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安室透和諸伏景光都對gin會來給波爾圖當護工這件事表示非常震驚——不過實際上他們也沒能震驚很久,  因為他們就要離開這棟別墅了。

        這個到現在仍沒能看清全貌的任務結束得非常虎頭蛇尾，總不可能真的是gin代替了他們的工作？

        兩瓶假酒威士忌對這個完全潦草的任務簡直百思不得其解,  似乎只是簡單地監視照顧一個人,  但是種種蛛絲馬跡中又暴露出了波爾圖這個監視對象的異常。

        兩個臥底心癢得不行，并判定這其中定然有什么重要情報可以探索，開始躍躍欲試。

        而正當身為和gin的對立的朗姆所屬的安室透想利用這個身份去試探一下gin的時候,  他們被波爾圖攔下來了。

        “你們沒有必要去問他。”告訴他們將要離開的波爾圖，這樣對他們說,  “你們的疑問并不會得到答案。”

        說著這樣的話的少年像是已經非常疲憊了,  連一向平靜的面具都懶得維持,  看著他們的時候像是看著另一個世界的人，帶著深入骨髓的倦意。

        ——或者他們的確身處兩個不同的世界,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

        “回去吧。回到你們的光明里去。”

        他聲音很輕，在窗外灑進來的陽光里飄揚,  輕得像一粒飛揚的塵埃。

        “……！”諸伏景光還以為是自己幻聽了,  但看到波爾圖臉上的表情卻又不像,  本來是想反問或者狡辯，話到了嘴邊，變成一句近乎呢喃的“前輩”。

        “前輩……？”

        他幾乎怔愣，直直看著眼前人青碧的眼瞳，在陰影下錯覺那只右眼空洞無光，映出自己藍色的貓眼,  類似鏡面的質感讓他的雙眼生出一種微妙的幻痛。

        他似乎再次墜入了那場噩夢,  那只眼睛像是一場幻境，卻又現實。

        是發現我們的身份了嗎？或者是波爾圖身上出了問題？他真的是實驗體嗎？為什么要讓我們放棄？為什么要讓我們離開？他是臥底？他真的是,  “前輩”？

        安室透在這段時間短暫的相處里已經感受到了波爾圖那完全超規格的腦力——他有九成把握波爾圖已經確定了他們的臥底身份,  但是很明顯沒波爾圖沒有把這件事告訴gin,  而是在top  killer來到他身邊之后背著gin讓他們離開。

        他們的身份有暴露危險？波爾圖和gin的關系是什么？波爾圖身為實驗體又被組織使用了？他這樣做這樣說是為了保護他們嗎？

        安室透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忍不住回想起站在波爾圖房前的躊躇，但大概也沒有什么差別，他什么也沒有說，什么也不會說，而波爾圖總是會明了一切。

        那個人沒有回應他們所有的糾結疑惑，懷疑警惕，他似乎全然不在意，只是再次說出了那句話：“不要叫我前輩。”

        “叫我波爾圖就可以了。”

        輪椅上的少年有著青碧的眼瞳和包容的氣質，看著他們像是看著不懂事的后輩。

        那聲嘆息充滿了疲憊，像是曾經敢向命運拔刀者終于選擇認命，像是搖搖欲熄的火苗用盡全力的最后一次跳動。

        波爾圖說：“我是波爾圖。”

        ·

        威士忌很快離開了這棟別墅，萬華能猜到他們接下來會做什么，但對與蘇格蘭和波本的“感情”已經消耗殆盡，他也懶得再去操心那么多。

        “你要是實在不喜歡他們的話，殺了也無所謂。”剛和諸伏景光和安室透“告別”完畢的萬華淡淡道。

        他其實已經告訴gin那兩瓶威士忌的假酒成分了，不過gin這些年也算有些長進，雖然有些控制不住殺氣但是倒沒有當場拔槍——實際上臥底有的時候是挺好用的，gin只是對老鼠這種存在有些應激而已。

        不過如果gin真的很討厭的話殺了也行。萬華想著。

        這條世界線的他們和自己本來就幾乎沒有什么關系，之前的交代已經仁至義盡，要是他們沒有立刻離開保住現在的情報和自己的性命，硬要在被他提醒過之后還留在組織里的話，那被殺了也是活該。

        至于他們身上的“任務”……以防萬一而已，死了的話也不是沒有別的辦法。

        而gin雖然有些心動但是最后還是選擇了拒絕：“還是您的計劃比較重要。”

        雖然剛得知那兩個由自己推到前輩身邊的家伙是臥底的時候有種想要一槍崩了他們的沖動，但是既然他們對前輩有用，就還是算了。

        反正這些年他也不是沒有對一些工作非常努力的臥底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過，畢竟有些臥底真的很好用。

        ……這么說起來還真是有些可惜，蘇格蘭和波本工作效率都挺高的來著。

        萬華當然知道gin在說什么，其實有點想說他們也不是計劃的必要條件，不過這就有點硬要弄死他們的味道了。那倒也不至于，畢竟安室透做的飯也沒難吃到那個地步……

        “那就這樣吧，”他不再糾結能不能通過gin的手把兩瓶假酒弄死（？），干脆繼續工作，“把關于xx機構的資料找出來……還有相關的資金鏈……名單也來一份，最詳細的那種……對，往來數據也一起……”

        接下來的時間都是用來整理組織的資產和結構的，某種意義上是個工作狂的gin立刻進入了工作狀態：“主要是這些……更詳細的資料正在從朗姆那里調來……他們那邊和組織的交接有些問題……這筆數據被刻意模糊了，具體條目需要清算……”

        萬華發燒了。

        完全意料之中的事情。畢竟進了這具身體之后就是反復的無法自控的情緒起伏，后來和gin一起處理組織資料的時間反而是他最穩定的時期，但是以這具身體的脆弱程度能堅持到現在其實已經很神奇了。

        萬華甚至有些慶幸這次高燒是在第一階段的整理結束后爆發的。

        ……但gin顯然不會這么認為。

        畢竟是409c，就比之前在偵探社的時候發的燒差一點，波爾圖醒來之后第一次發燒就是這種能燒壞腦子的程度，萬華甚至能看到gin握著測溫槍的手微微顫抖——或者是他的高燒影響了視野？

        反正已經沒什么事情要做了，gin又一看他動就慌，萬華有些微妙地擔心他再次做出當初看著自己睡覺的頭鐵行為，干脆就在床上躺尸，一邊看著gin忙碌一邊和系統聊天（？）：【數據傳輸得怎么樣了？】

        萬華在這個世界停留的時間其實并不長：剛到這個時間還沒獲得記憶的時候被艾比斯照顧了三天。然后艾比斯不得已去忙了，就換成gin和他互相折磨，又是三天。

        三天后這種折磨停止了，換成波本來照顧他，系統也到達了他的身邊，任務數據的傳輸就是在他與系統的溝通完成之后開始的。

        任務數據的傳輸核實需要兩到三個月，萬華也沒有提出壓縮時間的要求，那么從那個時候開始算的話，他最多還能在這個世界停留三個月出頭。

        波本和蘇格蘭在他身邊三天不到，然后他和gin用了半個月對組織資產結構進行了梳理——這樣宏大的機構用半個月已經是萬華能做到的極限了。

        再肝一點不是不行，但是那樣就有點費波爾圖和gin了……他還想順便調整一下gin的身體和精神呢。

        于是到他開始躺尸的現在，離離開這個世界的時間點還剩兩個半月（大概），夠他造的了。

        【進度正常。】系統在萬華第一次和他說關于gin的事情的時候就明白萬華的意思了，自然是把效率壓到最低，畢竟慢工出細活嘛。

        這種操作實際上在系統中是很常規的，甚至即使行路者不提也都會默認壓時間，畢竟行路者只是想在一個世界多停留這么一點時間而已，上面也不會對這些勞苦功高每天不是在拯救世界就是在拯救世界的路上的存在（夸張）說什么，只是……

        【行路者，】系統看著前不久剛剛下來的通知，【來了新的通知，經過運算發現，我們收集到的能量不足以完成您真名的重鑄，為了以防意外，這邊將您“無名之輩”的考核流程時間延長——您需要多執行幾個世界的任務了。】

        【？】萬華倒不奇怪能量不足——足了才奇怪——但是這個通知？【就這些？】

        【是的，具體的世界數量根據您的能量收集情況而定，此后不再會出現類似此世界的情況，所發布的任務無強制性，只是作為便于行路者更好地收集能量的導向，除非對世界造成嚴重負面影響，否則任務失敗無懲罰。】

        【——當然，您可以可以拒絕本次安排，本世界任務完成后視為本考核已經完成，可以直接進入下一流程，但是后續真名重鑄流程中，我方不為您因為能量不足而產生的意外負責。】

        【……好的，我接受。】合情合理，無法反駁，萬華也沒有頭鐵到這個地步。

        但他還有一個問題，什么時候那群一毛不拔到連給他開個考場都直接開半重啟世界線的智能，會熱心到替他計算能量需求了？

        系統也知道上面一般沒有那么好心，但是，【行路者，這是修諾大人特意關照的。】

        哦，修諾啊。

        萬華恍然大悟。

        修諾，某宇宙級光腦，行路者前輩，曾經和萬華同行過一段時間。

        本人在他的原生世界毀滅后被另一個將要毀滅的世界撈走了，現在已經變成了那個世界的世界意識，同時也是統領著一堆系統的高端存在——沒錯，就是萬華的系統的最高上司。

        是個大佬無疑了。

        雖然交情沒有很深，但是行路者之間這點程度的和諧友好還是有的，性格再惡劣的行路者對同類的態度都不會太差。

        修諾知道萬華那亂七八糟的的真名情況，曾經也照顧過后輩的萬華倒也不對修諾會來關心正在重塑真名的自己而驚訝。

        但他也對修諾那點微妙的惡趣味有點了解：【他替我安排了后面的世界？或者任務？】

        系統選擇默認：【……只是劃了范圍而已。有利于您更好地收集能量。】

        【……】萬華知道修諾其實算不上非常惡劣，實際上他對萬華挺有好感的，曾經還試圖招攬過萬華（其實是給自己招勞動力）。

        按萬華的經驗來說，修諾現在并沒有要算計自己的意思——實際上他這種行為有點類似于給萬華劃了個重點，說有用肯定是有用的，但是這個知識點的使用往往就會比較……

        就好像你去問補習老師高中數學題怎么解比較準確或者更快一點，他于是給了你一個高等數學知識點，好用是好用的，但是怎么用呢？

        【那就這樣吧。】萬華有些無語。但他面對這些事情還是挺佛的——反正不會出事，多收集點能量也好。

        別的不說，修諾在計算方面的能力是頂級的，畢竟本體是光腦，道路也與這個方向有關，萬華能擁有現在的計算能力也有修諾的教導一份功勞。

        那就這樣吧，他懶得掙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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