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貝知道，她都是在說些胡話。沒有什么邏輯，但合著這兩天發生的事，他似乎也能猜到幾分。原來她的心，這么亂，有這么多的矛盾，完全不是她平時表現出的淡定與灑脫。更可悲的是，都已經喝多了，她也沒有借酒發瘋，有些感情，連這種時候都要壓抑隱藏。
  這就是成熟嗎？和她比起來，自己的追根問底，確實顯得特別膚淺幼稚。
  米貝的心，也跟著碎了一地。好像有些情感的火苗剛要開始，就要被生生熄滅。
  唯一還能讓他有些欣慰的，就是她也不算喝了酒就亂性的。這次她沒有所謂的“喝多了忍不住”，而是話有點多罷了。
  看她乖乖睡著了，他也就安心些。
  給她擰了一瓶水放在床頭，想要去給他買些解酒藥。
  出門前去了一趟盥洗室。
  米貝出來的時候，看見諸葛玘諾已經不在床上了，而是坐在地上，蜷縮在床和床頭柜的角落里，手里拿著礦泉水瓶。
  這種詐尸般的行為，讓剛剛還在傷感的米貝也忍不住笑了：“喝多的人，真是沒辦法。”
  想要過去扶起她，門鈴聲響起。
  諸葛玘諾聽見門鈴聲，也起身去開門，模模糊糊看見一個身影。
  “米貝？”
  “我醉了吧。太可怕了。”
  “等下不會黃蒼染要出來了吧。”
  “可怕！”
  “假酒的后勁也太足了。”
  “我究竟在想誰？”
  她一路扶著東西，向門邊走，一邊走，還一邊自言自語。
  沒頭沒腦說了一段后，她的思緒又回來了。
  正好米貝已經從劉助理手里接過藥回來。
  他轉身的一霎那。
  “你怎么又出現了？”她看著他，發出疑問。
  然后……
  “不能發瘋，不能唱歌，不能亂抱，不能亂說話……”諸葛玘諾很小聲的碎碎念，繼續往前走。
  米貝沒有聽得很清楚，他動作慢了下來，任由她向自己走來。
  走到沙發邊的時候，她突然靠了上去。穩住身子后，她抬起手在眼前揮了揮。
  米貝笑了，心道：“這是以為她自己眼花了？”
  正要走過去。
  “想的！”諸葛玘諾指著他的方向認真地說。
  米貝愣住了同時也是被嚇了一跳，想到之前他們的對話，她這是反射弧超長地回答剛才地問題？
  想啊，原來是想我的，還沒來得及開心。
  諸葛玘諾放下手來：“不能發瘋，不能唱歌，不能跳舞，不能亂抱，不能亂說話……冷靜！”
  應該是在給自己打氣，聲音也有些大，這次米貝聽都清楚了。她反反復復這句話，在一次次提醒自己。
  “居然還想著這些。”他越發覺得諸葛玘諾這個人，比他想得有意思多了。他拿出手機，想要拍下這好笑的一幕。
  就在他以為，她在這樣一次次的自我提示下真的會冷靜的時候，諸葛玘諾做了一件米貝絕對想不到的事。
  “相思！”她吐出兩個字，喝了一口水。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元稹，《離思》。一句。”
  “一生一代一雙人，爭教兩處銷魂。納蘭容若，《畫堂春》。兩句。”
  “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柳永，《鳳棲梧》。三句。”
  居然背詩？
  見過瘋的，沒見過這么瘋的。
  饒是見過的酒鬼也算多，但諸葛玘諾這個路子還真是清奇。
  雖然被諸葛玘諾的酒后吐真言給拒絕了，米貝還是忍不住笑了。
  他干脆靠著墻，好好拿著手機，錄起來。
  誰讓她這么無情呢？他已經能想象，他拿出這個視頻諸葛玘諾尷尬并求他刪掉的樣子了。
  “天不老，情難絕。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誰寫的來著？”
  “不管了，四句。”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啟在朝朝暮暮。五句。孤燈不明思欲絕，卷帷望月空長嘆。六句。”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七句。”
  “腸已斷，淚難收，相思重上小紅樓。八句。”
  “怕相思，已相思……然后呢？”諸葛玘諾卡住了，喝了口水，“然后呢？”
  又喝了口水：“退步了，退步了。”
  喝著喝著把水喝完了，她倒立了下礦泉水瓶：“酒，也沒了。”
  起身想上廁所，走了幾步，轉起圈來：“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此請可帶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李商隱，《錦瑟》。”
  “呵呵呵呵，絕美！”她還豎起大拇指，“幾句了？”
  “十句了！”
  米貝回答。
  應該是忘了有人在。聽見米貝的聲音后，她急轉身找聲音的方向，突然身體不受控制，米貝眼看她要摔倒，把手機往電視機柜前一放，連忙上前扶住。
  他的速度很快，正好迎上了她。
  她靠在他身上，一點點起身，抬頭。
  “米貝？太近了，太好看了。”諸葛玘諾說著就上了手，想要摸臉，但感覺抬不動手，就小心翼翼摸了一下米貝的喉結，“太真實了。”

  米貝像被點中什么開關一樣酥麻，也不敢亂動。
  “我想起來了。怕相思，已相思，輪到相思沒處詞，眉間露一絲。”
  她顧不上真假，但總是看到了他，是他的氣息，讓她想起了這句詩。說完就覺得腳一軟，頭很重放心地往他身上靠。
  米貝一時沒控制住，重心沒穩，他努力維持平衡，為了做好她的支撐，他重重靠到墻上。
  諸葛玘諾貼在他的胸口，聽著有力的心跳，感受胸膛的起伏。
  “太真實了。”她說了一句。
  反正是背詩，又是在夢里，那還顧慮什么。
  “米貝，我還有好多詩。我背給你聽啊。”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直到相思了無益，未妨惆悵是輕狂。”
  “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雖然知道諸葛玘諾只是背詩，甚至他也不知道是為了誰而背的，但剛剛她喊了自己的名字。
  反正她醉了，醒了之后也可以不承認任何。這句句情話，就當是說給自己吧。
  米貝舍不得打斷。
  “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不行了！”
  “背完了？”米貝接話，他還沒聽夠呢。
  “不行了。”
  “還有一句，百囀無人能解，因風飛過薔薇。”
  “記住了嗎？”
  “啊？”這背了這么久，還要求記下？米貝條件反射“啊”了一聲。
  “記住了嗎？”她又問了一次。
  “記住了！”他回答。
  諸葛玘諾支撐起身體，一手撐著墻，努力背住頭，努力讓眼睛聚焦能對上米貝的眼睛：“知道了嗎？”
  米貝笑了一下：“知道了！”
  他完全不懂她的意思，只是她這么問，他就這么答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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