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風禾盡起
雨水沖刷著地面上的血液,逐漸匯聚成一條河流,敵人的血,陌生人的血,還有親人朋友的血,這條血河在他們的面前流過。
此刻的兩個人完全沒有劫后余生的喜悅,而是如同此刻的黑夜一樣,根本看不到一絲絲的光亮。
不知道過了多久,云牧踉踉蹌蹌的走向云靈的方向。
“小妹,兄長替你報仇了,走,帶你回家!
江楓看向遠處,云牧正費力的抱起云靈,剛剛止住血的傷口又有血液滲出,但此刻的云牧似乎感覺不到疼痛,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回家。
江楓站了起來,他的傷勢可比云牧重了許多,背后的傷口還在不斷的流血,現(xiàn)在完全是靠著一口氣強支撐著。
家破人亡,這不是第一次,也絕對不會是最后一次。
可是只有一只手能用的云牧,用盡全身力氣的也無法抱起。
“逸之,你右臂受傷了,還是我來吧!
“起開!”
云牧用了很大了力氣直接把江楓推到了地上。
“為什么,你為什么要把我妹妹帶到這個地方?”
“我……”
“她已經(jīng)是我最后的親人了,你明知道這里如此危險,她才十五歲,人生才剛剛開始啊,還沒好好來得及好好看看這個世界!
云牧此刻情緒幾乎失控,淚水參雜著雨水滴在地面。
“云牧,是我的錯,我不應該帶靈兒來這里,但人死不能復生,你先冷靜,不要讓憤怒沖昏頭腦!
“少在那里假惺惺了,冷靜?你叫我怎么冷靜,害死云靈的那個是你!”
砰的一拳,江楓打在了云牧的臉上。
“你瘋了嗎,靈兒在天上想看到我們這個樣子嗎,云逸之,你清醒點,害死你妹妹的是那些女真人!”
云牧似乎是被打醒了,愣愣的看著江楓,幾秒鐘后,頹然的跌坐在地上,一個痛苦的聲音響起。
“是啊,回家,可我已經(jīng)沒有家了!
江楓的臉上滿是血污,背后也被血液染紅,踉蹌的站在那里,云牧一句話觸動了他。
“家,當我父兄死在戰(zhàn)場的那一刻,對于當初的我,家也沒有了,七年軍旅生涯,家這個詞已經(jīng)陌生了。”
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zhàn)幾人回,其中酸苦誰人知。
抬頭看,天是黑的,回頭看,一無所有!
這次江楓抱起云靈,云牧并沒有阻擋,只是呆呆的望著,似乎想著什么,直到江楓走到營地門口,才追了上去。
太陽依舊會升起,哪怕照耀的是廢墟殘骸。
三個人再次回到木溪鎮(zhèn)的時候,東方的太陽已經(jīng)緩緩的升起,雨還在淅淅瀝瀝的下。
半個時辰后,在前山腳下,一座墳出現(xiàn)了在了那里,煩惱喜悅,愛恨情仇,一切的一切,都隨著死亡,被埋葬在這里。
上面是云牧用短劍刻出的數(shù)個大字——吾妹云靈之墓。
五年前,他和妹妹云靈親手把父母埋在了這里。
五年后,他又來到了此處,而這次是埋葬了自己最后的一位親人。
世間種種,到如今不過一座墳罷了。
云牧坐在墳前,對著云靈的墓碑,不知道在說著什么,時而笑,時而哭。
雨還在下,這空氣低沉的讓人喘不過氣來。
江楓站在不遠處的樹下,放眼望去,前山腳下竟?jié)M是墓碑,看到這里,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父兄,想起了方子同,想起了昨天雨夜的那些人。
生死,如同一場夢!
想到這里,江楓走了上去,扔給云牧一壇酒,自己也席地而坐,隨后兩個碗碟放在地上,把手中的酒倒在碗中。
“第一碗,先給靈兒”
隨后一碗酒倒在了墳前,帶著無限的記憶,慢慢的滲進了泥土之中。
“第二碗,逸之我敬你,謝謝你救了我一命!
隨后江楓一飲而盡,云牧也舉起碗里的酒,兩人對飲。
“這第三碗我要敬方子同,敬那些守衛(wèi)遼東的數(shù)十萬英魂。”
一碗酒灑向空中,隨風飄去了遠方。
“江兄,接下來你打算怎么做?”
“我雖無意沙場,但奈何蒼生疾苦,從軍,報效國家是我唯一的選擇!
”可官員們貪污腐敗,君主不理朝政,文官宦官輪流當權,這樣的國家還是要守護的國家嗎?”
“大明再怎么落敗,那終究是我的家,食君祿,受國恩,怎可背主叛國,我現(xiàn)在要盡全力去改變?nèi)缃竦默F(xiàn)狀!
“你真的不怕死嗎?”
“軍人戰(zhàn)死沙場,何須馬革裹尸,生死早對我來說早已經(jīng)不重要了,或許沒有這個念頭,我的世界早已崩塌!
云牧走到江楓的身邊,撲通一下跪了下來。
“逸之,你這是干什么!
“聽君所言,我對我之前的想法感到羞愧,你說的對,國家生死存亡之際,我輩怎可貪生怕死,我決定棄醫(yī)入軍,哪怕戰(zhàn)死沙場,此生足矣!
“好,你我兄弟二人從今往后生死與共!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以后我云逸之唯江兄馬首是瞻!我敬你,江兄!
兩個人將壇子里的酒一飲而盡。
隨后江楓從地上站了起來,用短劍削掉了自己的一縷頭發(fā),“我江白青,今日在此削發(fā)明志,用余生之歲月,誓除建奴,若違此誓,如同此碗,四分五裂而亡!
說罷,將酒碗舉過頭頂,狠狠地摔在地面。
“沒錯,黃沙百戰(zhàn)穿金甲,不復遼東終不還,若不平定遼東,我云逸之至死不踏進故鄉(xiāng)半步!”
從這一刻開始,死亡走向新生。
凜冬已過,春日來臨。
山止川行,風禾盡起。
……
……
翌日,拂曉。
江楓揉了揉自己的腦袋,坐了起來,看向窗戶,外面還沒有亮,雨不知道什么時候停了下來。
觸景生情,下意識的又想起了云靈,昨天這個時候,她還是好好的,而如今卻變成了冰冷的尸體長眠地下。
恍惚間,江楓好像聽見了哭聲,他本以為是幻聽,沒想到卻越發(fā)的真切,透過門縫,這時候才發(fā)現(xiàn)對面的房間還在亮著光。
是云牧,他一個人坐在云靈的房間前,默默的哭泣,手里正拿著那塊被血染紅的玉佩。
從今天起,馬上就要離開這個生活了二十年的家,怎么會舍得,這一走,可能就是永別。
說到底終究還是一個二十歲的孩子,江楓想起自己那個時代二十歲的時候,不禁笑了笑,并沒有再打擾云牧,而是讓他好好的發(fā)泄壓抑在心底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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