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組織雖然已經基本覆滅、只剩下一些茍延殘喘的剩余組織需要他們進行相應的處理,  但是諸伏景光他們并沒有確定g、貝爾摩德和波爾圖的生死。

        朗姆之前已經被他們捕獲，并且了不少重要情報。

        而奇怪的是身為組織高層的g和貝爾摩德卻一直到組織完全毀滅、公安fbi開始收拾殘局了都沒有出現，各國家只能認為他們是被組織下了手、混亂中意外死亡,  或者干脆看情勢不好叛逃了。

        畢竟現在組織的事情很忙,  也不能放太多心力在這兩個已經暫時失去威脅能力的家伙身上,  這件事也就被暫時放下了。

        至于那位波爾圖……同樣沒有消息。雖然看起來很有才、值得招攬，但是有組織在前,  優先度一樣不高。也就只有因為身份原因沒怎么參與組織善后工作的諸伏景光他們在查了。

        在不需要自己參與工作之后,  剛結束一個長期臥底任務的諸伏景光他們終于有時間去查波爾圖的資料、驗證自己的猜想了。

        應該說幸好組織的實驗室沒有被完全摧毀,  他們也足夠執著嗎？通過那些實驗室里找出的殘缺資料發現切入點,  他們走訪了多位警官前輩,  終于弄清楚了波爾圖的身世。

        ——他本來,  真的會成為他們的前輩。

        波爾圖的本名,  是“江戶川亂步”。

        他的父親當年是警方相關業界無人不知的傳說中的知名刑警,  有著驚人的觀察能力和推理能力，被人稱為“千里眼”。而妻子雖然不為人知,  但是卻有著同樣甚至更勝一籌的推理能力。

        波爾圖正是他的孩子，因為妻子是知名作家“江戶川亂步”的粉絲、本人又剛好姓江戶川,  干脆就給他取名叫做亂步，也算是個美好的期望——而這位亂步的確沒有辜負這樣的期待。

        江戶川亂步的確是個推理方面的天才，也被把這樣強大的天賦遺傳給自己的父母教養得很好。要不是當年千里眼為了保護自己的孩子，把他限制在了自己與妻子的身邊，神童的名聲應該早就傳出來了。

        只可惜，他的父母過早地因為意外死亡,  而那時尚且年幼的江戶川亂步對這個世界的險惡并沒有清晰的認知——他沒有等到自己父母的摯友找到并領養自己的那天就失蹤了。

        這些都是諸伏景光他們從身為警察的前輩口中得到的消息——當年的千里眼可是天才的刑警,  要不是英年早逝,  現在已經名揚日本也說不定。

        知道當年的事情、見過江戶川亂步和他父母的人無不為此惋惜不已。

        “要是那個孩子還在,  應該會成為和他父親一樣厲害的警察吧。”那位前輩這樣惋嘆著，回憶那精彩絕艷的一家三口。

        而在找到波爾圖資料的現在看來，那個時候的江戶川亂步的所謂失蹤，應該是被組織的人拐走了——年幼的孩子即使擁有著天賦的才能也同樣會被骯臟的大人所欺騙，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事情。

        后來的東西都只能從組織里那些支離破碎的資料里看到，所幸這些資料運氣還算不錯，沒有在混亂中被毀掉，他們雖然費了些力還是一點點拼接出了波爾圖在組織內的行為軌跡——

        身為千里眼孩子的江戶川亂步被認為擁有著能給組織帶來利益的才能，于是在不知道有沒有組織手筆的意外導致父母死亡之后，身為孤兒進入組織被培養。

        不久后，江戶川亂步被實驗室人員發現在情緒感知方面的才能，因為雖然年幼但是已經對父母有印象，無法確認、培養其對組織的忠誠，被認為與其花費心力培養還是成為實驗體會更有價值，于是被送進了實驗室。

        實驗在他身上進行得很順利，卻在第一階段結束后陷入了瓶頸。此時已經能算是成功實驗體、有了新的價值的江戶川亂步于是被放出了實驗室，成為了波爾圖。

        那個時候的他應該被精神方面的手段控制、記憶被進行了某些處理，所以才會為組織效力。

        這段時間的資料非常模糊，能找到的都是任務記錄，但是依稀能看到里面出現了過去的g以及貝爾摩德的痕跡——現在可以解釋波爾圖為什么是前輩了，他的實際年齡不大，而外表因為實驗與實際年齡不符，但是因為過早被迫加入組織的關系資歷很深，足以成為他們的前輩。

        同時還有一點，這段時間波爾圖的搭檔換得非常頻繁，所執行的任務并不涉及核心，強度卻很大——他們從后面的記錄里，意識到這實際上是在用一種完全不顧惜損耗的方式使用著即使經過了洗腦也無法確定忠誠的波爾圖。

        后來是波爾圖在任務中突然的失控。

        諸伏景光和降谷零找到了那次讓波爾圖失控的任務的資料，從蛛絲馬跡之中好不容易才發現里面涉及有一些關于那位“千里眼”的信息——波爾圖的確有著超人的才能，當年的他輕而易舉地發現了其中的異常。

        于是在這個任務的提醒下，曾經在種種現實折磨組織暗算中遺忘了自己父母的江戶川亂步，終于想起了自己是誰——也想起了自己的所作所為。

        他是警界千里眼的孩子，卻給組織做了那么久的刀，殺了不知道多少無辜之人，身上沾滿了鮮血，成為了一個和他父親背道而馳的儈子手——少年本就搖搖欲墜的精神終于完全失控。

        完全失控的他被帶回有了新的進展的實驗室繼續實驗，而在心理測評中，剛剛回想起一切的波爾圖被發現了異常以及超過限度的背叛可能——于是本來就已經被嚴重損耗過的他，成為了“可被隨意毀傷的一次性實驗體”。

        也是，如果不是涉及忠誠，組織怎么會這么輕易地放棄一把好用的刀，直接把他當作做一次性實驗體？

        后來的記錄殘忍而模糊，殘損的錄像和文獻叫人不忍卒睹。

        他們不知道那個時候已經獲得了“波爾圖”的代號的江戶川亂步是怎么堅持下來的，但是可以確定的是，那個時候的他已經明白了自己的身世，也已經下定了毀滅組織的決心。

        波爾圖最后還是沒有就這樣死掉，他在實驗中被發現了新的價值，但這并不是什么好事，他成為了更為珍貴的實驗體——剩余的實驗資料被完全銷毀了，大概是真正的絕密——但諸伏景光和降谷零大概也可以想象。

        資料再次連上是前不久，因為身體嚴重損耗失去價值壽命不長的波爾圖被放松了控制，得以被身為后輩、已經有了很高地位的g和貝爾摩德合作“贖回”——降谷零曾經看到過他們兩個對波爾圖的重視。

        這并不是結束，他只是有了一點微不足道的自由，一小段不被進行實驗的時光，依舊要傳回數據給實驗室，可能死前還要回到實驗室，作為實驗體燃燒自己最后的價值。

        g能做的，不過是控制一下他的用藥，把無關緊要的抽血量調低，而波爾圖本人仍要被重重監視以防萬一——蘇格蘭和波本就是那兩個被朗姆用來牽制g和貝爾摩德的監視人員——而g和波爾圖的見面也同樣被控制著。因為這是組織最后的底線。

        但是這些對于波爾圖來說就已經夠了。

        接下來沒有更多的資料了，一些慘敗身體的體檢報告，一些他們交上去的監視報告，最后組織的混亂，那些都無關緊要。

        兩位前臥底終于還是在知道那個少年的名字之后，得以拼湊起他黯淡的一生。

        現在一切都能解釋通了。

        如果不是當年那場意外，如果不是來自組織的惡意，本人比他們要大一兩歲還極有天賦、有一個天才刑警作為父親的江戶川亂步必然會成為一個警察……成為他們真正的“前輩”。

        然而這是妄想。

        他再也無法成為和父親一樣厲害的刑警了。

        組織是個泥沼，江戶川亂步從被引入其中的那一刻就永遠失去了離開的能力。

        于是后來他成為實驗體飽受折磨，又被洗腦為實際上是自己仇人的組織效力，最后還要被榨干剩余價值成為一次性實驗體，又被關進別墅，要在里面結束他短暫的一生。

        但是這以痛吻他的世界總究給了他一首歌——監視波爾圖的是兩個臥底。

        他的智慧是父母贈與他的禮物，足以讓他從那樣的絕境中一點點收集情報，窮極所有心力寫出那份足以傾覆整個組織的資料。

        那份“不小心”被兩個臥底看到的資料。

        或者他算好了他們所有的反應，或者他只是仍對這個他父親效忠的國家抱著一點渺茫的希望——但波爾圖的確是把所有的東西都寄托在這兩個對他始終警惕甚至懷抱惡意的臥底身上。

        然后就是精妙的計劃，小心掩藏的消息。

        他們不知道將要在別墅里走完自己最后人生、被無所不用其極地重重禁錮監視的波爾圖，是用了什么樣的手段讓他們安全脫離組織的。

        他們頭也不回地離開。

        他們向光明奔去，而背后的少年死在黑暗里。

        那個少年并不喜歡他們。

        他對他們說“我是波爾圖。”，他對他們說“不要叫我前輩。”

        厭惡著身為警察和他父親一樣的他們，嫉妒著身為臥底身在光明里的他們——然后把自己最后的希望交到他們手里，對他們說，回到你們的光明里去吧。

        他不再是江戶川亂步，也不會是他們的前輩。

        他是波爾圖，不該是那顆早早墜落的星星為之驕傲的孩子。

        他是浸滿鮮血的刀，向往著光明，最后要折斷在黑暗里。

        他是黑夜里的蠟炬，照亮了他們的前路，也注定要在黎明將至時熄滅。

        最后諸伏景光他們掩藏了自己的調查結果。

        基本可以確定的是波爾圖、g和貝爾摩德都沒有死——實際上并沒有證據，不過是他們對波爾圖那種奇怪的信任起了作用——他不會讓把自己“贖回”的、對自己心懷善意的后輩就這樣死在這個泥沼里的。

        他們不知道他會使用什么樣的手段讓那兩個人甘心離開組織，但是g和貝爾摩德的確就是離開了、估計也會在親手覆滅了組織的波爾圖的安排下停止作惡。

        所以他們也放棄了主動上報而已。

        算得上是徇私，但是如果公安發現了他們也不會干擾國家的追捕，只是隱瞞而已——因為這是他們能替那位“前輩”能做的最后的事情了。

        他們大概明白波爾圖沒有死，他帶著他承認的兩個后輩離開了這片他拼盡全力想要離開的黑暗，幫國家摧毀了這里——但是他活不了多久了。

        諸伏景光他們畢竟不是專業人員，看不太懂那個實驗的數據，但是大概也明白那實際上是對江戶川亂步的才能進行了破壞性的開發，讓他得到了比原來更加超常的推理能力和情緒感知能力——而這種能力是付出了體質甚至壽命作為代價的。

        以最后的數據來看，即使他堅持著看到了組織的覆滅——但那就已經是他生命的極限了。

        他注定了在不久后死亡。

        這好像是個無聲的交易，用波爾圖推動組織覆滅和作惡半生的他的性命作為交換，換g和貝爾摩德的自由。

        這樣的交易如果直接與國家做，是絕對不會成功的，他們不認為前輩能拿出那樣的籌碼。

        但是現在這個無聲的交易是向兩個后輩提出的。

        諸伏景光和降谷零到底和波爾圖相處過一段時間，在組織覆滅之后身為臥底的兩人終于有了一點點共情的資格——于是他們接受了這個“交易”。

        但他們能做的，也不過是不主動上報。

        也算是給那位前輩最后的禮物——或者補償。

        補償那份沒撒可可粉的小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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