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守夜
兩人把黑虎肢解后扛了回來,虎肉初步烘烤成肉干,黑虎皮被林強盛完整的扒了下來。已釋從車上拆下安全帶,準備把虎皮做成了一個多功能折疊背包,打開就是一個睡袋。
現(xiàn)在虎皮做了防腐處理,被填充起來,掛在樹上風干,看起來像一只老虎在樹上打盹。
林強盛和已釋吃了張曉做的野菜燉虎肉,這個一身時尚的女人,做出來的飯菜味道還不錯。
因晚上還要輪流守夜,且少年人睡眠重,已釋很久沒有放松睡一覺了,林強盛讓已釋先睡,下半夜值守。
已釋算是找到了組織,不一會鼾聲微微響起。
林強盛微微一笑,從已釋的言行舉止來看,這就是一個尋常家庭愛吹牛的孩子,卻有著無與倫比的天賦。
練了幾天跑酷就敢和老虎周旋,這膽量,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上半夜林強盛值守,下半夜輪到已釋,從下午睡到半夜,已釋早就睡夠了,躺在車頂?shù)芍劭粗箍瞻l(fā)呆。
下午吃虎肉喝虎骨湯,就著張曉找來的野菜,這時胃里還暖烘烘的,看來虎肉大補不一定是空穴來風,至少這頭神奇的黑虎一定是大補的。
四周群山連綿,重巒疊嶂,溝壑縱橫,身邊多了幾個人,那種天地茫茫壓迫性的孤寂感,一掃而空。
森林靜謐,群星璀璨,夜空如洗,蟲鳴陣陣,聲音干凈柔和,說不出的清脆悅耳,仿佛冬日暖陽下的薰風,輕輕拂動屋檐下的水晶風鈴。
爸媽肯定長夜無眠,沒有辦法告知他們自己現(xiàn)在很好,唯有空自擔心,自己無故失蹤,讓他們空悲切。
如果月亮能轉(zhuǎn)告,能不能寬慰他們以為失孤的心?如果天上星星和地上的人相對應,那自己是哪一顆星?父母又在哪里閃耀?
這幾天的經(jīng)歷太離奇,就算告訴父母他們也未必相信。
如果是火了多年的穿越劇,這也不算是正常開局!
除了有個想置自己于死地的敵人,算是標配,就給了一男一女兩人,外加三個重傷員。而且這些人,自己一個都駕馭不了,這就像不愿為游戲花錢的人,玩游戲變成被游戲玩。
想到這里悚然一驚,難道他們才是主角?自己九死一生,只為了給他們穿越陪跑,讓他們的人手清單中多了"少年一名"?
瀕臨死亡時的想法是“我一定要活下去”,現(xiàn)在活過來了,也有了同伴,心態(tài)有小小的差別,就是哪怕在穿越劇里對號入座,也想做主角。
不過林哥人不錯,如果真是穿越劇情,做不了主角給他做小弟也不錯,已釋并沒有做老大的執(zhí)念。
很多年后,當他和林強盛遠征平安界,對陣把雙天師打得灰頭土臉的癌皇,那種叱咤風云的沖天豪情,那種“我命由我不由天、天欲滅我我滅天”的無敵之姿,那種"最強對最強,已釋斬癌皇"的豪言壯語,現(xiàn)在他想都不敢想。
這時已釋忽然覺得有種躁動的感覺,胸口一股細細暖流蠢蠢欲動,似乎又要順著所謂的周天運行。
已釋大驚,上次的痛苦過去沒多久,簡直是生死難關(guān),實在不想再經(jīng)歷一次了,死去活來的痛太刻骨銘心,哪怕不想記起,哪怕刻意遺忘,又哪有這么容易忘記!
那股暖流很細,但頑強的探索著,似乎是一個離鄉(xiāng)背井的游子,尋找記憶中的曾經(jīng)。
已釋驚怒交加,看樣子是吃定我了!如果你喜好重傷的人,樹洞里就有三個,他們都是專業(yè)人士,肯定能拿出非同尋常的見解和你相談甚歡。我一個狗屁不懂的學生,你犯不著在我身上耗費時間吧?
我這種生瓜蛋子,哪能有那三位工作多年的老專家能陪你嘮嗑?5塊錢的瓜子怎么都磕不出10塊錢的春天,20塊面值的錢長得再好看,也沒有丑陋的50塊招人喜歡。
已釋的默念好像有了效果,那股暖流又變得無比柔弱,仿佛輕輕吹一口氣,就能把它吹滅了。在感覺到它柔弱的瞬間,已釋居然會有一種莫名的心中悸動,就象是一個童稚時期純凈的夢想,隨時都會如吹出的泡泡般無聲無息消失。
已釋翻身坐起,一動之下,那股暖流像是找到了機會,瞬間流入周天線路,緩慢而堅定的繼續(xù)推進著。
別啊!浪費公共資源重復義演,全體納稅人都會有意見的。
天地與夜色,仿佛從一幅纖毫畢現(xiàn)的工筆畫,變成一幅水墨寫意畫,從真實的青山綠水,渲染成一片只有黑白兩色的天地山水畫卷。
是真是幻,已釋無法分辨,全身麻痹,身體劇痛,卻不再像上次那么疼得死去活來,堪堪還能忍受的樣子,已釋知道,不是疼痛在減輕,而是自己已經(jīng)習慣了這種疼痛。
這三天兩次疼,不像是犯錯的懲罰,而像是在泄憤折磨,這就變態(tài)了。
難道以后的漫長人生都要這樣忍受疼痛的折磨?已釋頓時不敢想象,無數(shù)期待未來的畫風頓時無比蒼白,突然失去了所有夢想。
狗屎的相師,還我青春!
深邃而寂靜的夜里,胡思亂想的已釋仿佛成為了無邊夜色的一部分,變得純凈剔透,連肌膚都在散發(fā)著柔柔的微光。朦朧、單薄、纖弱,就連最輕微的夜風吹過,仿佛都能讓已釋隨風飄散。
劇痛和暖流一起蔓延,來到小腹節(jié)點時,仿佛從黑夜掉進了白天,像是睡醒后睜開了雙眼,已釋一下子變得能內(nèi)視,能看到自己的身體構(gòu)造。
第一眼看到吉羽穿空變成一個虛幻的影像,在小腹節(jié)點處緩緩旋轉(zhuǎn),暖流掠過吉羽穿空,帶動吉羽穿空轉(zhuǎn)動,封面上的紋路如同活了過來,泛著游走的微光。
原來你也在這里!吉羽穿空成功對抗過這個大周天氣旋,有它在,禍福難料,不過比毫無指望強多了!
原來它沒有失蹤,只是寄居在自己的身體里,偷偷住進人家沒有出租的房子,房東第一反應都是驅(qū)趕出去,以維護自己的產(chǎn)權(quán),鑒于吉羽穿空以前的表現(xiàn),已釋決定看看情況再說。
暖流運行一周天又開始加速,再次經(jīng)過吉羽穿空時,吉羽穿空輕輕一顫,把暖流一分為二,一半依舊前行,另一半在一片金光的引導下逆流而上,周天線路內(nèi)的暖流開始分成兩層運行。
這不是幫倒忙嗎?
雙倍的劇痛隨著不同方向擴散,已釋咬牙堅持,疼得全身顫抖淚腺失控,眼淚潺潺而流,疼得連胡思亂想都成了奢望。
在這樣一個荒涼、寂靜而又粗獷的黑暗世界里,已釋就如一朵夜曇,沐浴著夜色靜靜開放。
那盛放的過程卻如此劇痛、難受無比,如此驚心動魄,仿佛下一刻就會無聲凋零。
相互逆轉(zhuǎn)的兩股暖流漸漸有了顏色,上白下黑,互繞著旋轉(zhuǎn),氣流漩渦在體外慢慢成形,有了吉羽穿空轉(zhuǎn)化,沒有了上一次那么的狂暴。
世界變成了黑白兩色。一邊都是濃重的黑,一邊是單薄的白。惟一色彩,來自于已釋的眼瞳。
那抹不屈褐色,說不出的堅韌,仿佛是世間點點滴滴情懷凝結(jié)而成,每一次最輕微的眨動就會牽動人心,觸動心底最脆弱的心痛。
正當已釋考慮要不要叫醒林強盛,向他求援時,一股無形的能量波動陡然爆發(fā)而出,朝著四周飛速擴散,瞬間掃過叢林,以他們所在的區(qū)域為支點,瞬間破壞了自然平衡,一下子撬動了原有的生態(tài)。
這股能量帶來神靈般的威壓,讓神魂戰(zhàn)栗,卻沒有任何東西在這股能量下出現(xiàn)損傷。
空間出現(xiàn)漣漪般的褶皺,悄然向四周蔓延開來,視線所及的所有空間,都出現(xiàn)了漣漪般的扭曲褶皺。像是整個叢林都變成了一個被攪動的泥潭,夜色、星光與不明物質(zhì)組成的洪流在不斷旋轉(zhuǎn)。
而在重重的褶皺之中,好似看到了奇特的幻影,無數(shù)從未見過的滄海桑田、宇宙變遷,在其中沉沉浮浮、若隱若現(xiàn)。
恍惚間,已釋突然有種直覺。
——這片森林,好像要變得不一樣了。每一棵樹、每一顆草像是全都有了意識,仿佛保持著仰望的姿勢,抬頭看著他,表現(xiàn)出無盡的震驚和駭然。
痛得死去活來,只想示好一切,只想有一點交流來減輕疼痛,已釋向著所有意識示意,表示自己是一個好人,崇敬和而不同,對一切極度包容,從沒有希望用自己的善,去定義善,也沒有想過用自己的惡,去定義惡,各種各因,各結(jié)各的果。
本人以慈悲之心悲天憫人,包容不同方式的存在,而不是以自我為中心,用執(zhí)念審判世界。
叢林里的風好像有了靈魂,聽懂了已釋的心聲。氣流自四面八方聚集過來,林濤聲遠遠近近地響起,在數(shù)公里內(nèi),一個無形的風渦正在徐徐形成。
已釋的感知遠遠擴散了出去,閉上眼睛不只是能內(nèi)視看到身體里的一切,還能感覺到幾百米內(nèi)的風吹草動,能接收每一棵草、一棵樹都在散發(fā)著的情緒。
上一次弄死了方圓十幾里的草木,本該是它們的仇人,沒想到感受到的卻是草木的親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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