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2章  不可能長久

方資微點頭致意，說道：“讀書心煩，過來走走，看看能不能在老爺子這里撿個漏。”

隨后他又笑打趣道：“撿漏多半是難了，想在老爺子眼皮子底下撿漏，實屬吹沙淘金，萬蚌取珠。”

老人頓時哈哈大笑，撫著雪白的山羊胡須說道：“方少爺識文斷字，涉獵廣遠，又頗具識珠慧眼，況且家中珍寶閣藏無數，對于真正的寶貝兒早已熟爛于心，小老兒這些破銅爛鐵，如何能入少爺法眼？”

方資微搖頭輕笑，“老爺子這是要折煞小輩，整個拜逅城哪個不知您手敲瓷響，眼斷名作，鼻嗅古香，當真是鑒寶高手，無人能出其右。”老人心情大好，跟喝了二兩小酒似的，意態闌珊，人老了，可不就喜歡聽些對耳根子的話嘛，一輩子都在這個行當里摸爬滾打的老人。

要說沒有絕活這老鋪子肯定是開不下去的，畢竟這一行當水深得很，一個走眼，賠干了家底子都有可能。

這不，前幾日不就從一個毛頭小子那邊賺了對好貨，轉手一賣，價格就是翻上百倍的光景。

這一行當，吃的就是年齡飯，最好賺的錢，當屬那些不明器物的毛頭小子。

百日煉器，千日識器，萬日知器嘛。

沒點經驗積累，可干不了這一行當，哪怕一腔熱血干了，也不可能長久。

老人好久沒這么開懷過了，這方家公子一進門就好一番吹捧，比他淘到一件珍寶還要舒坦，旋即奉茶一盞，對方給了自己一個天大的面子，給口茶水喝不過分。方資微接過碎青花茶盞，捧在手心，沒有揭蓋品茗，而是微微搖晃。

老人見到方資微這番情態，緩慢捋著胡須，頗為滿意的點點頭，城中不是大老粗就是老大粗，像方家公子這般有學識的人，當真是不多的。

他眼中精芒閃動，情緒都是激昂了起來，催促道：“你且品一品老朽的茶水如何？”

方資微微微閉目，揭開茶蓋，將手中碎青花瓷盞湊近鼻端，仔細聞著，片刻后開口說道：“四珍茶。”

老人急切問道：“哪四珍？”

方資微不急回答，又是細嗅，“安州干姜、南疆桂皮、商洛黃芩、西湖龍井。”

那老掌柜嘖嘖稱奇，方資微不但嗅出了杯中所泡之物，竟是連產地都準確說了出來，這就很出乎老人的意料了。

老人似乎是想要看看他的能耐到底有多大，開口問答：“你先品品，這是幾水茶？”

方資微睜開眼睛，小啜一口，輕輕咂嘴，說道：“頭茶味沖，次茶宜飲，三茶味寡，四茶無味。

但老爺子這盞茶味濃而嗆，若是常人必然認為這是頭茶，不過茶中有干姜，桂皮，這兩味茶飲味辛，因此哪怕是二水茶，亦是燙喉嚨，此茶入口微辣，滾入喉間暖而不燙，應該是三水茶無疑了。”

老人大為折服，這四珍茶，過一水，味濃嗆而辣，過二水味濃而燙，唯有過三水才是真滋味，四水茶則就要寡淡許多。

他贊嘆說道：“方少爺年紀輕輕便是那書中老蟲，事中老手，小老兒佩服的緊，實不相瞞，這茶之一道，小老兒苦心浸淫幾十載，也未必有如此功底。”

方資微將手中茶水緩慢吸入口中，看著手中碎青花瓷盞說道：“這口青瓷，是老爺子哪里淘來的？若是擱在識貨人眼中，沒個八百兩銀子，敲不下來，老爺子當初以何種價格到手？”

老人撫須而笑，“十幾年前，從一個過路刀客手中所獲，一個粗糙漢子，北地口音。”

而后他伸出三個手指，在面前晃了晃。

方資微笑著說道：“三十兩？”

老人搖頭，也不再賣關子，“三百文銅錢。”

也就是不到一兩銀子。

方資微啞然失笑，不懂這一行的，確實容以吃大虧，尤其是沒有跟腳，沒見過世面的野修客，根本想不到一盞喝茶的瓷杯，能值錢這許多。

老人笑著說道：“方少爺看看碎青花底款花押印？”

方資微不急著翻開底款花押，笑著說道：“莫不是我看走了眼，其中還有什么玄機不成？”老人笑而不語，伸出一手，做出請的姿勢。

方資微便翻開茶盞，頓時眼睛一亮，這次還真看走了眼，他掂了掂手中的精致茶盞，嘖嘖稱奇，“這樣說來，這價格可能要從白銀變成黃金了。”

這只不過手心大小的碎青花瓷杯，竟然值八百兩黃金，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八百兩黃金都能打造幾十個諸如這般的金瓷杯了。

瓷杯底款花印是那：素與煙霞親。

方資微雖然不愛讀書，但終究是個讀書人，涉獵廣泛不說，其腹中至少有一半都是孤僻學問，這是他用來對付那個騎乘孔雀駕游天地的白衣讀書人的，雖然知道這些學問可能沒有用，但他想要試一試。

世間學問千千萬，他方資微不信那人能將所有學問都熔鑄一爐，放入腹中。

他自然是打算以心中諸多孤僻學問來祭起重重文字獄，囚困那位白衣讀書人，絲毫不會擔心那位白衣讀書人會以大力破去。

實際上哪怕方資微祭出三萬座文字獄，也未必困得住那位白衣讀書人，可那位白衣讀書人一旦施展大力破去文字獄，無疑就落了下乘，這正是方資微想要的結果，因為白衣讀書人以大力破除文字牢籠，就代表這場學問上的較量，那白衣讀書人棄子認輸了！

這只小瓷杯之所以價格翻的離譜，正是因為底款花印的那五個字。

從這五個字中，方資微可以得知，這只瓷杯是出自一位道家散游仙人之手，是那個素愛飲茶的丹丘子。

此人名為元丹丘，丹丘子只是其道家自號。

他可是一位實實在在的道家散游仙人，一生喜好游歷名山大川，走水過湖，廣集名茗，品茶鑒茶的功夫絲毫不在陸漸鴻老先生之下，那部《茶經》先后四次提及此人，由此可見陸漸鴻老先生對此人亦是推崇備至。

袁半仙曾在南山柳溝對溫意說過，咱們道家一脈，能騎牛的人，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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