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4章 生性太愚蠢了
第544章 生性太愚蠢了
聽到吩咐后，抓藥先生使勁點點頭，想來樓老先生是要去午睡了，這會兒自己更要用些心才行。
樓先生午睡之時，哪怕再難纏的病人前來，他也得想辦法將其安撫先來，上一任抓藥先生就是因為有病人打擾到了樓老先生的休憩，才被驅(qū)逐了出去。
頭發(fā)花白，一身短褐直綴的老人沒有急于離去，聲音略顯疲態(tài)的問道：“新教的藥名有沒有學(xué)會？”
沒有絲毫靈氣可言的抓藥先生難為情的抓了抓臉，誠實說道：“藥名已經(jīng)認全了，抓藥時也不會抓錯，就是藥材歌太拗口，至今還沒能背熟�！睒抢芍形⑿Φ狞c點頭，叮囑一句：“還需再用些心來記，學(xué)醫(yī)先識藥，再知藥性，最后通藥理，不過你只需要背會藥名就行了。”
年方十四五歲的抓藥先生心頭有些懊惱，不過還是很用心的幾下這句話。
他極為尊崇這位老郎中，更想跟他學(xué)習(xí)醫(yī)術(shù)，不過這老先生卻是將“飯碗”守的死死的，根本沒有絲毫傳授之意，偷學(xué)肯定是不敢的，這在他進入藥鋪之前就已經(jīng)被告知了。
樓老先生一聲無兒無女的，這身醫(yī)術(shù)估摸著是要被帶進棺材里了。
不過既然自己跟隨了老先生，哪怕他嫌棄自己愚鈍，不愿意傳授醫(yī)術(shù)，可侍親如恭還是懂的，這并非抱著僥幸的心，期待著哪天樓先生老不知年時會將一身精湛醫(yī)術(shù)傳給自己，這只是少年很單純的孝奉之心而已。
事實上，樓大骨的壽命極長，遠比這個沒有靈氣的抓藥先生壽命要長。樓郎中吩咐過后，這才轉(zhuǎn)身走入后堂。
抓藥先生走出柜臺，小心翼翼的收起銀針布囊和脈枕，他收拾這些物件時，總是小心翼翼的。
不是怕給樓郎中弄壞了，而是他知道這是祖師爺遺留在世間的家伙什，珍貴的很，歷代郎中全靠這些物件來討生活。
他捧著銀針布囊和脈枕，面帶微笑，若是哪天自己也能擁有一套祖師爺賞賜的家伙什就好啦。
其實他也知道，自己不是個學(xué)習(xí)醫(yī)術(shù)的材料，實在是生性太愚蠢了，這都來了幾個月了，就連樓老先生傳授的藥材歌都背不全乎。
收拾好家伙什后，十四五歲少年模樣的少年便又坐回柜臺后，認真核對短缺的藥材，一一記錄在冊子上。
半炷香時間后，將短缺的藥材核對三遍，確定沒有遺漏任何一味后，他才從懷中掏出一塊羊皮卷，輕輕半攤在柜臺上，開始生澀的背記藥材歌。
“山梔茶千張紙，對坐草蒲黃。無名子半夏曲，漢宮秋蓮房。櫧子決明遠志，南星千里光。細辛香附白芷，陳墨川木香…”
他先是通讀一遍，而后徹底將羊皮卷合起來，微微閉目，生澀背誦。
只是剛剛通讀一遍似乎并沒有記住多少，背到第二句之時，便再也想不起來了。
少年有些懊惱，使勁的掐著自己的大腿，明明自己已經(jīng)很用心背了，可為什么總是記不��？
都說書讀百遍其意自現(xiàn)，可為什么自己這個榆木疙瘩總是不開竅，祖師爺不賞飯吃，就算再用心努力也沒有用么？
他又將羊皮卷打開，再通讀一便。
由于少年讀的很用心，因此完全沒有注意到門檻外邊正站著一個白衣讀書人，他安靜的站著聆聽，并沒有出聲打擾。
白衣讀書人自然是方資微了。
他臉上很靜默，并沒有露出任何色彩，無論祖師爺賞不賞飯，一個用心學(xué)習(xí)的人，總會讓人不忍心去打擾。
不過這抓藥先生真的是一塊榆木疙瘩，方資微聽過一遍之后便能清晰記住，兩者之間完全沒有可比性。
那少年再次合上羊皮卷，仍舊是卡在了第二句。
是真沒辦法。
方資微輕聲說道，身上有淡淡文運流轉(zhuǎn)。
祖師爺不愿意給你一口飯吃，我方資微卻是愿意給你一口水喝。
從方資微口中吐出來的字，像是一粒粒種子一般，在少年腦海中落定，而后生根發(fā)芽。抓藥先生陡然驚醒，見到是文采極盛的方家公子，趕緊起身作揖。
方資微笑著擺手，示意少年坐下說話便可，抬腳走入藥鋪。
少年頓感拘謹，又有些羨慕這個白衣飄然的公子哥，他聽過兩遍便記住了。
其實在少年讀過第一遍之后，方資微便已經(jīng)記下了。
憨厚少年沒有坐下，依舊站著，略顯為難的說道：“方先生是來看��？樓先生在午休，不便打擾…”
方資微微笑點頭，說道：“無妨，我在這里等候便可，方才見你在背藥名，背的如何，可有疑惑？”
見到方家公子沒有要走的意思，他就要離開柜臺去為方資微搬一張凳子過來，方資微伸手扯住他，說道：“我站著就好�！弊群蛞晃挥駱蔷硰娬�，不太像話。
那少年也沒有執(zhí)拗，不過卻不太敢再坐回去，方資微仍舊笑容和煦，將少年一把按回椅子。
少年手心濕漉漉的，如坐針氈。
方家公子哥在城中可是極為出彩的存在，不少人對他的觀感比慕榮家公子還要好，因為他無論對誰，都是禮數(shù)周全，從來沒有因為方家公子的身份而倨傲過絲毫。
方資微笑著說道：“其實我也懂一些藥材，你要不要學(xué)？”
這方家公子哥不認為自己教了他幾句藥材名，那位脾氣不是很好的老人便會將這少年趕出門去。
少年心生感激，恭敬說道：“請方先生教誨�！�
方資微便說道：“我便教你幾句不算難背的藥名�！睆膩頉]有教書育人過的方家公子哥，在還能逗留城中的最后一段時間，沒由來的想為這個少年留下些什么，也許只是想為自己留個念想吧。
日后想起來，在這座土生土長的小城內(nèi)，他曾教導(dǎo)過一個祖師爺不啃賞飯吃的少年，但他方資微沒有吝嗇，給了他一口可以活命的水。
方資微收筆，將手中黃紙黑墨在半空晾了晾，筆墨干涸之時，他才將紙張遞給少年。
寫寫畫畫一輩子，不是將那些學(xué)問吃進肚子里，就是在算計人心，好像這是第一次以讀書人的身份來為他人傳授學(xué)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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