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親媽
半個小時后,鄭實走進燒烤店,站到了施家姐弟面前。
施如錦很仔細地觀察了一下鄭實,上回見面時,還意氣紛發(fā)的鄭實,此刻臉上帶著掩藏不住的頹喪,就像忽然之間老了十歲。
“鄭哥,這幾天受苦了,不過咱們能出來,還是一條好漢!”施譙譙起身,拍了拍鄭實后背,將他讓到自己旁邊的座位上,又招呼服務(wù)生上菜。
鄭實咧嘴笑了笑,目光投向施如錦,朝她伸出手:“我想了半天,要當面感謝施小姐,我老婆跟我說了,她最慌的時候,多虧施小姐主動拉了一把。”
起身同鄭實握了握手,施如錦又坐下,道:“從家里出來前,我跟鄭太太通過電話,你能平安出來,她終于放了心,我們都相信,這一次的事,錯不在鄭先生,并且不久就會真相大白。”
鄭實用手搓了搓自己的臉,仰著頭想了片刻,苦笑了一聲:“在里面的時候,我老在想,等回到家,好好睡上三天三夜,結(jié)果真出來了,連閉上眼睛的勇氣都沒有,生怕等睡醒過來,發(fā)現(xiàn)是一場夢,我還在局子里蹲著。”
“你挨打了嗎?”施譙譙好奇地打聽道。
鄭實搖了搖頭:“這倒沒有,好吃好喝的,不過一個人一間屋,除了穿制服的,見不著一個活物,有一度我想偏了,甚至懷疑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陽。”
施譙譙嘴張得老大:“這么嚇人?”
鄭實聳了聳肩,拿過服務(wù)生剛端上來的一杯水,仰頭喝了個精光。
施如錦瞧向鄭實,心里思忖,蘇以誠報警的目的應(yīng)該達到了,鄭實的確受到了驚嚇。
“鄭哥,以后還敢罵那家破公司嗎?”施譙譙忍不住又問。
鄭實雙手握著已經(jīng)空了的杯子,自嘲道:“讓我先緩一緩,說實話,我發(fā)現(xiàn)自己也挺慫的,人家剛通知我可以走了,我立馬嚎了一場,見到我老婆跟岳父的時候,眼睛還腫著,我岳父以為我挨了打,當時就老淚縱橫。”
有服務(wù)生端上了菜,施譙譙熱情地招呼道:“鄭哥,趕緊吃,今天算是我們姐弟給你接風,我可是從心里頭佩服你,這叫敢于跟惡勢力做斗爭,我都想好了,以后大學(xué)畢業(yè),也要做仗義執(zhí)言的記者,今天我陪你好好喝幾杯,咱倆不醉不歸!”
“你小子這話,我喜歡聽,不像我老婆,白天接我出來,一路在埋怨,要不,我也不會找個借口跑出來,在小區(qū)外的公園坐到天黑。”鄭實說著,一臉趣地嘆了口氣。
知道鄭實現(xiàn)在最需要的,是緩解心中的積郁,施如錦索性讓服務(wù)生拿來一箱啤酒,如果不是要開車,她也想喝幾杯,鄭實的煩惱能說得出口,施如錦卻不能。
鄭實最后喝了半打啤酒,結(jié)束的時候,靠施譙譙和施如錦一個架著,一個扶著,才將他帶上了車。
“鄭哥,喝一場痛快多了吧?”施譙譙同鄭實一塊靠在后座上,呵呵笑著問。
“痛快!施譙譙,哥哥、哥哥跟你說句心里話,記者這行可……不是人干的,你得做好心理準備,一不小心……得罪大佬,人家、人家有的是辦法治你!”鄭實舌頭已經(jīng)大了。
“我才不怕,就覺得你這樣不要太爽,等畢業(yè)了,我來找你?”施譙譙說著話,頭還靠到了鄭實肩上。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我今天失業(yè)了,”鄭實伸手,將施譙譙的頭推開:“下午給我們總編……打電話,他就問我,什么時候……過去辦、辦離職,我還沒敢跟我老婆說,知道這什么感覺,老子就一只螻蟻,人家跟在后頭,隨時都能踩、踩死我!”
“太缺德了吧!”施譙譙也有點被氣到。
施如錦從后視鏡看了看鄭實,不知道是喝得太醉,還是心情惡劣,鄭實表情痛苦。
“以后有什么想法嗎?”施如錦看著后視鏡問道。
“沒……關(guān)系,逼急了,老子找個打仗的地方,去做戰(zhàn)地記者,真刀真槍,不怕人在背后給你一刀!”鄭實說著,抬頭大笑一聲。
“不至于吧,”施如錦勸道:“一家大小的,你不管了?”
沉默許久之后,鄭實雙手按了按太陽穴,似乎又生出了意氣:“那就只能……繼續(xù)寫,除非嘉實那幫人……有本事砍了我的手,要……了我的命,我非跟他們杠到底了!”
施如錦:“……”
“施譙譙,有沒有水!”鄭實的眉頭此刻皺成了“川”字。
趁著前面的車堵上了,施如錦彎腰,從座位下面拿了兩瓶水,遞到了后面。
鄭實接過水,道:“你這弟弟有意思,能吃能睡,我年輕時也跟他差不多,一點愁事都沒有,不過你勸勸他,別跟我學(xué),以后找個輕松的事,開開心心過一輩子,把老婆孩子照顧好,就是一種本事。”
施如錦回頭看了一眼,施譙譙半躺半坐在后面,居然睡著了。
“施小姐,知道我為什么來找你?”鄭實喝著水,瞧向施如錦。
“怕把太太嚇著,隨便拉個人吐苦水?”施如錦開了一句玩笑,是因為看出,鄭實此刻神經(jīng)繃得太緊。
鄭實不知道嘟噥了一句什么,施如錦沒聽清楚。
“嘉實企業(yè)到底只是一間公司,不可能一手遮天,以你這種個性,沒人能踩得死你,”施如錦又發(fā)動了汽車:“如果……”
“算了,我還是躲你們遠一點吧!”鄭實突然打斷了施如錦的話。
沒明白鄭實的意思,施如錦又朝后視鏡瞅了一眼。
鄭實探過身,將頭靠在副駕駛座的椅背上,對施如錦道:“知道我被警方帶走前一天,發(fā)生什么了嗎?”
“什么?”施如錦反問。
“我們總編一個朋友來到我辦公室,關(guān)上房門,跟我單獨聊了半天,主題就是,有人對我發(fā)的那么東西非常關(guān)切,然后……”鄭實說到這里,一拍施如錦的椅背:“那位勸我,識時務(wù)者為俊杰,不要摻合進博勝集團和嘉實企業(yè)的爭斗,大佬們的游戲,沒道理把自己搭進去。”
“怎么把我們也牽扯到里面了?”施如錦覺得莫名其妙。
“據(jù)說嘉實企業(yè)老板認定,是你們買通我對付他們,不過那位姓蘇的老板‘宅心仁厚’,愿意給我一個機會,如果我在網(wǎng)揭露了他認定的‘真相’,也就是,你們是我背后金主,人家就不計前嫌,否則,后果不是我一個小人物能夠承擔得起。”鄭實吐了口氣,又坐了回去。
“真相……蘇以誠覺得,博勝集團在對付他?真是好笑!”施如錦終于明白,為什么今天鄭實一定要過來。
“我因為不肯就范,第二天一早就被警方帶走,”后座上的鄭實望向車外:“警方在進行調(diào)查的時候,也問到博勝集團,我當時說得非常清楚,我只是出于記者正義感,記錄客觀事實,沒有任何機構(gòu)在背后指使,也沒人能指使得動我。”
施如錦擰了擰眉心:“他們有證據(jù)嗎?”
“哪來的證據(jù),都是些無理指控,不過嘉實企業(yè)不會就此罷手,”鄭實嘆道:“你看,我剛出來,飯碗就被人砸了,施小姐,我欠你和霍董的人情,所以過來告訴你,昨天警方最后一次訊問,已經(jīng)問到你的名字,按嘉實企業(yè)的說法,你就是負責給我下指令的人。”
“我這么厲害,要不要也去配合調(diào)查?”施如錦覺得太不可思議。
鄭實卻低下頭道:“應(yīng)該是我連累了你們。”
這一晚,施如錦習(xí)慣性失眠,后來睡過去,也不知道幾點。第二天再醒過來,看看手機上的時間,居然已經(jīng)快到九點。
一下從床上翻身爬起,施如錦心里懊惱,怎么會睡過來了頭。
施如錦匆匆走出臥室,便聽到廚房那邊“叮叮咚咚”地響,詫異施譙譙居然勤快到,自己在廚房做飯了,施如錦抬腳走了過去。
等看到正在料理臺前忙碌的魏蕓,施如錦驚訝地叫了出來:“阿姨?”
“醒了啊?”魏蕓回頭,隨口說道:“如果不睡了,趕緊洗洗,我做了你最喜歡的酒釀元宵,還買來梅花糕,喜歡吧?”
“這附近有賣梅花糕的?”施如錦有些奇怪,說著話,走進廚房。
“南門美食街今天第一籠,給我搶下了,”魏蕓說著,便笑起來:“上次逛街,我就看到有賣的,不過那幾天你正好去了寧城,早上起得早,我就過去了,誰教我家小錦看到梅花糕,就不要命了!”
不知道為什么,施如錦嗓子突然有點緊,走到魏蕓身后,抱住了她的腰:“那么遠,你坐公交去的呀,大早上的,不怕累著嗎?”
“哄自己女兒高興,再累怕什么!”魏蕓笑了起來,隨即故作不耐煩地道:“松開我,我怎么干活呀,都星期六了,你別又去加班啊!”
“原來是星期六啊,”施如錦這才想起今天休息,忍不住笑起來,隨即道:“我不加班,陪阿姨逛街,咱們一塊做頭發(fā)?”
“逛什么街,一會把你叔叔接過來,譙譙也不許出門,咱們在你這兒吃午飯,別忘了問小白有沒有時間。”魏蕓叮囑道。
“也好,我陪您買菜,讓譙譙去接叔叔,”干脆又將頭靠在了魏蕓后背上,喃喃地道:“阿姨身上好香啊!”
“傻丫頭,還記不記得,你頭一句話跟我說的話,是什么嗎?”魏蕓側(cè)過頭問。
“忘了。”那么久的事,施如錦自然記不住。
“開始我以為你不會說話,有一回抱你去做檢查,我怕你空腹出來餓,特意買了醫(yī)院食堂的梅花糕,你從檢查室出來,吃得狼吞虎咽,然后看著我,冷不丁蹦出一句——阿姨香香的,像我媽媽一樣,”魏蕓似乎陷入了回憶,頓了半天,道:“我那時候就想,以后得有一個這么乖的……女兒,托你爸的福,我如愿以償。所以記住啊,以后好好的,我指望你養(yǎng)老送終,到下輩子,我一定做你親媽。”
施如錦眼圈一酸,趕緊放開魏蕓,往旁邊的衛(wèi)生間走去,并沒有注意到,魏蕓站在廚房里,用手背抹了抹臉上不知何時落下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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