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殺雞
池淵依舊和白蹊鮫影睡一屋。鮫影的毒已清,池淵讓白蹊睡床,自己和鮫影睡地鋪。白蹊不愿,池淵只得隨他。
也不知是不是白日打了一架的緣故,這一夜,池淵睡得極不安穩,中間朦朦朧朧醒過來,發現白蹊不在。他已經習慣白蹊的輕手輕腳,只當他起夜去了,沒多想,迷迷糊糊又睡過去。
次日天不亮,他就被外面的吵嚷聲鬧醒。
鮫影已經醒了,正坐在床上盯著骨刀出神兒。池淵伸個懶腰,從房間里出來,看到幾個江湖人從客棧外回來,應是晨練歸來。學武一事在于勤,習武之人大多有早起練功的習慣。池淵自小喜歡武功,又有慧性,只可惜人懶了些,怕苦又怕疼,雖然總纏著師哥教他武功,卻又常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晨練一事于他而言更是絕無可能。
鮫市每年六月十五開市,為期十日。因為鯪魚山設有迷陣,沒有鮫族人引領,外人無法找到上山的路,所以,屆時每日都會有鮫族人到四有鎮來,引人上山。
天色漸亮,客棧一樓坐滿了等著去鮫市的人。二十多張方桌,座無虛席。
池淵視線掃過,目光落在其中一張方桌上。白蹊一向起早,這會兒正坐在那里吃早點。他下樓,徑直走到白蹊面前,抓起一個包子咬了一口,含含糊糊道了聲:“小少爺早。”
池淵在啃包子,白蹊不是鬧騰的性子,池淵不說話的時候,他的話也很少。于是,兩人便邊吃邊聽周圍人說話。
鄰桌是四個名不見經傳的江湖人,看模樣和池淵白蹊的年紀差不多,桌上橫著刀,估計是幾個不知地厚天高的愣頭青,奔著彩墨殺手的高額懸賞令來碰碰運氣。
四人正聊著什么。客棧聲音嘈雜,聽不清楚。池淵專心吃包子,有一句沒一句聽著,忽然,一個熟悉的名字飄了過來。
——“這謝云流算是完了。”
嗯?謝云流?這么巧,昨天傍晚才剛和他的傀儡人打過,今天就又聽到這名字。冤家路窄嗎?池淵心下好奇,忍不住豎起耳朵,只聽幾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說著。
——“什么情況?”
——“我剛從外面回來,聽說謝云流被人廢了。”
——“何時的事?”
——“就在昨夜,而且就在這四有縣里。也不知這小公子來做什么,就住在城中另一家客棧。聽說昨夜一神秘黑衣人鬼魅一般出現在他房內,出手極其兇殘,三招之內便挑斷了他的手筋腳筋。”
——“那神秘人找到了嗎?”
——“當然沒有,這夜黑風高的,上哪兒找去。”
池淵對這些江湖傳說雖然感興趣,但一直都抱著聽聽就罷,非眼見不為實的態度,可這次卻不知是否這人講得太有畫面感了,竟覺得這事定然假不了。他想到什么,偏頭看白蹊一眼,心不在焉地喝口白粥,想問什么,沒問出口。
兩人吃完,初一正好收拾完行李,牽著丟丟下來。
辰時剛過,眾人準備前往鯪魚山。
池淵讓初一去房間叫鮫影下來。初一道:“師父,你有沒有覺得氣氛有點不對。”
他當然感覺到了。從一早他從房間出來,客棧里的氣氛就有些緊張,想來這些殺手想到了一塊,都想在今日趁亂殺了鮫影。
果不其然,鮫影剛從房里出來,無數雙眼睛便盯緊了他。
僅憑一把骨刀,確實不能斷定鮫影就是彩墨殺手,可巧就巧在誰也沒見過彩墨殺手的真實面目。他既可以利用這一點完美脫身,亦有可能因為這一點死無葬身。換句話說,只要彩墨殺手暴露一絲蛛絲馬跡,就在劫難逃。
池淵還坐在桌邊,他剛喂了丟丟兩口白粥,就把碗遞給初一,讓他接著喂,自己則拿起桌上的抹布擦擦手,站到凳子上,高舉起一只胳膊。
“諸位,請看我這里。”
突兀的聲音讓喧鬧的客棧靜下來,無數雙眼睛看過來。
白蹊站在柜臺前,他剛跟老板結完賬,靠在那兒,嘴角掛笑,也饒有興致地朝這邊看來。
池淵清清嗓子:“打擾諸位,實在抱歉,只是有幾句話不能不說。在下是個郎中,好巧不巧,那邊那位鮫影公子,是我的病人,也是我的財神爺大人,我這人愛錢,在座的朋友誰若想斷我財路,別怪我不客氣。”
他說著,并起五指,攤開手掌,指向鮫影。片刻后,目光忽又凌厲起來,翻轉掌心,三枚輕細幾不可見的銀針出現在手中,三聲悶響過后,一聲嘶力竭的慘叫響起。
“啊——”
眾人抬頭望去。鮫影走到樓梯處,正準備下樓,而在他身后,一個手拿長刀的男人,偷襲不成,被銀針射中,正倒在地上,痛苦地捂著胳膊。那三枚銀針本是再普通不過的藥針,此刻卻宛如三把鋒利無比的暗器,精準地刺穿了那人肩部三處大穴,帶著余勁沒入后面的紅木門框。
“多謝。”鮫影只淡淡看了倒地那人一眼,便從樓上下來,走到池淵身邊。
中針的男人痛苦至極,也掙扎著從樓梯上滾了下來。大家這才看清,那人的肌膚,竟已從肩部開始,逐漸向脖頸和四肢蔓延,變成可怖的黑紫色。
“這是……蝎王蠱毒?”出自鬼醫谷,針對武者的劇毒。中此毒者,先是皮膚發紫潰爛,痛苦不堪,熬不過去的,便是死路一條,僥幸熬過的,便會內力盡失,武功盡廢,據說彩墨殺手離開瀛水閣時,便是自服了這種毒藥。
池淵抱著胳膊站在那兒,低頭看眼地上的人,嘖嘖搖頭:“我都說了,我是個認錢不認人的人,怎么就是不信?”
眾人都未料到這少年出手如此狠毒,和先前一副賢妻良母的純善模樣完全對不上號。眾人皆驚恐后退。若先前沒有動手,是怕傷了這小郎中性命,得罪瀛水閣,那現在,便真是被他震住了。
“解藥……救我……救救我……”地上那人咬牙爬過來,卻是爬到一半便沒了力氣。
池淵遠遠瞧著,一動未動。
這時,初一一碗白粥剛好喂完。丟丟吃得飽飽,抹抹嘴走過來,伸出一只小手:“爹爹,我吃好了。”
“真乖。”池淵摸摸他的小腦袋,伸出一根食指,給他攥住。然后,再不多看地上那人一眼,轉身走到柜臺旁,叫上白蹊,道,“小少爺,我們走吧。”
去鯪魚山的路上,客棧里的熟悉面孔少了許多。有的時候,多少句良言善勸都抵不上一次殺雞儆猴。
“師父,那人不會死吧?”初一道。
“不會。”池淵說。
大多人都知這蝎王蠱毒針對武者,卻鮮有人知其毒性高低會因武者功力深淺而變化。這種毒對于功力高深者確實極為兇殘,可對于功力淺薄者卻不過疼痛片刻,在其尚未完全發作之時,便會驟然消退。池淵見客棧那人不過三腳貓功夫,卻一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模樣,早晚吃虧,這才出手給他個教訓,順道嚇唬嚇唬那些本事不大,卻還妄圖天上掉餡餅的妖道角殺手們,給他們長長記性。
不過,話說回來,若傳言是真,彩墨殺手當真是用這種蠱毒自廢武功,以他的功力,服下后必定九死一生。
“你在想什么?”白蹊看池淵捏著下巴,問。
池淵望著走在前方的鮫影,歪頭,小聲道:“你說到底是什么樣的理由,才會讓他甘愿服下蝎王蠱毒,拼死一賭,也要退出瀛水閣?”
“你覺得呢?”白蹊不答反問。
池淵搖了搖頭:“猜不出,興許和他的妻子有關,我總覺得……”他的話說到一半,突然頓住。
他驀然回頭。身后是同他們一道去往鯪魚山鮫市的人群,這些人大多非富即貴,操著各地方言,穿金戴銀。可就在剛才,他似乎在這一片光鮮亮麗中,看見兩片雪白衣角。他想起前些天從客棧老板那里聽來的消息,說是有彩墨殺手的仇家為了取其性命,找上了他的老東家瀛水閣。
“怎么了?”白蹊走了幾步,見池淵沒跟上,回頭看來。
池淵沉思道:“沒什么,我只是想到一個問題,你們說昨天在巷子里,瀛水閣的人為什么會突然出現?”
白蹊沒有說話。
初一停住腳:“他們不是來抓你的?”
池淵道:“不,他們有兩個人,而且身手都很好,若果真沖我而來,大可一人對付慧生,一人針對我,可他們沒有。沒猜錯的話,這兩人應是一早就在暗處盯著我們了,昨天出手,應是為了救人。”
“救你嗎?”初一詫異。
“你傻嗎?”池淵一臉看白癡似的看小徒兒一眼,“用腳趾頭想想,也不可能是為了救我。”
“您不傻,腦子都長腳趾頭上了。”初一翻個白眼,仔細一想也對,“那還能救誰?難道是……”他偏頭望向走出很遠的鮫影。
孩子是熊了些,還好,還不算太笨。
不等他就自己腦子長哪里的問題和初一詭辯一番,白蹊突然插話進來,笑吟吟道:“淵大夫,這一次,我覺得你說的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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