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1章  一招得手

一口水缸大小的紫金缽盂以山墜之勢向著葉楓籠罩而去。

在他眼中，那中空的缽盂雖然只有水缸肚腹大小，但是卻給人一種極為空曠高渺的錯覺，它更像是一座高不可測的小天地。

落入此間者，應該會被這紫金缽盂強行困禁在一座小天地之中。

葉楓知道佛門缽盂的妙用，在某本神怪小說集中，就曾詳盡的描寫過佛家缽盂，一掌之盂，囊括天地三千六萬里，四壁便是天地盡頭，盂底倒置化成天幕，盂內不具四時萬象，唯有死寂一片，缽盂不碎，天地無缺，想要破盂而出，名副其實的難如登天。關于缽盂，還有一事能然葉楓記憶猶新，便是早先在寶箓宮老道人打造的虛妄之城中，有那鬼子母揭盂圖，匯集萬千鬼眾撬盂而不得。

佛家缽盂，唯佛陀親揭，方能洞開盂內小天地。

一口氣機尚未提上來，這紫金缽盂已是當頭而下，如何不讓少年郎心生絕望。

還不待葉楓做出反應，水缸般大小的缽盂已是當頭罩下，鏗鏘一聲砸落在地，將方圓十丈之內的青石板盡數砸震成齏粉。

泥臉僧見到一招得手，猶如泥糊的臉龐浮現一絲悲憫，輕唱一聲：“阿彌陀佛，本尊這就來取佛頭之肉。”

說罷，他便緩步走向缽盂。

隨著紫金缽盂落定在地，眾看客心頭也是一震，沒想到戰力如此狂野的少年郎最終都是敗給了這老禿子，怪不得他三天兩頭在城內撒野，城主府那邊連個屁都不敢放一個。

謝娘心中一陣竊喜，這少年郎敗的實在是大快人心，這方家公子想要拉自己下水的計劃算是泡湯了。

她緊緊攥著手中那一沓寫有密密麻麻小字的紙張，心中已經打定主意，只要方資微前腳離開瓦子欄，她后腳就將這摞紙張丟入爐灶內燒成灰燼。

方資微見到謝娘眉心喜色涌動，眼神森冷的問了一句：“謝娘有何喜事，說來聽聽？”

裘胖子一臉怒色，啐了一口痰，憤恨罵道：“原本以為是條過江龍，沒想到是個爬地蟲，害得老子又是兩手空空而歸。”

這姓裘的府主原本是不想走這一遭的，只是聽戍卒匯報，方資微已在瓦子欄觀戰，他才趕緊整頓兵馬前來，想來這應該是一場大戲，保不齊這過路的野修能將這老禿驢子拉下馬來。這密宗僧人逗留在拜逅城中實在是讓他寢食難安，生怕哪天一個不慎頭顱就給他割了去。

尤其是剛剛方資微說了句，官帽子沒掉，腦袋卻是搬了家的話來，整個拜逅城，也就這密宗老僧對人腦袋感興趣了。

當下心中更是煩悶異常，這老禿驢子只要一日還留在拜逅城，他就一日睡不安穩。

方資微臉色也不甚好看，作為搜羅三萬個學問在胸中的讀書人，他自然知道佛家缽盂不好對付。

他收起綠折扇，一手按在美人靠欄桿上，身子飄忽落地。

裘胖子眼神訝異，顯然是方資微要出手了。

謝娘見到這一幕，嘴角不由得泛起苦笑，看來方家是打定主意要自己來背這個罪名了。

方資微來到街心，那泥臉僧口若呼風：“方家小兒，為何三番四次阻撓于我？”方資微輕笑一聲：“并非阻撓尊者，而是昨日看書，心生疑惑，前來求解一番。”

密宗泥臉僧深吸一口氣，知道他是要施展文字獄禁錮自己，心頭頗為不忿，真以為本尊拿你文字獄沒有辦法？

若不是方家跟城主府世代交好，區區文字獄，安能困我半旬光陰？

這老僧忌憚的是城主府的靠山，而非那個裘胖子，畢竟城主府是皇室設下的機構，負責管理一方城池，雙方若是撕破了臉皮，惹來皇室那邊的高手馳援，自己無論如何也是應付不過來的。

皇室除了設置有城主府外，還有另一個協助城主府管理的機構，主要是針對在城中鬧事的野修，保護黎民百姓安危。

只要是被那個機構盯上的人，下場都不會太好。

老僧停下腳步。方資微白衣飄蕩，才情流露，風采絕倫，輕聲問道：“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無賴在揚州，這‘揚州明月’是為何物？”

十四個大字自其口中吐出，白光流轉，向著密宗泥臉僧籠罩而去。

一座潔白的文字牢籠自老僧腳下升起。

他又是發問：“南山塞天地，日月石上生，南山是哪座山？生出日月的石臺又是什么？”

又是一座文字牢籠升起。

“何為好人……”

一連三座文字獄先后升起。

老僧沉默起來，這三個學問他只知其一，關鍵是另外不知的兩個，好像都跟佛教有些關系。

他先是回應道：“‘揚州明月’說的是袁樑那老鬼，三分明月是指占卜一道分三家，他獨占其中兩家。”這密宗僧口中的袁樑不是別人，正是曾經混跡在南山柳溝的袁半仙。

隨之他又說道：“南山應該是前朝的某處佛教圣地，至于生出日月的石臺，本尊并不知曉。”

這石臺自然是那座已經破碎了的南山佛國。

南山佛國升起之時，日月同天，佛國高懸九天之上，常人從下看去，好似一座巨大的石臺上生出了兩輪日月的雄奇勝景。

“后一句，本尊絲毫不知。但這座文字牢籠，可破。”

隨著他的回答，第一座文字獄已經消散，第二座文字獄出現了不穩的勢頭，只有第三座文字獄穩固如初。

方資微暗暗搖頭，想來應該困不得他多久。

葉兄弟，我只能幫你到這里了，接下來能不能破開那紫金缽盂，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密宗老僧微微向方資微行一佛禮：“且等本尊破去你這文字牢籠。”

說畢，只見他右手之上力量攢聚如手握一條蛇蛟，氣流在其手中炸響。

而后一把將頭上骨角掰斷，手持漆黑尖利的，鑲嵌著一枚猩紅眼瞳的獨角，向著前方一劃，一枚字體砰然消潰。

劃掉一個字體后，老僧喘息片刻，又是舉起骨角，再劃一道。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那座文字獄便徹底破碎成了虛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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