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掌 重傷
說到此處,那黑水泉邊的慘叫聲仿佛還在耳邊回蕩,龍樹一時沉吟不語。
“師父,后來怎樣呢?”巨山急切的問道。
“后來炎黃二帝殺敗蚩尤,統一中土,百姓們安居樂業,蚩尤的手下們有的歸附,有的逃散,有的不屈……便跟隨銀背還在抗爭呢!”龍樹道。
“蚩尤銅頭鐵額,怎么會死?”巨山問道。
“銅頭鐵額還不是頂個球?烈火烹油,銅頭鐵額還不給你燒成銅球。倒是銀背和素茶等人因禍得福,活了下來。”龍樹道。
“他們不是有風伯和雨師么?上次都沒燒成,怎么這次卻大勝了?”巨山不解道。
“這就說到那個小姑娘了,她就是黃帝的小女兒魃女,童謠說:旱魃出,百草枯。風伯和雨師也無計可施啊,何況那黑水泉的石油也實在厲害。”
巨山還待要問,龍樹見門口的馬鳴禪師已是等候多時,忍不住戲謔道:“你聽,門口一只笨驢在叫了,驢子一叫恐怕是要我去講經了!”
巨山笑道:“馬鳴師兄只會馬叫,哪里會驢叫啊,何況驢叫不是那樣的,驢叫是:‘啊嗷——啊嗷——啊嗷——’”
龍樹撫掌大笑道:“不錯,不錯,學得挺像!馬鳴啊,馬怎么鳴你或許知道,不過這驢叫,以后你得跟小師弟學著點嘍,哈哈!”
“阿彌陀佛,弟子愚鈍,并未學到師父的馬鳴技藝,更無師弟驢叫的慧根!師父,弟子們已在經堂恭候多時了。”馬鳴對此早已習以為常,并不著惱,合什答道。
“山兒啊,聽見了吧,馬兒也能做驢叫呢!那個故事下次再給你講吧,師兄們都等不及我啦!若是不去,他們或許要欲 火焚身而死嘍,哈哈!”龍樹笑道。
馬鳴聽后,心里嘆道:我們這師父千般都好,就是沒個正經。
這些日子,寺中諸事繁冗,龍樹也十分忙碌,緊接著,佛門那爛陀寺和婆羅門的科納拉克太陽神廟接連送來請帖,邀請龍樹去講法辨經。
龍樹這一去,三個月不通音信,這是以前從所未有之事。巨山漸漸心神不寧,每日去山下湖邊當年與左慈飲茶之處等候,有時練功,有時爬到樹上眺望山路。
又過了一月有余,這日,巨山才吃了半盞茶,正在打坐呼吸,忽的心中一緊,卻見馬鳴師兄帶著幾個和尚好似抬著一人,在山路上匆匆而來。
巨山心里咯噔一下,忽的起身,火上的茶壺被撞翻在地,飛也似的向那一伙人奔去。
眾人簇擁著抬來的人,果然是師父龍樹,卻已身受重傷。
“誰去請那神醫拉維過來?”馬鳴喊道。
“我……我去!”巨山應道,他雖是身子發軟,還是強自鎮定。他知道自己留下,也無能為力,他還記得拉維在舍衛城的出診之地。
“等一下!”馬鳴喊道,“拿些銀子,務必要請他上山,若有能雇到車馬,來去更快些!”
巨山接過銀子,一面淚如泉涌,一面狂奔下山而去。他恍惚中,仿佛元神在外,拿著鞭子抽打自己:再快些,再快些啊!
那拉維乃是名醫耆婆之徒,據說更是青出于藍,出道十年,便已是名震天竺的一方名醫。他醫術精湛自不必說,更兼醫德甚高,不論窮人、富人找他看病,都需提前排隊才行。
于是,城中有幾個潑皮,大清早便在那里排隊,后面來晚的急著瞧病的,便需買他的位置,俗稱“醫耗子”,而他們也以老鼠為榮,還時常去杜爾迦神廟——此廟豢養億萬老鼠,又稱“老鼠廟”——去供奉燈油。
巨山找到地方時,那茅棚子被圍的水泄不通,他撥開人群,大喊道:“救命啊!”
一個“醫耗子”大怒道:“怎么敢插隊?后面排著去!”巨山情急之下用力一推,那人便飛出老遠。
那神醫身旁弟子拉住巨山道:“你是要鬧事?還是要看病?”
“不是我,我師父命在旦夕,請拉維發個慈悲,隨我走一趟吧!”巨山拜倒在地,將手中銀子悉數堆在桌上。
“今日病人太多,不便出診。你如此不懂規矩,以為這些銀子就能買得動我嗎?”拉維不悅道。
巨山抬起頭來,淚如泉涌,哭道:“弟子不敢!弟子只是誠心懇求!我師父龍樹法師本是年老體衰,今日忽然重傷而回,若非神醫出手,恐怕命不久矣!”
“哦,原來是龍樹法師,他老人家一向慈悲,卻為何受了重傷?你先將銀子收起來,說說他的癥狀!
“若是平日跟你去也無妨,只是今日這數百病人,許多也是翻山越嶺跋涉數十里而來,我又如何走得開?”拉維聽見龍樹名號,面色頓時和緩下來,溫言勸道。
“我……我說不出來,他氣若游絲……那臉色我從未見過……”巨山急得滿面通紅,卻委實說不清楚。
“額——,這……”拉維望著外面圍著的數百病患,眉頭緊皺。
“你若是不去,我只好死在你面前了!”巨山話音剛落,腰間匕首已抄在手中,在頸上一抹,拉維急忙伸手一扯,大驚道:“不可如此!”
匕首滑落,雖然躲開了主血脈,卻也劃破脖頸,血灑當場。
拉維見他如此剛烈,一面讓弟子們取藥包扎,一面朗聲道:“諸位可也看見了,我今日若不去,這少年怕是要死在這里。常見之癥我兩個弟子也能藥到病除,諸位且容我一日,讓我去山上救他師父一命!”
圍觀眾人也有感于這少年用心之誠,還有下手之狠,皆齊聲應喏。
拉維與巨山乘著馬車,風馳電掣,趕回大龍寺中,果然是妙手回春,將龍樹的內外傷全都治愈。但,自來神族若是重傷之后必要以玉石補益,
若久不服玉,這神體便退化為人體……龍樹雖未成仙,卻已近神體,此次元氣大傷,神力已近枯竭,若要完全復原,便仍需用玉恢復。然而,提婆和尚去取玉時,存放之處已是空空如也,多年所存玉石竟然不翼而飛。
龍樹已修煉數百年,此時無玉補給,這真氣不通,神力不繼,始終未見大好,時常感覺虛弱無力。提婆詢問眾僧玉石去向,皆說不知,門下弟子,卻有一個名叫鳩摩羅什的年幼沙門不告而別,沒了蹤影。眾人遂以為是此人盜走師父玉石,畏罪而逃。
眾人正在無計可施之時,巨山忽然憶起母親留下的那只水墨玉鐲,急忙取來。他在手中摩挲了片刻——那是母親留下的最后一絲溫存,隨即交給提婆和馬鳴,這東西竟然真的是神品玉石。
他們用存的“弱水”煮了,連忙給龍樹服下。龍樹才又恢復一分神力,漸漸能下床走動,但仍是孱弱不堪。修煉到半人半神的龍樹,重傷之下,所需的玉石,看來遠不止于此。
巨山見師父日漸虛弱,心急如焚。龍樹雖活了數百年,但終未升座成神,況且無玉之神便如無根之樹,通神之路不進則退,提婆等人尋不到玉石,也是束手無策。
巨山心里十分憤懣,為何師父的那幾個蜜宗的高階弟子明明還有些玉石存貨,怎么事到如今,卻是一味藏私,不愿給師父取用?
他忍不住又問師父,龍樹笑道:“想我風燭殘年,明日滅度亦未可知,他們不拿出來,乃是人之常情,何必責怪?”
“可是從前師父若有多余玉石,都是分給他們,如今你傷勢未愈,提婆師兄說,若是能弄到足夠玉石,你必能恢復神力!”巨山不解道。
龍樹無奈道:“只有中土才有那些孝悌之說,天竺講的是生老病死,六道輪回,隨他去吧,唉——”
巨山道:“師父,我會孝順你的。若是我還有玉石,全都給你!”龍樹笑而不語,聽他說的情真意切,雖說早已看淡生死,忍不住眼中也泛出淚花。
是啊,母親留給他唯一的玉鐲,他倒是毫不猶豫就拿出來了,這孩子啊……
“師父,你到底是為何人所害?”巨山問道。
龍樹沉吟不語。
“師父,金剛智師兄不是陪你去的么?他蜜宗心法修為深厚,他為何好端端回來的。師父,我已不是小孩子了,這世間險惡,你不能什么都不告訴我啊!”巨山急道。
龍樹心中暗想:我重傷之后,這山上已亂作一團,徒弟們分歧日深,早就分成幾派。恐怕山兒往后的日子也不好過了,我也得讓他分清誰能依靠,若是跟隨了心性不純良的,豈不是誤入歧途。
龍樹強打精神,緩緩道:“我與婆羅門三位高人辯經,他們辯不過我,我告辭時,金剛智卻不知去向。我只得獨自下山,不知是何人的神通,一團濃霧在山路上一直籠住我。
“我運起神力飛奔而行,始終也無法擺脫。忽然,有人偷襲,我前胸吃了一棍,緊接著背后又挨了一掌,這一棍功力深厚,遠非我能比,就算他不是偷襲,我也不是他的對手。
“但背后那一掌像是有些猶豫,似乎是婆羅門的掌法但好像又有蜜宗的內力,不過這兩門同修人也著實不少。我雖被打暈過去,心脈卻未被震斷, 最后被你金剛智師兄背了回來。
“但我若是日后有事,你遇到麻煩要先去找提婆和馬鳴師兄,不要跟金剛智走得太近。”
龍樹說完,若有深意的看了巨山一眼,疲憊的躺下了。
巨山心中大駭:難道師父這是要交代后事?不,不,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這樣衰弱下去!
巨山一念及此,強忍住淚水道:“師父,你幾百年來一直都硬朗著呢,不會有事的,不過是少了玉石罷了,以后有了玉石,你還要帶我去長安吃好吃的,再去舍衛城找你的老相好呢!”
于是,往后的日子,巨山的心思都是:上哪里去弄玉石呢?
一連多日,他都去問提婆和尚有什么辦法?能不能用香火錢去買玉?提婆嚴詞拒絕,一來師父絕不允許,二來那點錢根本買不來神品的玉石。
與提婆師兄深談之后,巨山才知道,其實寺里那點香火錢根本不足以支撐這許多人的吃喝日用,寺中用度主要靠山下舍衛國的老國王定期布施的錢糧。
如今龍樹重傷之下,聽說那舍衛國的老國王也已多日不理朝政,這個月的錢糧也還未送來。
巨山又去與馬鳴師兄商議,也是無計可施。但他又無意間從馬鳴處得知,師父當年以數百年的神力和無比深厚的佛法修為,幾近神體。之所以未能升座成神,或許是因在洛子峰上為了救他,吞食劇毒蘑菇以致大損修為……
得知此事,巨山更是被驚得目瞪口呆:原來都是因為我啊,是啊,師父佛法無敵,又有數百年神力加持,必是可以升座成神的!怪不得我問他成神之事,他總是笑而不語,或是顧左右而言他。
巨山心中雖是深深愧疚,也是無計可施,只是暗自垂淚。
【第一卷結束了,別人沒有卷,我只好自己“卷”了。
前面有點慢,后面情節會越來越緊湊。不要問我開始為啥不緊湊,需要前戲啊,懂不懂。
繼續自我安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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