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子死活不肯點頭，老霍踢了幾回鐵板，腳都快踢骨折了！”老佟頗帶些幸災樂禍地道，打算就手把吸管戳進奶茶杯，結果笨手笨腳，連個吸管都對付不了。

施如錦看不過眼，上去替老佟擺平，口中問道：“總得有什么理由吧！”

老佟嘿嘿一樂：“他不想玩了，就這理由。”

施如錦瞧著老佟，小茂拒絕霍巍的理由還真簡單，卻應該……沒那么簡單。

“小茂跟老霍認識的時候，兩個人還都是小屁孩，一塊參加卡丁車培訓，一塊跑少年賽，然后小茂晚老霍幾年進職業，兩個人曾經在國外搭檔參賽，連老霍都說，這小子坐進賽車，飚起來比他還瘋。”老佟主動和施如錦聊起了小茂。

“或許人家只想過平平淡淡的生活呢？”施如錦琢磨著道。

老佟直接樂了：“你這就不清楚了，那小子背后有故事。”

“什么故事？”施如錦不免有了興趣。

“要不，我跟你從頭說起，玩賽車吧，天賦是一回事，比如老霍還有小茂，錢也絕對不能少，比如我，”老佟說到這里，倒嘆了口氣：“我少點天賦，小茂缺的是錢，只有老霍可以隨心所欲。”

“說小茂的事，把自己也帶上了？”施如錦好笑。

老佟轉了轉手里的奶茶，道：“我就打個比方，讓你有點感性認識，回到正題，咱們小茂哥的老爸也算有眼光，知道兒子能走賽車這條路，一門心思就想把他打造成第二個舒馬赫，誰能想到，兒子還沒成功，他倒把自己搭進去了。”

施如錦聽得愣住：“搭進去？”

“小茂他爸是個聰明人，就是聰明得過了頭，本來跟人合伙開間小公司，也算中產，養家糊口是夠了，不過養個玩賽車的兒子就捉襟見肘，那位心一橫，搞起非法集資，后頭玩得有點收不住，坑了不少人，”老佟說到這里，搖了搖頭：“小茂當時在美國參加印地500，也出了成績，眼見前程似錦了，結果這時候，他爸的事爆了。”

施如錦抿了抿唇，看來各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

“你別說，在這一點上，小茂這小子有種，當時他爸都已經把錢弄國外去了，小茂要是悶不吱聲，這邊還真鞭長莫及，”老佟摸了摸下巴，繼續道：“聽霍巍說，小茂他爸打的就是這個主意，只要兒子好，他就算打頭都認了，可小茂當時就回了國，還把他爸弄出去的錢，全都帶了回來。”

施如錦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這個看上去還有點害羞的小茂，三觀倒是挺正的。

“麻煩的是，小茂他爸騙人家錢，自己也被同伙騙了，騙來的錢根本不夠還，最后小茂在法院跟受害人簽了還款協議，把所有債務一肩扛下，才算保住他爸一條命，后頭霍巍拿了點錢，幫小茂開了那間修車廠，別說，是金子都會閃光，這小子如今在超跑圈里挺有名氣，改裝一輛車最高能拿到六位數，這才幾年工夫，賬居然還了大半！”老佟說著，又樂了起來。

雖然都是已經發生過的故事，施如錦聽到最后，還是替小茂松了一口氣。

“你剛才不是問小茂回絕老霍的理由嗎，我就要講了哦！”老佟又賣了個關子。

“經濟上的問題？”施如錦問。

“你去修車那天，我請老霍還有小茂喝了頓大酒，那小子被我勸著多吹了幾瓶，話頓時就多了，后頭哭哭啼啼地說，他這輩子最恨他爸，又覺得自己更可恨，要不是因為他，老家伙也不會起那么大膽子坑蒙拐騙，所以他跟他爸都有罪，現在父子倆只配茍且地活著，”老佟說到這里，長嘆一聲：“所以呢，這小子在跟自己過不去呢！”

施如錦聽到這里，也覺得不是滋味，人生際遇形形色色，誰都有自己的無奈。

機場廣播響了起來，通知有幾架飛機即將落地，施如錦豎起耳朵，聽到了施譙譙的航班號。

坐在不遠處的魏蕓和小白不約而同站了起來，兩人激動的神情，居然有幾分相似。

“有譙譙的飛機吧？”魏蕓遠遠地朝施如錦問道。

施如錦點了點頭，揚了揚手上的腕表：“不到一個小時了！”

“譙譙總算回來了，”老佟呵呵笑起來：“你這弟弟真有趣，上回我到美國，帶著他玩了幾天，小子機靈著呢，什么都一學就會，教他打高爾夫，沒半個小時，一桿子飛出去老遠。”

施如錦轉頭看向老佟，想了想，說了句：“他不是你們這些少爺，家里沒錢供他折騰，你可別什么都帶他玩。”

“施小姐話里有點不對勁啊，”老佟臉上立馬有點悻悻：“是怕我把你弟帶壞，在你眼里頭……”

“算我說錯，”施如錦趕緊道歉：“誰說怕你把他帶壞，我的意思，他還是個小孩，正是貪玩的年紀，就說吧，萬一他對高爾夫上了癮，我可沒膽量非法集資去供他。”

“反正我被得罪了。”老佟故作不快，翻了翻眼睛，低頭喝了一口奶茶，結果幾秒之后眉頭皺起，還一把捂住了嘴。

“你這什么意思，吞鶴頂紅呢？”施如錦好笑地問。

老佟一臉的委屈，指了指自己的嘴，最后以萬分艱難的表情，做了個吞咽的動作。

“哎喲，這什么味啊，”老佟大聲抱怨：“你們女的怎么就喜歡喝這種東西，那里頭什么呀，跟鼻涕一樣！”

施如錦被氣得笑出來，瞪了老佟一眼，老佟已經急轉身，跑到最近的一處垃圾桶邊，準備把手里的奶茶扔進去。

一個身穿機場地勤制服的女孩，不知道從哪里蹦出來，飛速攔住老佟，用手指了指旁邊碩大的垃圾分類標志，隨后一臉嚴肅地說了幾句。因為隔了一段距離，施如錦聽不到女孩在講什么，不過看著人家神情，顯然是在對老佟進行說服教育。

老佟陪著笑，沖女孩點頭哈腰，一臉的乖覺。

最后，施如錦瞧著老佟跟喝毒藥似的，當著女孩的面，一臉痛苦地把那杯奶茶喝光，再按女孩兒的指點，認真做起了垃圾分類。

女孩滿意地走了，老佟倒是站在垃圾桶邊，瞧了人家背影半天。

施如錦走到老佟身后，順著他的視線瞅了瞅，故意問道：“看什么呢？”

“長得不錯哎，感覺是我的菜！”老佟頭也不回地道。

施如錦打量老佟片刻，轉到他旁邊，忍住笑，拿手在老佟眼前揮了揮。

老佟似乎回過了神，看向施如錦。

“別告訴我，你對人家一見鐘情了。”施如錦調侃道。

“一見鐘情……”老佟嘀咕一句，似乎忽地恍然大悟，說了句：“我有事啊，失陪一會！”

于是，施如錦注視著老佟在人群里穿來穿去，似乎真的去找他的“菜”了。

霍巍電話，這時打到了施如錦手機上。

“施譙譙到了嗎？”霍巍問道。

“廣播里剛通知，飛機快要落地了，不過出來還得一會。”施如錦轉回頭，看了看機場大屏。

“看到老佟了吧，”霍巍笑道：“你昨天不是說，要帶阿姨和譙譙小女友去接機嗎，老佟正好替你取車，我就讓他也去機場，回頭行李給他搬就行了，這小子一天到晚閑著，讓他干點正事。”

“老佟脾氣就是太好了，要我成天被這么欺負，早就跟你翻臉。”施如錦忍不住笑起來。

“你倒替他打抱不平，我還不是被你欺負，我敢說什么？”霍巍這話，很像在撒嬌。

施如錦只能搖頭了，這時又問：“都12點了，會開完了嗎？”

“正在健身房，今天訓練任命還沒完。”霍巍回道。

明白霍巍是個自律到變態的人，施如錦還是想勸他：“快點結束，別把自己搞得太累。”

“心疼我了？”霍巍笑著問。

有些關心，說出來就肉麻了，施如錦沒接霍巍的話，隨口問道：“聽說你搭檔的事一直懸著？”

“剛解決了，”霍巍立刻回道：“波爾，就是我那個老對手，他已經正式簽約，參加這次慈善車賽，這小子非說要跟我搭檔，我考慮了一下，就跟他試試員！”

“這樣不是挺好嗎！”施如錦倒挺高興，和頂尖高手合作，對于霍巍第一場的復出比賽，自然是有加分。

“我想找小茂，”霍巍似乎還有些不樂意：“算了，波爾就波爾吧！”

施如錦開玩笑地問：“這么勉強啊，是擔心波爾搶了你風頭？”

霍巍頓了片刻，說出了心里話：“我只是覺得，如果以這樣的組合贏得比賽，倒像我沾了波爾的光，贏了也覺得沒意思！”

“做好自己就行了，”施如錦明白霍巍心情，不免開導道：“畢竟你離開職業圈有一段時間，差距肯定客觀存在，咱們不如坦然接受，反正來日方長，后面要做的，是盡己所能縮小差距，其實歸根到底，你要戰勝的，還是你自己，是不是？”

“這話說得非常正確，不過都是廢話，”霍巍懶懶地回了一句：“當然，我喜歡聽你說廢話，不聊了，一會要跟波爾視頻連線，他下個星期才過來，我們倆磨合的時間太短了，現在只能先紙上談兵，你們路上小心，回到家給我打電話。”

“好吧！”施如錦剛掛了電話，便發現老佟又回來了，此時一臉笑容，眼角皺紋全出來了。

沒等施如錦打聽，老佟變魔術一般，從口袋里掏出一張名片，在施如錦面前晃了晃：“剛才那個小姐姐給了我聯系方式。”

施如錦心里好笑，滿是敬佩地道：“難怪佟董花名在外，果然所向披靡，以后我讓譙譙躲你遠一點，怕他跟你偷師。”

即便被施如錦嘲笑，老佟此刻心情好到飛機，完全沒在意，倒是一直瞧著手里那張名片。

施如錦卻注意到了，名片對著她的那一面上，寫著“便民服務卡”五個字。

這下，施如錦直接失笑，問道：“你說的聯系方式，是便民熱線電話，我也能打呀！”

老佟很是珍惜地將那張便民服務卡收進口袋，抬眼看看施如錦：“小姐姐在上面留了手機號碼，從今天開始，我佟亮亮的春天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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