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人躺著，還在咳嗽，聽到有腳步聲來，也只是側(cè)頭看了一眼，隨后又把頭撇了回去。
  顧朝夕走過去，在床邊的位置坐下來。
  “父親找我來，是因為什么？”她問的很直接，抬眸的時候看著紀(jì)澤。
  這人都躺在床上臉色煞白的快要動不了了，偏偏還硬挺著沒有咽氣，說實話顧朝夕還是佩服的。
  紀(jì)澤閉了閉眼，好一會兒才開口跟顧朝夕說話。
  “湘湘啊，府里的事情，你知道有幾分呢？”
  “父親？”她有點不明白紀(jì)澤問這句話的依據(jù)是什么。
  躺在床上的人輕笑了兩聲，聽起來像是喉嚨里卡了東西，聲音并不怎么好聽。
  她看了兩眼紀(jì)澤，默默地移開視線。
  臉色比剛剛更白了，千萬不要突然變成什么鬼啊怪物的，她沒做好那個心理準(zhǔn)備打架之類的。
  好在紀(jì)澤只是咳嗽，并沒有什么其他的變化。
  老實說，顧朝夕覺得自己周圍的溫度都變低了，實在是有些不太正常。
  “還是說，你參與包庇了幾分？”紀(jì)澤的聲音像是一下一下敲在她的心里。
  這種感覺讓顧朝夕覺得很不好。
  她沒有說話，不知道紀(jì)澤在打什么算盤。
  好一會兒，顧朝夕轉(zhuǎn)頭看過去，紀(jì)澤的視線很強烈，幾乎是逃不開的那種。
  顧朝夕的手指下意識地捏在一起，這個人，是不是一開始，就什么都知道，只不過藏在心里沒有說出來。
  “談不上包庇，我也是知道沒多久。”
  “上午之前吧。”紀(jì)澤很篤定。
  難得的，顧朝夕有點兒晃神了，意識有一瞬間的模糊，但是很快她又清醒過來了。
  紀(jì)澤雖然咳得不輕，但是緩了一會兒還是能正常說話的。
  “你從前和你大哥不對付的，如今倒是知道聽他的話了。”紀(jì)澤冷笑了一聲，讓顧朝夕朝著他看過去。
  她愣了一下。
  二小姐從前和大少爺?shù)年P(guān)系，其實真的并不怎么好。
  一個是大太太生下來的女兒，一個是二姨太生下來的女兒，小的時候，二姨太就很在意憑什么自己的孩子，優(yōu)秀不過大太太的呢。
  就算是女兒也沒有關(guān)系，她在很用心的培養(yǎng)。
  所以小時候的二小姐，見到大少爺?shù)牡谝环磻?yīng)，就是這個哥哥，是自己的勁敵。
  自己一定要超過他，要比他努力更多，讓父親看到自己的優(yōu)秀，從而改變那個只有男孩子才有出息的觀念。
  可是有些東西不是你想努力就能改變的，正如沒有人能改變大少爺作為紀(jì)澤的第一個兒子在紀(jì)澤眼里的分量。
  哪怕只有二姨太生下了四少爺，哪怕大夫人膝下還有一個三少爺，但是都抵不住大少爺在紀(jì)澤心里的意味。
  終究只有嫡長子在他這里是不一樣的。
  可是為什么呢，為什么明明是自己最寵愛的兒子，最后卻能做出這種事情來。
  “湘湘，你說實話。”
  “我。”她深呼吸一口氣，一時間沒有說出話來。
  但是紀(jì)澤又接著道：“湘湘，我的身體扛不住的，你說出來，我或許好受一些。”
  “父親為什么不知道找大哥問？”她能說什么，她想先問問為什么。
  “你大哥若有真心，還能干出這種事情嗎？”紀(jì)澤側(cè)頭：“都有誰，我想你知道的。”
  “大哥，小四，五妹妹。”她說完，紀(jì)澤陷入了沉默。
  老實說，顧朝夕一點兒彎都沒拐，直接把所有人都抖了出來，紀(jì)澤此時真的有些發(fā)愣地。
  “裝神弄鬼的也是小四？”
  “是五妹妹。”還真不是四少爺，他只是參與，轉(zhuǎn)移視線罷了。
  紀(jì)澤輕笑了兩聲，意識到什么，有些感嘆：“這些年，還真是難為她們了。”
  這個她們，指的應(yīng)該是五妹妹和三姨太吧？
  也確實，五妹妹這些年大病小病的，在紀(jì)澤的眼里始終是個藥罐子一樣的存在。
  所以，他就算覺得五小姐參與了這件事情，但是不會覺得五小姐是那個裝神弄鬼的人吧。
  好一會兒，紀(jì)澤閉了閉眼：“那條密道，他真的以為我不知道。”
  “什么？”顧朝夕皺了皺眉頭，抬眼去看紀(jì)澤。
  他此時的眼睛直愣愣地看著上面，沒有聚焦，只是呢喃著。
  但是她聽得很清楚，他說的每一個字在顧朝夕的耳朵里都顯得格外的清楚。
  紀(jì)澤知道那條密道，甚至于，他知道那個密道能去哪里，能干什么。
  “我給了他這么多的信任，到頭來我成了壞人。”
  顧朝夕沒說話，好一會兒，紀(jì)澤擺了擺手：“你回去吧，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二姨太不是想讓你出國留學(xué)嗎，去吧。”
  她從床邊站起身來，走了幾步，回頭的時候，看見紀(jì)澤撐著手臂從床上慢慢的坐起來。
  是想去扶一下的，但是想了想，又克制住了。
  他的臉色很蒼白，因為坐起來的動作，又劇烈的刻著，整個人都在顫抖。
  如果放在現(xiàn)實，應(yīng)該就是出氣多進(jìn)氣少了。
  但是紀(jì)澤還是靠著床頭做好了，床邊的光被帷幔遮住了一部分，她現(xiàn)在有點看不清紀(jì)澤的神色。
  他的聲音輕飄飄的：“湘湘，我是個不稱職的父親。”
  這算什么呢，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顧朝夕沒有回頭，等待紀(jì)澤的是什么，她不知道，突然，也不是那么想知道了。
  出來的時候，天色似乎暗了許多，帶著一點兒寂寥。
  有風(fēng)吹過來，不知道把哪個院子里的落葉帶了過來，落在她的腳邊。
  她低頭看了一會兒，隨后邁開步子繼續(xù)朝著前面大步走，沒有一點兒停留。
  拐了幾個彎，回到自己的院子，裴宴還在這里等著。
  “你去了好久。”他從椅子上站起來，其他兩個人在屋子里坐著喝茶下棋。
  顧朝夕朝著屋子里面看去，里面燈亮著，沈堯和齊楚昭正在下著棋，看上去歲月靜好。
  薇爾莉特從外面拎著一個盒子進(jìn)來的時候，顧朝夕轉(zhuǎn)身看過去。
  他有些驚喜：“你從那邊回來了啊，我剛?cè)ツ玫母恻c，吃點兒？”
  隨后，他拎著盒子往屋子里面走。
  裴宴過來牽著她往屋子里面去，側(cè)頭又問她剛剛都發(fā)生了什么。
  她晃了晃神，明明在紀(jì)澤那里沒有很長時間啊，為什么都已經(jīng)天色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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