他坐的位置，周圍已經堆了厚厚的一層雪，看來于理在這兒坐了有一陣子了。

        于理抬頭，問，“你覺得哪層的人最幸福？”

        傅嘉野也跟著他抬頭，每一戶的燈都是開著的，不知道于理看的是哪層，“怎么，你的心上人在上邊？”

        他這話帶點諷刺意味，但于理卻像聽到了笑話一般，笑得根本停不下來。

        “心上人是不錯，但不，不是我的。”

        等緩過來后，于理揉了揉已經凍麻木的臉，“好冷，走吧，回去洗個熱水澡，大年初一可不能感冒。”

        電梯里，傅嘉野突然想起來于理之前帶來的幾盒補品，“你放我那兒的東西什么時候帶走？”

        于理正盯著地面發呆，他木木的抬頭，“嗯？”

        傅嘉野又重復了一遍，于理有氣無力得說，“扔了吧。”

        他這個魂不守舍的樣子，看得傅嘉野眉頭一皺，“你沒事吧？”

        于理艱難的彎了一下嘴角，笑得比哭難看，“沒事，就是冷到了，回去洗個熱水澡就行。”

        他心事很重，但他絕口不提。

        電梯門開了，傅嘉野走出去，還是留了一句話，“有事就給我打電話。”

        于理朝他擺擺手，表示自己知道，電梯門緩緩合上，門上映照著于理難看的臉，他一瞬不瞬的盯著自己看，半晌后喃喃道，“……真他媽有你的。”

        -

        辛黎進組拍戲去了，李格沒跟著，一周后傅嘉野開學，要去新學校報道了，辛黎讓他照顧著點。

        “喂，小野？”李格把車停在路邊，給傅嘉野打電話，接通后，他看了眼后座的兩個大箱子，問道，“學校逛完了嗎？”

        下午的時候他帶傅嘉野去學校見校長和教導主任，交了一些資料，中途工作室那邊出了點事，這邊也弄完了，他就趕過去公司處理事情去了，只剩下傅嘉野自己逛起了學校。

        “嗯，怎么了？”

        李格：“那你什么時候回來？我給你送點東西。”

        傅嘉野捏捏鼻梁，手上提的袋子里的饅頭打在了他的臉上，“什么東西？”

        李格靜了一秒，“書。”

        超級多的、可以統稱為書的、辛黎讓他找的各種年級的輔導資料和習題。

        “我暫時回不來，有點事。”

        “好吧，那我給你，”李格本來想說放在門衛那兒，但箱子挺沉，小區門口進去還要一段時間，“我給你放在門口。”

        “好，謝謝。”傅嘉野掛了電話，看向巷子里，那里有兩個垃圾桶，旁邊蹲了一個人，他面前還有一只大黃貓和它的三個崽，正圍著他喵喵叫。

        貓應該是被遺棄的，腿有些瘸，帶著自己的孩子艱難生存。

        傅嘉野走近，少年頭也不抬，伸出手朝他攤開，傅嘉野把袋子掛在他手指上，又把火腿腸放在他手上。

        一中周圍只有早餐店，都這個點，就只剩下饅頭了，老板聽他說是要喂流浪貓，就又給他找了幾根火腿腸。

        饅頭是加熱了的，很燙，少年把饅頭拿出來，被燙得眉頭皺起。

        他蹙眉，嘶了一聲，“怎么這么燙。”

        傅嘉野靠在墻上，偏頭看過去，“冷的吃了對身體不好。”

        所以老板還特地加熱了。

        少年把饅頭放地上，拿起火腿剝開，一只貓面前放了一根。

        “你把電話留下，我回去加你微信，把錢轉你。”

        兩個饅頭加上火腿，錢不多，傅嘉野沒想要，就當做行善積德了。

        “不用。”

        少年蹲著累，干脆盤腿坐在地上，一只小貓爬到他腿上，少年便拿起火腿用手喂它。

        “我這人不愛欠人情，是多少就是多少。”

        “這貓你養的？”

        有只小貓吃飽了，晃晃悠悠的走到傅嘉野腳邊，他抬腳輕輕踢了踢它的屁股，結果把它踢翻在地，惹得少年一聲嘖。

        傅嘉野：……

        他是真冤枉，他都沒用力。

        不過小貓還以為傅嘉野跟它玩呢，爬起來又用腦袋去蹭他的鞋，傅嘉野這回沒動，沒管它。

        “以后就是我養的了。”

        傅嘉野點頭，“也行。”

        貓媽媽吃了火腿，還沒飽，沖著少年喵喵叫，少年摸了摸它的腦袋，試了一下饅頭的溫度，感覺沒那么燙了，就把饅頭揪成小塊，丟在地上，嘴里還小聲的咪咪咪咪的叫著。

        他低頭看貓，傅嘉野卻在看他，上次在醫院還看見他眼角有擦傷，現在半個月還沒有吧，眼角那里連白白凈凈，沒有一點疤痕。

        想來當時是他看走了眼，那并不是他的血。

        等饅頭和火腿都喂完后，少年站起來，雙手插兜，拽拽的看向他。

        “你叫什么。”

        傅嘉野微笑，“問別人名字之前，不需要先報上自己的名字？”

        少年撇嘴，翻了個白眼，“什么東西，你們那兒的江湖規矩？”

        大概是覺得他事多，少年不耐煩的繞過他走了，傅嘉野在后邊跟著他，問，“那還加不加微信了？錢倒不多，你要是不想給，也沒事。”

        少年停下腳步，轉身，看向他，“說。”

        “什么？”

        “電話。”

        傅嘉野輕輕的揚了揚眉毛，問道：“你記得住？”

        少年嗯了一聲，擺出更加不耐煩得表情，“快說。”

        傅嘉野報了一遍，少年聽后一副知道了的樣子，轉身就想走，傅嘉野叫住他，“這就記住了？”

        “嗯，”見他一臉懷疑，少年干脆一字不差的把他的號碼背了出來。

        少年：“對吧。”

        傅嘉野心里有些驚訝，他剛剛說的時候故意說得又快又含糊，但沒想到這人記憶里這么強，居然真的一數不差。

        不過他面上還是不顯，他夸道，“對，很厲害。”

        少年嗤了一聲，下巴微微抬起，“用你說。”

        那表情，就有點欠揍的意思了，不過他長得好看，做出這種表情也算是賞心悅目，就也能包容了。

        “我叫姜算，蔥姜蒜的姜，算命的算，你呢。”

        “傅嘉野，有鳥高飛，亦傅于天的傅，嘉……”

        “羅里吧嗦的，”少年白了他一眼，打斷他，“我走了。”

        傅嘉野失笑，他站在巷子口，收回望著少年背影的目光，回頭看向小巷子里，路燈下的貓已經不見了，地上干干凈凈，仿佛剛剛的一切如同幻想一般。

        雖然巷子里空無一貓，但他還是低聲說道：“明天給你們帶好吃的。”

        南疆皇宮里也有流浪貓，它們來自于被貶冷宮的妃子那處。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南疆多雪天的原因，他們那里的貓大多數都是白的，有時候跳到雪里，根本分不清哪里是貓，那里是雪。

        性子也沒有這里的貓這么活潑，懶得很。

        “傅嘉野？”一道聲音帶著不確定的叫住他，傅嘉野扭頭看去，是剛剛李格帶他見過的那個校長。

        “校長。”

        校長走過來，笑著道，“真是你啊，我還以為看錯了，你怎么還沒回去？”

        他面不改色，謊話張口就來，“沒打到車。”

        他當然不是沒打到車，本來逛完學校是要回去的，只是出來后他看見了姜算，就跟著他過來了。

        姜算跟別人出來吃飯，身上沒有現金，手機也沒電直接關機了，想給流浪貓買吃的都不行。

        還好遇見了他，傅嘉野想。

        校長不疑有他，并且熱心腸的想送他回去，被傅嘉野拒絕了。

        “不麻煩您了，一會兒會有人來接我的。”

        校長走了后，傅嘉野就收到了一個好友申請，名字叫garlic，頭像是一個卡通貓，打得備注是錢。

        傅嘉野點了同意，把備注改了。

        姜算那邊雖然給他發了好友請求過來，卻并沒有給他發其他的消息，應當是沒看手機。

        他把手機收起來，在外面吃了飯才慢悠悠的晃了回去。

        李格送來的書著實有些多了，傅嘉野往外拿了兩本，翻了幾頁后又丟回去，全是他看不懂的東西，這些輔導書和習題現在在他這兒沒有用處，全都被他挪到書房里吃灰去了。

        晚上睡覺前，姜算才想起來了他，發了個消息過來。

        姜算：【多少】

        傅嘉野：【11】

        姜算：【微信紅包】

        姜算：【多的算你的跑腿費】

        他發了一百，傅嘉野領了后把多的給他退了過去。

        傅嘉野：【不用，你拿去買衣服】

        兩次見他，都穿得不厚。

        姜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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