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其實是在畫餅。單純?yōu)榱朔乐顾麄冏龀鍪裁粗窍ú僮鳌?

        萬華在去往偵探社的路上走神。

        世界融合當(dāng)然有反哺,  升級反哺本身就是足夠珍貴的東西，能夠提升世界的強度，讓“書”得到難得的滋養(yǎng),  但是即使是這樣珍貴的東西也不可能從本質(zhì)上改變橫濱——除非世界升華，不然橫濱的“設(shè)定”永遠恒定。

        別的世界可以,  但是《文豪野犬》不可以,  這個世界的根基是“書”，所以也注定了它被“作者”限制的程度比所有世界都深。

        哦，身為世外來客、規(guī)格之上存在的萬華出手的話倒是能做到,  但他不是很想干。

        當(dāng)初當(dāng)教皇當(dāng)了好幾年已經(jīng)是社畜的極限了，他絕對不可能為橫濱付出這么多心力，看在亂步的面子上和對世界的關(guān)懷下提醒兩句就好,  這種事情本來就是“世界”和本世界成員才該去關(guān)心的。

        算了,  不想這些，順便給亂步帶份零食吧,  他這幾天又因為蛀牙被社長禁甜品了。

        然后在零食店門口遇到了港黑的中原中也。

        萬華……你們這是趁宴會還有兩天才開始趕場混臉熟呢？我該高興夏目漱石總算把坂口安吾的見面給壓下去了嗎？

        我真的會生氣哦。

        萬華當(dāng)然看得見中原中也手上那一提蛋糕，顯然，森歐外是用給愛麗絲買蛋糕的理由把中原中也派出來和他“偶遇”的。而中原中也大概也知道,  自己出現(xiàn)的真實目的是代替森鷗外為港黑刷一下萬華的好感度。

        說直接點就是試探一下，看看沒有沒機會挖墻腳。

        中原中也有些尷尬地壓了壓帽檐，他目光落點在萬華身上和周邊反復(fù)浮動,  微微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對面前的少年說什么。

        雖然知道是平行時空的同位體,  對方甚至不是偵探社的成員，也和那位身為偵探社中心的江戶川亂步完全不同,  但是中原中也心中挖墻角的心虛卻始終揮之不去——不愧是港黑最后的良心啊,  重力使大人。

        萬華對森鷗外的“惡意”是源于對另一位森先生的好印象以及那位森先生給他留下的惡作劇欠條。真的要說的話萬華對森鷗外并沒有什么真正意義上的的惡意,  他的包容性是很強的——所以現(xiàn)在也不會對中原中也有什么特殊的態(tài)度。

        這家小店還算受歡迎，人流量并不低，他們兩個雖然算不上非常大只（中也？），但是卡在門口也有點妨礙店主生意的意思了。

        裝著滿滿當(dāng)當(dāng)零食的紙袋抱在懷里，反復(fù)被堵的萬華嘆了口氣“中原君，不要卡在這里了。我們出去說。”

        于是最后兩個人進了一家環(huán)境優(yōu)美的咖啡廳隨便點了幾樣?xùn)|西——沒別的意思，離得最近的能坐的地方就兩家，另外一家是情侶餐廳。

        落座放下手里的東西，萬華點完單看著對面還是顯得有些微妙局促的中原中也，并沒有表現(xiàn)出什么異常“請問有什么事情嗎？”

        他對于中原中也沒什么看法，但是要說的話的確會對這種性格的人比較有好感——或者本來中原中也的性格就很挺難讓人討厭的——不過就算是這樣，身為一個就算去看亂步也要順便看點文件處理點委托的人，他果然還是不喜歡進行無目的行為。

        而中原中也還在準(zhǔn)備措辭——哦，他忘詞了——所以中原中也是準(zhǔn)備就這樣和他相對無言下去嗎？

        有被萬華的直接嚇到，中原中也在這一刻終于有了眼前這個氣質(zhì)沉靜包容的少年其實和偵探社那位任性的大偵探是同一個人的實感。

        所以說還真是奇妙啊，平行世界的差異居然有這么大嗎？

        而已經(jīng)直接開口的萬華顯然不想再糾結(jié)正常交流的問題，他之前已經(jīng)被異能特務(wù)科的低能消磨過耐心了，即使對中原中也沒什么惡感也懶得和他所代表的港黑拉扯。

        ……而且這個竊聽技術(shù)也太低級了一點，雖然知道是為了防止他沒有發(fā)現(xiàn)而產(chǎn)生誤會，但是萬華有種微妙的被看低了的感覺。

        中原中也還在梗，而已經(jīng)干掉了一塊小蛋糕的萬華干脆直接開口

        “有問題去問夏目漱石，他知道最近橫濱的異常是怎么回事。那張欠條在他不主動觸犯我的情況下是不會被激活的，讓他不用擔(dān)心我會用來做什么。”

        森鷗外應(yīng)該是所有知道萬華存在的人中，對他的警惕性最強的那個。

        拋開因為有亂步的認(rèn)可而對萬華非常友好的偵探社不提，異能特務(wù)科對萬華的警惕懷疑完全來自他異常的身份、特殊的異能力以及他身為亂步同位體的智慧——說直接點，來自對于半未知的警惕。

        但是這種警惕其實并不牢靠，因為他們對萬華并不了解，所有的恐懼來自未知，而恐懼對象一旦有了實體就不在完全恐懼。

        他們已經(jīng)知道了萬華羸弱的身體、精神類的異能力、略遜亂步一籌的智慧，本來因為模糊而讓人對未知產(chǎn)生本能恐懼的形象逐漸具象化起來，縱使仍有警惕，但是和一開始已經(jīng)是兩種完全不同的存在了。

        他們自認(rèn)為已經(jīng)從這些情報里找到了突破口，找到了意外發(fā)生時可以用來制服萬華的手段，于是警惕性自然也有所衰減。

        而森鷗外不同——他是目前為止唯一一個直面過萬華異常的人。

        亂步、太宰乃至于夏目漱石，他們都知道萬華來自平行世界，曾經(jīng)是個實驗體，有特殊的能力，也有亂步所沒有和亂步不同的異能力。但是即使是亂步和太宰，他們也沒有理解萬華到底擁有著什么樣的能力。

        他們也只看過萬華能力玩笑般的使用，即使聽萬華說過那些過往的故事，但他們實際上也不曾對真正的“高武高魔”力量有相應(yīng)的概念——他們的確是天才，但是世界終究還是限制了他們的上限。

        但是森鷗外體驗過。

        那來自高維存在的注視，那種生命層級的差異，絕對成立的上位生物的壓制。他與那尊自己連稱呼都不知道的存在之間的差異并不能用螞蟻和人類來作比，那是一整個維度，三維生物與二維生物的本質(zhì)差別。

        森鷗外是在那一刻突然意識到的——這大概就是人神之別。

        和中原中也身上的荒霸吐不同，和各種神話里充滿了人類劣根性的神也不同，那是更加純凈、更加絕對的，概念般的神。

        而在那個時候，森鷗外似乎也暫時獲得了一個全新的視野，得以看到面前少年的部分真實。

        他不是三維生物，但是起碼也是二點五次元的存在——名為鏡萬華的少年，或者已經(jīng)不能被稱之為人類。

        萬華是半神。

        中原中也身為港黑最后的良心，顯然并不知道自家首領(lǐng)和面前看起來異常無害的少年之間發(fā)生了什么。

        他對萬華的好感度其實并不低。

        雖然今天是兩個人第一次見面，但是一方面他對偵探社的偵探其實印象挺好，連帶著身為同位體的萬華也有一點沾光，另一方面就是他已經(jīng)知道了一部分萬華的過往，對曾經(jīng)和他一樣是實驗體、看起來還比他慘了不止一點半點的萬華有一種奇妙的“同胞情”。

        而更深層次的是某種近乎本能的親近，中原中也很難在萬華面前說出那些并非出自真心的話，他對萬華有種對同類產(chǎn)生的好感，卻似乎更不一樣些——起碼他認(rèn)為自己不會對同類有這樣的本能平等看待。

        他不知道那是他身體里作為純凈能量體、更加接近世界本源的荒霸吐，對身為更高位格存在的萬華的天然親近乃至于尊崇。

        而看破一切的萬華笑笑，再次收攏了自己“靈魂”邊緣難以控制地蔓延出去彰顯存在的“觸手”。

        江戶川亂步回收這樣的巨大波動到底還是對他的控制力產(chǎn)生了影響，而森鷗外找的時間太好，又有一個和他簽訂了契約的同位體“森鷗外”，于是居然真的憑著那個名字看到了鏡萬華。

        他知道森鷗外對他抱著怎樣的懷疑，也知道森鷗外同樣知曉了“書”以及橫濱能量波動的異常，并將其聯(lián)系到了自己身上，這才冒著危險把中原中也派到他身邊來試探——真是奇怪，他居然會認(rèn)為自己會從更高的層面上對身為荒霸吐容器的中原中也有所偏愛。

        但是萬華懶得再去解釋更多，見者即眷者，森鷗外根本不明白自己的看見意味著什么。

        少年只是對著中原中也、也是對著他背后的森鷗外低聲“我對橫濱、對這個世界沒有惡意。”

        而監(jiān)控屏幕后的森鷗外卻好像聽到那句話在自己的耳邊響起。

        ——他再次看到了鏡萬華。

        對萬華超出常規(guī)的警惕，對于直面過萬華“恐怖”的森鷗外來說完全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摹?

        他知道萬華有著什么樣的力量，即使他無法從低維的角度理解高層次的力量，但是也知道那個“少年”擁有著他無法理解的能力，或者足以毀滅世界，在這樣的力量面前，一個森鷗外不會算什么，或者湮滅一個小小的橫濱不過是輕而易舉。

        未知會帶來恐懼，而清晰的強大同樣也會帶來恐懼。

        他無法把自己那一天的所見所聞訴諸于口，甚至?xí)�對萬華產(chǎn)生某種近乎本能的、人面對高維存在時本能產(chǎn)生的敬畏。

        面對那樣的存在或者應(yīng)該本能地恐懼然后臣服——森鷗外不是什么有節(jié)操的人，他不介意向強者俯首，在弱肉強食中也知道弱者不該對強者產(chǎn)生警惕，因為根本無用，甚至?xí)�起到反作用�?

        但他必須警惕。

        ——這里是橫濱。

        這里是他要用一切去守護的橫濱。

        森鷗外自認(rèn)為是個爛人，為了自己的最優(yōu)解什么都能做出來，但是橫濱是他的底線。

        野犬在陰溝里彳亍著茍且偷生，卻總有些東西是活著的意義，無論如何也不可以被奪走。

        為了橫濱，他不介意犯下弒神的罪孽。

        ————神也殺給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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