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得活像托孤，看來那件事對鬼醫打擊不小。

        “前輩說這種話……”沈臨州笑了笑，“莫非是突然頓悟，發現自己作惡太多，想了卻殘生贖罪了？”

        正傷春懷秋的鬼醫一聽，醒酒湯也不喝了，拎著個酒壇子破口大罵，“臭小子不想活了是不是？”

        聞言，沈臨州笑意不改，“只是提醒前輩莫忘了，那毒，是你親手下的。”

        就怕這老頭子當真“茅塞頓開”一心赴死，留下自己和阿云兩個病患舉步維艱。

        不過在看到鬼醫抄起酒壇子想砸過來卻被白逸阻攔時，沈臨州便知道他尚無死志。

        于是他理了理袖口，往人心口上插刀子，“前輩從前不是為仇恨而活嗎？如今便該為贖罪而活了。對了，提醒你一句，阿云也在查當年的事，雖然事情不同，但誰知會不會殊途同歸呢？”

        他挑眉欣賞著鬼醫臉上的錯愕與悔恨，只覺得渾身舒坦。

        畢竟要不是這認錯仇人的老頭子，他可憐的阿云也不至于會被劇毒折磨，甚至被當做試藥人……

        他眼眸深沉，牙齒輕輕一磕，不過往后……瞥了一眼跳腳的鬼醫，他心底哼笑。

        “你……”

        鬼醫終于累了，方才又氣又驚，酒勁居然散了大半，他喘勻了氣，聲音里透著疲憊，“別告訴她。”

        “阿云聰慧，本王可不能保證。”

        鬼醫眸光黯淡，終于不再鬧了，任由勞心勞力的白逸將他攙扶回去。

        看著他的背影，沈臨州忽然發覺這頭子似乎老了不少，他身形瘦弱，脊背佝僂，那還有半點老當益壯的樣子？

        只能說，造化弄人。

        忽得一陣夜風吹來，夾雜著若有若無的荷花香。

        沈臨州微蹙的眉頭一直沒有松開，他當初和鬼醫做了交易，他幫鬼醫尋一人，而鬼醫為他解毒續命。

        卻沒想到還真是造化弄人，護國公府的事在當年鬧得轟轟烈烈，接著便是被下了禁令，誰都不敢沾染半點。

        他自然也不打算在這時候弄出什么動靜來打草驚蛇，但拔出蘿卜帶出泥，只要發現了一個與之有關的人，那么就會跑出來第二個，第三個……

        再加上姜云姒居然也不知怎么想查她娘的事，若是被人發現……

        沈臨州輕嘖一聲，她還要查姜啟之，如果當年的事情真有不對勁的地方，那老狐貍恐怕早就抹去了。

        真是不好辦。

        喝醉的人大多不講理，眼下鬼醫雖然被白逸弄回了住處，卻執拗地要記手札。

        白逸勸得都口干舌燥了還是沒讓鬼醫打消念頭，他急得焦頭爛額，鬼醫卻突然蹦出一句話來。

        “那丫頭性子倔，我不知隨了誰，老頭子我從前待她不好，現在又不知道該怎么面對她。她身體里的毒不能耽擱。待老夫我挑燈夜戰，定能將畢生所學記錄下來，為她鋪路。”

        鬼醫談吐清晰，雙眼卻迷迷瞪瞪的，白逸一時間也分不清他是不是還醉著。

        但是鬼醫口中的那個人……白逸心里已經猜出來了。

        沒想到……

        他嘆了一口氣，心中頗為唏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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