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乘黃潛蛟斗星換
野草的生命力,在光下,被無限放大。
有人說螢火蟲像落在地上的星子,有人說它們是定名浪漫的光河,但在項葉看來,它們只充當映照野草旺盛的光源,只是一種偶然的陪襯,并不是今夜最吸引人的主角。
項葉和董棾并肩坐在草上,有一言沒一語地搭著話。
草隨風而倒,被人詬病,可現(xiàn)下項葉卻覺得它靈活,達觀,心胸雖不及水,不計較任何形狀,卻是以一種正念書的心態(tài),緩慢地成長。
你說這是一種虛幻的妄念,因為草永遠不能拋掉外殼,隨心地轉(zhuǎn)變形狀,而不以物喜悲。它像一個偽君子,下半段硬挺著,動也不動,把自我的根深埋起,上半段軟彎地和同伴湊在一起,裝出一副溫和大度的姿態(tài),騙求一種迎合。
可項葉覺得,一個物種想發(fā)生一種徹底的改變,只給它千年,是遠遠不夠的。在人睜眼閉眼的虛幻中,它們或許也在輩輩地激勵著,以比滴水穿石小千萬倍的力氣,正積淀著轉(zhuǎn)變的因。更何況,項葉明白,人是不配指責它的,因為那種“妄念”里的草,和人本沒有任何區(qū)別,世界之大,沒有一個人,在隔絕地出世。
她突然望向了天,妄圖穿過層層的浮云,厚重的鼎朵,看清天背后的世界,看清那里是否有神。她懷著一種前所未有的迫切心理,想知道,神和草,是否有所不同?
流月坐在“往復鏡”前,聽著她的心聲。
他知道,只有他能聽見,因為她對他并未設(shè)防。
他并不覺得悲哀,因為這就是群體存在的代價,縱然他是神,掌握一個月亮上所有東西的生死存亡,可在這一點上,他和荒土的野草,沒有任何不同。
他也好,項葉也好,草也好。他們所有,永不可能獲得極致完全的真實和自我,真實的自我,更可能在某個短暫的、一閃而逝的無言之刻被他人觸碰到。
可他自認聰慧,所以明白,本身就不該去追逐那樣虛幻的極致。
董棾問項葉:“葉葉,鄺竒是個怎樣的人?”
項葉扭頭看她,想了一會兒,說:“是個隨心的江湖人!
董棾說:“江湖人都是如此嗎?”
項葉笑著說:“我見過的很少,在書上看的比較多。但是,我想,他和那些還是不一樣的!
董棾問:“哪里不一樣?”
項葉說:“江湖人很愛分正邪,他不太在乎;江湖人很重道義名聲,他卻不是守道之派。”
董棾挽住她的手臂,說:“我和你講,我們今天去獵野味,碰上一只鹿,他追著鹿跑到了崖邊,鹿往對岸跳,他幾乎沒想,就追了過去?赡堑鯓蛑皇讐K破板,一望便知道的,但他還是過去了!
項葉說:“現(xiàn)在還能看見他,看來,要感謝上蒼!
董棾微抿一下嘴,繼續(xù)說:“后來我問他,他有沒有把握。他說,沒有,可還是跳了。在我看來,我們只是打個野味,并沒有任何需要他冒生命危險去做這件事的理由,那么,他為什么這么做?”
項葉說:“你覺得為什么?”
董棾說:“我想來想去,覺得最可能的是,世間事對他來說,就像夢幻泡影,他并不那般在乎,同樣,也不在乎他的命。”
項葉說:“有些可悲,也夠自由。”
董棾說:“我不知道自不自由,我只是覺得害怕。這樣的人,非神即惡。”
項葉摸摸她的頭,說:“你倆之前是不是……”
董棾聽到一半,忽地直起身,甜甜一笑說:“不管他是神是魔,長得俊俏,是跑不了的!
項葉嘖嘖兩聲,打趣她:“我們董小姐,又要辣手摧花了,?”
董棾笑著打她,她站起來跑,董棾追著她鬧,孩子玩笑。
那邊的簡云楟和鄺竒坐著烤肉,煙被野風掃開,不熏眼,也不嗆。而恰巧,他倆聊的,正是在草上瘋跑玩鬧的她倆。
鄺竒眼光追著項葉跑了一會兒,又聚到眼前這堆火上,他聲音低沉,和簡云楟說:“你小子運氣不錯,找了個好皇妃。”
簡云楟看他一眼,又抬頭看巨只黑掌,并未接話。
鄺竒又說:“盡數(shù)十年過往,總是悲多離別苦。在這件事上,老天總算開眼,待你不薄。”
簡云楟輕抿嘴角,說:“人生的苦與樂,原是相對的!
鄺竒像是回憶起了什么,過了一會兒,他低頭一笑,才回:“還沒問過你,怎么就認準這片葉子了!
簡云楟看著倒在草上笑開花的項葉,目光放遠,想了一會兒,才說:“你知道,一直以來,我都不信命。六歲和堂哥爭著進靈國,一回來不顧詔令,就去了邊疆。剛開始,我被訓成一個蠢牛的跟班,后來因為一場仗,他廢了雙腿,我背他爬了半座山,撿回一條命。他被勒令回鄉(xiāng)養(yǎng)老,我成了野將軍。十多年來,我苦追爹娘的死因,調(diào)查江湖門派勾結(jié),讀朝野奏文,觀兩國政令。我自小習術(shù)陣,知道世事皆有運勢之分,卻從來看低‘注定’二字。我本以為,人生盡是行行去去,終逃不出一條盤錯的路?稍谝鼍夁@件事上,因為她,我信了命,也甘愿屈于這注定,當一回地上的野草,匍匐著朝天乞尾,謝它一場的慷慨,好像也沒那么糟糕!
鄺竒仍然笑著,但眼里的情緒沉了進去,望不分明。
簡云楟回眸,停了手中動作,繼續(xù)說:“我曾托你找過一個人,你可記得?”
鄺竒回:“那個會養(yǎng)鳥的女樂師,你寫了對子,我也派人四處問過,沒有對得上的。去年你不是傳信,說不必再找了嗎?”
簡云楟說:“那個女樂師,就是葉葉!
鄺竒恍然大悟,哈哈一笑,四處看看,說:“故事是好故事,就差兩壺酒了!
簡云楟一笑,說:“我很早以前就喜歡她了,剛開始互相傳信,雖不知她的身份模樣,但那時候想,只要她想嫁,我一定娶她。后來,在芝州看見個姑娘,只看了一眼,說不上來地就覺得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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