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五只貓貓
仇夜雪望著他,不躲不避,手肘撐在圈椅的扶手上,手背撐著下巴尖,反而離祝知折更近了點。
他微抬著眼皮,粲然一笑:“看膩了,不滿意。殿下又要如何?”
這挑釁可是明晃晃的。
祝知折不僅不氣,眼底興味反而更濃:“阿仇,我都沒膩味,你怎么能膩呢。”
語畢,他輕輕松松一點,就從木欄上落到了仇夜雪另一側,落下時仍舊沒有發出任何響動。
仇夜雪只覺有一道風掠過,隨后祝知折就穩穩落地,出現在了另一邊。
好俊的輕功。
仇夜雪眼底微沉,他不過瞧了兩眼,祝知折的動作也并不多,故而他也不能確認。但若是他沒有瞧錯,祝知折的輕功只怕師承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血衣仙…他不過及冠的年紀能有令藕荷都忌憚的內力就情有可原了。
這位太子比他預想的還要不簡單。
就見祝知折看向祝祁煜的神色冷淡:“皇兄,你約我來了后,就在這兒同我家阿仇談天說地,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仇夜雪:“?”
誰是你家的。
他睨祝知折一眼,幾乎要被氣笑。
這人演技當真厲害,到這時候了還非得要裝?
祝祁煜微微一嘆:“知折,我只是想同你們談談今日京中四起的流言。”
“是真的。”祝知折已經干脆在仇夜雪身邊坐下了,他看向祝祁煜,慵懶的姿態下藏著暗芒:“皇兄又要如何?”
祝祁煜皺眉:“你是太子……”
“太子又如何?”
祝知折打斷他的話:“就算是天王老子,也不能強迫我做我不喜的事。”
已經神隱前排吃瓜了的仇夜雪端茶的手微頓。
祝知折哪哪都令人生厭,這點倒是和他不謀而合。
……嘖。
和這人有相似點真叫人不爽。
祝祁煜眉頭皺得更深:“就算不喜,你也應當好好去說,對方畢竟是姑娘家。”
祝知折輕哂一聲,說話真不像個太子,倒像是什么流丨氓丨地丨痞:“皇兄,心疼人家姑娘了?那就把人娶回去啊。”
“祝知折!”
祝祁煜呵斥一聲,叫本來就偷偷關注著他們這的各路人更加光明正大的看過來了。
仇夜雪早先聽聞祝祁煜是個溫吞的性格,今日打了個照面,他那般隨意對待他,他都不生氣,仇夜雪也覺著祝祁煜脾氣好。
……能叫這樣的人大聲說話,也是祝知折的本事了。
只是……
仇夜雪捻著茶蓋上的小把手,垂下的眼簾掩住了眸中的若有所思。
他怎么覺著這兩兄弟是故意在這兒來這一出的呢?
可外界傳聞都說祝知折與祝祁煜關系極差,他們這一出目的又是為何?
仇夜雪接過躑躅親去不敢上前的小二手里取的點心,一邊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一邊陷入沉吟。
見他獨善其身,祝知折舔舐了一下自己的尖牙,十分惡劣地將仇夜雪拉下水來:“阿仇,糕點好吃么?”
仇夜雪不知他又要作什么幺蛾子,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還行,這如意糕的確一絕。”
祝知折一笑:“你就不覺著有人聒噪得很,很煞風景嗎?”
仇夜雪還沒說不,祝知折就很懂地先行截斷了他的話:“我曉得你也覺得,所以——”
他轉頭看向祝祁煜:“皇兄也該有些眼力勁吧?我和阿仇并不歡迎你。”
仇夜雪輕嗤,不等祝祁煜先說什么,率先直接打了祝知折的臉:“哪里的話。”
他沖祝祁煜柔柔一笑:“殿下不妨也坐下說話吧,左右一個人有些無聊,再多一個也挺好。”
祝知折咧嘴,露出了自己的尖牙:“是啊,我也覺得阿仇說得對,所以多我一個不就剛好么?”
仇夜雪看他:“殿下,我與你說過了,我膩味了。”
無論是玩什么你情我濃的戲碼,還是對祝知折這個人都是。
他來京城,并非專程來招惹瘋子的。
既然曉得這是條野狗,那就離遠些。
他可沒這功夫跟他耗。
可祝知折卻不這么想。
給了他一爪子就想跑?
這世上哪有這樣的好事。
不揪幾撮貓毛下來,他不可能就此善罷甘休。
可還不等他勾著唇說點什么,便有人匆匆上前:“見過太子殿下、世子、大皇子殿下。”
那人急道:“世子,宮里來人請。”
仇夜雪稍停,祝知折完全不把自個兒當外人:“誰請?”
太子問話,不可能不回,故而那小廝垂著腦袋道:“太后。”
此二字一出,場內原本莫名還算是輕松的氣氛倏地一凝。
祝知折原本就帶著危險的笑瞬間涼薄起來,祝祁煜也不易察覺地擰了眉心。
仇夜雪倒是淡定得很,他起身沖皇家兩兄弟拱手,禮數還是那般要行不行,懶懶散散:“兩位殿下,既是太后懿旨,我便不在此多做停留了。”
終于來了!
仇夜雪這些時日無論是病著,還是昨日入宮,都在等著這位太后。
他以為還要等些時候才能等到,沒成想太后的耐性并沒有那么好。
因他動作太快,祝知折眼底掠過一抹沉色,想也沒想就伸手拽住了仇夜雪的衣袖。
仇夜雪一頓,垂眸看向仰著頭看他的太子爺:“殿下還有何事?”
祝知折舔著自己的牙尖,心底已經一片冷沉,面上卻仍舊帶著那抹曖丨昧的笑:“正巧我也要入宮向太后請安。阿仇,不如我們一道?”
仇夜雪:“?”
這太子是什么狗皮膏藥?
仇夜雪毫不猶豫地就拒絕了:“殿下,你既要向太后請安,那當走流程通報。即便殿下是太子,也不能隨意進出宮闈。”
祝知折挑眉:“阿仇你是吃醋了嗎?”
仇夜雪:“……?”
他算是發現了,祝知折的腦回路當真和常人不一樣。
他懶得再多言,只示意他撒手。
仇夜雪本以為還要和這狗皮膏藥再多做糾纏,沒成想祝知折只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隨后便松了手。
仇夜雪便徑直離去。
留下的祝知折和祝祁煜對視,無需言語,兩兄弟憑借著眼神就能夠明白對方的意思。
祝祁煜問祝知折要入宮么,祝知折當然要入宮盯著。
他怎么能讓仇夜雪與太后在無人盯著的情況下密談?
若是歲南與太后達成什么協議,那他們原本樂觀的局勢就要變得危險了。
祝知折也起身離開,他一走,便立馬有人出現在他身側:“殿下。”
祝知折翻身上馬,眼里已然沒了笑意:“我瞧歲南世子對入宮見太后一事隱隱有幾分期待…他此番入京本就是太后一黨非要他入京為質。”
祝知折說著,聲音都淬了寒:“我們的情報網總有疏漏,歲南王也不是個簡單人物,若二者真的悄悄搭上線了……”
他沒說要如何,但那暗衛卻已經知曉,領命去準備了。
若真是如此,那便動用另一個計劃毀了他們之間的關系。
歲南世子的命,也就留不得了。
“世子,可要換身衣裳覲見?”
仇夜雪剛要頷首,但還未點頭,就先頓住:“不必了。”
他學的《龕朝禮制》告訴他禮數應當周全,但他的本心告訴他不必如此。
仇夜雪眸色微涼,語氣冷淡:“我本也不是去同她喝茶請安的。”
藕荷輕嘆一聲:“世子。”
“我知。”仇夜雪閉上眼睛,平復心緒:“無論能否確認,此事都當從長計議。”
馬車行至昨日的位置停下,仇夜雪在藕荷的攙扶下下了馬車。
有宮人早早便候著沖他行禮,也沒有叫仇夜雪將身側的侍女留在原地。
仇夜雪留了躑躅在這兒,便帶著藕荷和鴉青一道前去。
皇宮宮闈深深,要見太后,不知要走多少回廊,路過許多假山水榭。
皇家園林修建得極好,里頭門道說上個三天三夜也不一定能說完,但仇夜雪卻無心欣賞。
他摩挲著手里的袖爐,終于轉到了孝慈殿。
朱紅的大門和金黃的磚瓦,巍峨的宮殿就像是張著血盆大口的怪物,帶著壓迫的氣勢在恐嚇著仇夜雪。
仇夜雪連停頓都沒有,就徑直邁入殿中。
就見正廳內上首坐著一位雖保養得很好,但也能瞧見點風霜的女子戴著半張面具。
太后曾經也是名動天下的美人,只可惜因為一場意外毀了容,若不是母族強大,只怕早就被先皇所厭棄。
但自那以后,先皇和太后之間究竟還有沒有過情分,就不是他們這些人能夠得知的了。
仇夜雪掩住自己眸中神色,拱手行禮:“歲南世子仇夜雪,見過太后。”
上首的太后微瞇了下眼眸,瞧著他這一身素色,眼底掠過不悅,但還是笑著說:“不必多禮,快坐吧。”
仇夜雪在引導下落座于下首,太后又說:“你進京時我便想要宣你入宮見見,只可惜你染了風寒。昨兒個我倒是想在宮宴后請你來坐坐,偏偏又叫太子截了胡。”
她道:“早就聽聞歲南山水養人,我看世子的確生得風流倜儻,同你母親像。”
仇夜雪:“太后還見過我母親?”
太后:“早些年她同歲南王一道入京時見過幾面,那當真是個妙人。”
仇夜雪還未接上這句話,外頭便又有一太監打扮的人走了進來:“娘娘。”
他手持拂塵,沖太后行禮:“永明郡主到了。”
太后似是有些訝異:“這孩子怎的這時候來了?現下我正在同歲南世子…啊,我想起來了,昨兒個我與她說了今日要考考她的繡工。”
她嘆了聲,轉向仇夜雪:“世子,也是我老了記不太清楚事了。不過左右正巧碰上了,不如見一見?”
正在不動聲色地盯著那位太監的仇夜雪沒怎么把這話聽進去,只胡亂應了聲。
這位太監……
四大監之一趙潛,也是令他母族月滿樓都十分忌憚的大內第一高手。
如若他母親遭遇暗算的事真的同京中有關,那這位必然脫不了干系。
趙潛不過片刻便領了一身著華服的姑娘進來,那姑娘和太后眉眼間有幾分相似,瞧著雖然不過十六七歲,但卻能夠看出來是個十足的美人胚子。
永明郡主只是夏國公之女,比起仇夜雪的身份還是矮了一截的,故而仇夜雪無需向她行禮。
反倒是她要沖仇夜雪福身,仇夜雪并未多看她一眼,只沖她微微頷首。
永明郡主在瞧見他的相貌時,倒是紅了耳尖。
昨日姨祖母便同她說了,她有意讓她嫁于歲南世子,做世子妃,將來還會是統領歲南十三州的歲南王妃。
她一開始還覺著在邊境領兵打仗的人兒,都是那般粗獷不堪,再說歲南世子久有惡名,現在瞧來……
永明郡主垂下眼,嘴角不住翹起。
太后在上首看得清楚,心里滿意。
永明愿意,一切便好說了。
仇夜雪見到永明郡主時,就已經回神,猜到了太后要做什么。
他的腦子在瞬息間就轉動想好了推拒的借口,只等太后暗示:“世子莫怪,我這孫侄女被我寵壞了,行事有些風風火火。但也很可愛不是?”
她說:“我們永明可是京中排得上號的美人兒。”
永明郡主羞紅著嬌容坐下,仇夜雪還未將話出口,就又有人直接闖了進來。
縱觀這整個京城,也就只有一個人這么放肆無禮——
“太子?”
太后蹙眉:“你怎的來了?”
祝知折換了身緋紅的蟒袍才來的。
他扯出個笑,行的禮松松垮垮的,讓人恨不得給他塞回去回爐重造:“今兒天氣好,想著許久沒向皇祖母請安了,特來問安。”
皇家有一點也是好的。
那便是暗里再如何恨不得對方當場暴斃,面上功夫也會做足。
這是刻在他們骨子里的習慣,尤其對于太后這種久居深宮的人。
太后玩笑道:“平日里沒怎么見著你的人影,怎么今日跑得這么跑得這么勤?連通報都不等就進來了?”
可祝知折顯然是個不管面子的,他直白道:“是啊,今兒主要也是阿仇在這。”
太后一滯。
永明郡主不知曉昨兒和今早的流言,她卻知道的。
就見祝知折已經坐在了仇夜雪身側,還很自然地把話題掌握在了自己手里:“進來時瞧見皇祖母心情好似很好,可是聊了什么趣事?”
太后原本心情的確不錯。
但現在見了他就不錯不起來了。
仇夜雪真不知這人到底為何跟他這么緊,卻也被激得來了趣味。
方才他還想暗示說自己身體不好,咒自己一波,現在祝知折來了……
仇夜雪挑唇。
左右他是個仗著自己老爹是歲南王就橫行霸道、囂張跋扈、肆意妄為的草包世子,有些話大可“膽大包天”的說出來。
正好也叫祝知折知道纏著他也是要付出代價的。
這一刀就讓這狗皮膏藥擋好了。
“娘娘在同我說永明郡主是京中數一數二的美人。”
仇夜雪笑起來時,那雙桃花眼泛起的漣漪并不柔和,反而是更添銳利,顯得有些奪目。
尤其他的語氣也是那般散漫又輕丨佻,叫坐在對面的永明郡主一顆心撲撲直跳。
只可惜仇夜雪稍稍傾身,倚在了他和祝知折之間的紅木方桌上,離祝知折近了些,像是想同祝知折耳語,帶笑的嗓音卻叫殿內所有人都聽得清楚——
“可我瞧著,還是殿下您更勝一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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