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芥走出病房后，碰上了迎面而來的白若敏。
  白若敏還是不放心溫彥，就原路折回來了，她看黎芥的眼神不像之前那么友好，取而代之的是仇視，為什么出事的只是她兒子呢？
  “你為什么到這里來？”
  黎芥感知到了白若敏的惡感，她也不打算和這個女人有太多交流。
  “我擔心溫彥會有輕生念頭，阿姨你可要多多注意啊。”
  白若敏：“和你有什么關系，你給我走，我不想見到你！”
  溫琴琴拉了拉她的衣袖，“大嫂。”
  黎芥臉色沒有絲毫難堪，一個人在憤怒，說明受了傷，白若敏急著“遷怒”于她，不就是受傷的證據嗎？
  她從她們身邊走過去。
  白若敏卻在這時用力抓住了黎芥的手。
  “小彥受傷這事真的和你沒關系嗎？為什么你好端端的，他卻躺在醫院？為什么掉下去的人不是你？”
  黎芥能通過這番話想象到，溫晗失蹤的那幾年，白若敏也對溫彥說過無數次類似的吧。
  為什么失蹤的不是你，而是小晗？
  溫彥不是一直覺得自己沒有得到母親的偏愛嗎，現在他的母親，比過去二十多年來都要愛他。
  挺好。
  溫彥想得到的，黎芥都給他了，他聽到這些會很滿足吧。
  “白阿姨，您要是懷疑，可以去報警。”
  黎芥知道白若敏這類人是不喜歡報警的，畢竟他們自己的手并不干凈，她會用盡方式暗中調查。當她得知真相那刻，會是怎樣的心情？
  “你以為我不會報警？”
  白若敏恨恨地看著黎芥，她只在乎自己的孩子。
  如果那場旅行必須注定有人會死，白若敏希望死的人是黎芥，可是，黎芥平安無事，她的小彥身受重傷。
  為什么不是兩個都受傷呢？
  至少這樣，她心里還會平衡點。
  溫琴琴低聲勸阻，慢慢拉開了白若敏，她知道白若敏現在的心態崩潰了，“大嫂，這里是醫院，而且警方都說了是意外。”
  白若敏還想說話，被溫琴琴給擋住了，“你冷靜點。”
  黎芥搖了搖手：“再見。”
  白若敏雖然憤怒，可她不是個瘋子，過了一會兒，她冷靜下來了，就坐在病房外面的椅子上。
  有句話，黎芥倒是提醒她了。
  她得找專業的人全程照顧溫彥，以免他輕生，她還要請最好的醫生，給他用最好的藥物。
  ……
  這家醫院，黎芥來了很多次，她站在熟悉的樓梯口，剛好看見凌醫生從手術室里出來。
  凌醫生也看見了黎芥，“今天怎么來了，你身體不舒服嗎？”
  “我是來看望溫彥的。”黎芥的所有秘密，凌醫生都知道，他不可能猜不出她今天的來意。
  凌醫生說：“這兩天太忙了，沒有注意別的。”
  黎芥：“婚紗選好了嗎？”
  凌醫生：“還沒有。”
  “那你確實還挺忙的，都過去這么久了。”黎芥有點好奇，凌醫生的未婚妻長什么樣子？
  “我可以看看你未婚妻的照片嗎？”
  凌醫生：“我未婚妻性格很害羞，不喜歡拍照，所以我手機里也沒有她的照片。”
  黎芥：“真是遺憾。不過你們要是在國內舉行婚禮的話，記得邀請我，畢竟我們也算朋友。”
  “當然會的。”凌醫生看著黎芥身后走來的男人，“就是不知道我和你，誰的婚禮更在前了。”
  黎芥就沒想過她和趙玉成會舉行婚禮，她是個孤兒，他也沒有可以給他獻上祝福的親戚，頂多就是穿上婚紗拍幾組照片而已，領個證就差不多了。
  對了，還不知道能不能領證，她這個身份可是假的。
  趙玉成看了黎芥好半晌，才過來，“你們認識？”
  黎芥：“你看看他是什么科室的醫生，就知道了。”
  整形……趙玉成看見了。
  凌醫生朝他點了下頭，沒有交談的意思，“我還要準備下一臺手術，先上去了。”
  趙玉成心里總覺得凌醫生有點古怪，他問黎芥：“就是這個人為你做的手術嗎？”
  黎芥：“嗯，他是這方面的權威專家，口碑很好。”
  趙玉成盯著黎芥的五官，“怪不得看起來這么自然，不像假的，你們需要一直保持聯系嗎？”
  “沒話找話。”黎芥越過趙玉成，往醫院門口走去。
  她這張臉就是需要后續維持，就算不找凌醫生，也會找別的整形醫生，與其多一個人知道自己的秘密，還不如只找他。
  趙玉成不喜歡黎芥和別人太過親近，至少不能比跟自己還親近，可他看黎芥和凌醫生的相處，像是好幾年的老朋友了。
  “這么說來，一開始，你的假身份也是他幫你弄的？”趙玉成：“你有沒有想過，他為什么對你這么好？”
  黎芥瞥了趙玉成一眼，“你作為局外人都能想到，我為什么想不到？”
  趙玉成：“我了解男人的心思，他對你肯定有圖謀。”
  “你對我也有。”
  “……我和別人不一樣。”

  不重要，反正都是各取所需。黎芥需要凌醫生給她制作的這張美麗面孔，她且看看他要從自己這里得到什么。
  “趙總，你最近很閑嗎？有時間還是要好好上班，我可不希望我們一結婚，你就破產了。”
  趙玉成習慣了黎芥時不時的陰陽怪氣，“你放心，就算要破產，也不會這么快。”
  黎芥：“我晚上有個通告要趕，你不走我走了。”
  趙玉成：“我送你去。”
  凌醫生站在樓上，看著承載著黎芥和趙玉成的車輛離開了醫院，他打開水龍頭，將雙手放在水流中沖洗。
  ……
  黎芥掌心貼的創口貼已經卷邊了，她把創口貼全部撕下來，粘性材質在被撕離的時候，會帶來一陣痛感，她唇角微微上揚。
  趙玉成余光看見了黎芥的動作，“為什么要撕掉？”
  黎芥：“喜歡撕就撕了唄。”
  趙玉成：“你不會覺得痛嗎？”
  黎芥的目光從手上轉移到趙玉成的側臉，“會。”
  痛，也要去做。
  趙玉成對黎芥的認知果然又被刷新了，他身邊坐著的人，是嫌疑犯、謊話精，還是個自虐癥患者，但她即將成為自己的新娘，天底下再也沒有比這更耐人尋味的事情了。
  “作為蘇梨的那些年，你都經歷了什么？”
  黎芥：“好奇心會害死貓，我勸你還是別打聽了。”
  趙玉成猜到黎芥不想說，他拐了個彎，把車子停在小路口，“黎芥，也許我的承受能力比你想象中要強。”
  黎芥最討厭趙玉成的一點就是這里，他永遠有無窮無盡的探知欲望。
  “你弟弟就不會問我。”
  “什么？”趙玉成上一秒還平靜的面容，下一秒就起了層慍怒，趙星海不是早就死心了嗎，怎么還會和她有聯系？
  “沒聽清楚嗎？”黎芥湊近了幾厘米，說：“你弟弟趙星海，就從來不會問我這些，他比你乖。”
  說完，黎芥打開車門，走下去。
  她才沒有義務滿足趙玉成的好奇心，與其揭露自己的傷口，倒不如讓他陷入內耗。
  趙玉成心里像是被扎了根刺，他在車里坐了很久，最后找到趙星海的聯系方式，打了過去。
  趙星海人還在健身房里，他有段時間沒來了，感覺線條沒有以前好看了，不行，他要以最完美的狀態和黎芥約會。
  手機響了很久，趙星海以為是騷擾電話就沒去看，過了好一會兒才看見是趙玉成，他怎么會主動聯系他？
  “哥，你大晚上找我什么事？”
  趙玉成臉色陰沉冰冷，“你這段時間都在做什么？”
  “白天在家陪爸媽，晚上出去玩咯。”
  不久之前，趙星海也想干出一番事業，結果錢都虧完了，他意識到自己沒有創業的天賦，還是老老實實在家躺平吧。
  “你……有沒有找過……”趙玉成不知道該怎么開口，他要是說了，不就等于自拆城墻？
  可是不問，他又過不了心里的坎。
  他才是黎芥的未婚夫，不，他們就快要結婚了，很快就是合法夫妻，他有義務解決一切不利于婚姻關系的隱患。
  “你這段時間有空吧，我給你安排相親怎么樣？”
  相親？趙星海默默翻了個白眼，他哥還真是有病，至于這樣對他嗎？
  “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我有喜歡的人。”
  趙玉成：“哦，你喜歡的是誰啊，需要我給你們安排嗎？”
  當然是我未來大嫂咯。
  趙星海要不是怕被他爸他媽教育，就把這句話直接說出去了。
  男人的嫉妒心真是很可怕，趙星海自認為已經夠偷偷摸摸了，他哥還是不放心，這樣下去，黎芥肯定也會受不了的，萬一她不和他結婚了怎么辦？
  趙玉成遲遲沒有聽到回話，他就猜到趙星海這臭小子還在對黎芥死纏爛打。
  “我警告你，離她遠一點，不然我會送你去國外待一輩子！”
  “喂，不是，你大晚上的發什么瘋啊……”
  趙星海被這突然一頓威脅，更不想遠離了，他哥有什么好得意的，不就是仗著自己老了幾歲？有點權勢而已。
  他找到黎芥的聊天對話框，發了幾張委屈小狗哭唧唧的表情包。
  黎芥等下要拍一組廣告，造型師正在給她卷頭發，她低頭玩手機，看到了趙星海發來的表情包。
  看起來是真的委屈，估計被趙玉成罵了吧。
  【摸摸頭。】
  趙星海很少得到過黎芥的秒回，今天得到了，他瞬間不生氣了。
  【嘿嘿，今晚要見面嗎？】
  【沒空。】
  【好叭，難受~】
  趙星海趴在桌子上，立刻變成霜打了的茄子，沒有精氣神了，【那你什么時候有空？（附加一個小狗打滾的表情包）】
  黎芥看了下工作安排，每天都滿滿當當的，電影節頒獎典禮在即，她有很多事情要去做，沒空搭理他們。
  “黎姐，造型做好了，可以開始拍攝了。”
  “好，馬上。”
  黎芥關掉手機，塞進包包里，走出了化妝間。

  今天要拍一組夜景復古風的照片，黎芥頂著大波浪，穿著九十年代的西裝襯衫，涂了艷麗色的口紅，她倚靠在河邊圍欄，手里捧著咖啡杯，夜風不斷吹拂發絲。
  效果比想象中還好，攝影師夸她很有港風，成片質量很高，像文藝電影，然而這只是個咖啡代言。
  趙星海繼續發消息，等了很久，黎芥已經不回了。
  不回也很正常，他哥實在太小心眼了，天天警告這個警告那個，真把自己當盤菜了。
  他找到上次和黎芥去看流星雨拍的照片，她是用他的手機拍的，照片都在里面。
  趙星海挑選其中一張，發了朋友圈。
  照片里，皓月高懸，流星劃破夜空，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張拍到了黎芥的裙擺。
  別人看不出來，趙玉成應該可以看出來的。
  畢竟那天，黎芥就是穿著這身裙子和他手挽著手走進趙家的。
  既然偷偷摸摸有罪，趙星海也可以光明正大，反正他沒底線沒道德不在乎名聲，每天衣冠楚楚的趙總就做不到了吧。
  沒多久，趙玉成刷到了這條朋友圈，他和趙星海有不少共同親戚，那些親戚給他點了贊還送了祝福。
  【小海找對象了啊，哪天帶回來看看？】
  【你們真恩愛啊，還去看流星雨了。】
  【看來很快可以喝到喜酒了。】
  趙玉成點開照片，放大、再放大，他不但看清楚了這條裙子，還看見這條裙子下的草地和男式外套。
  那天半夜，她竟然和趙星海在一起，他們去看了流星雨，除此之外還做了什么呢？
  趙星海也親吻過她嗎？她允許他做那些事嗎？他們做的時候，她會開心嗎？
  一連串的畫面在腦海放映。
  趙玉成的表情逐漸變得蒼白，嫉妒在啃食他的五臟六腑，他不能再看了，不看就可以當作不存在。
  他直接拉黑了趙星海。
  照片消失了。
  以后無論趙星海發什么，他都看不見了。
  但他的心為什么還在隱隱作痛呢，難道真是他不夠乖，所以她才會去找趙星海。
  他不想承認，和一個年輕男人對比，他平日那些游刃有余的優勢少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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