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起來是和藹可親的話語，姜啟之卻覺得鋒芒在背，甚至不知不覺出了一身冷汗。

        皇帝已然垂暮，自從沈臨州獻上了長生之計后他更是沉迷于求醫問藥，幾乎不理朝政，是以，所有人都默認如今是太子監國，皇帝，無非是個擺設罷了。

        就連姜啟之自己也早就做出了正確的選擇，扶持太子，以后，等太子登基，他就是功臣。

        可是現在……

        本該不問朝事的皇帝為何會突然這么問？

        太子、嫻貴妃，正是如今把持了前朝與后宮的勢力。

        姜啟之跟在皇帝身邊多年，可以說是被皇帝一點一點提拔上來的，對于皇帝，他自詡了解，可今日卻不敢貿然開口。

        “陛下明鑒……”他只能挑著穩妥的話說，“老臣有罪，老臣教女無方，害得貴妃娘娘痛失云大夫，老臣懇請陛下降罪！”

        上頭傳來一聲蒼老的冷笑，“姜愛卿，朕老了，耳不聰目不明，是以總有些自以為是的聰明人想遮了朕的耳目。”

        “朕知道你是個聰明人，有些事，朕不想親自說出來，姜愛卿，你可明白？”

        糟了！

        姜啟之腮幫子一鼓，腦袋垂得更低，“老臣惶恐。”

        座上，皇帝微微閉眼搖了搖頭，“你如今身居從二品，有名無實。朕本以為能以此讓你收收心，不曾想，你竟求到了太子嫻貴妃跟前。”

        “當年，朕一手將你提拔，你卻成了太子幕僚，讓朕很是心寒。“

        這話說完，皇帝抑制不住地咳嗽了一陣，聽起來好似要把肺都給咳出來。

        然而姜啟之已經怕了。

        他聽出來皇帝這是對他不滿了，可皇帝不是……

        突然，姜啟之心中泛起透骨的涼意。世人皆知皇帝昏聵，可若皇帝只是深藏不露，在暗處掌控一切呢？

        什么太子，什么嫻貴妃，其實都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耍聰明！

        思及此，姜啟之忙將腦袋磕在地上，惶恐道：“老臣糊涂，還請陛下開恩！老臣一直顧念陛下恩情，多年來勤勤懇懇，矜矜業業，不敢有絲毫懈怠。太子已能獨當一面，想來再不需要老臣輔佐，老臣懇請陛下……”

        他的聲音一瞬間緩和了下去，“讓老臣常伴陛下左右，為陛下分憂。”

        一滴冷汗從姜啟之額頭滑落，他大氣也不敢出，仿佛在等待頭頂的閘刀落下。

        “哈哈哈！姜愛卿忠心一片，朕自然看得到。”

        皇帝忽然笑了，臉上的陰霾一掃而光，“然而太子尚且年輕，心性難定，唯有姜愛卿你最讓朕放心，這輔佐太子之事，自然還是得交給愛卿你。”

        肩上的壓力仿佛又重了一些，姜啟之硬著頭皮道：“老臣愿為陛下效犬馬之勞。只是老臣如今有名無實，只怕幫不了太子什么。”

        皇帝大手一揮，道：“丞相之位不可空置太久，此事朕自有打算。”

        姜啟之心頭一喜，“臣謝主隆恩！”

        這可真是峰回路轉，柳暗花明！

        雖不知皇帝為何突然關心政事，可只要能官復原職，那就是再好不過了。

        看著姜啟之那幾乎貼在地上的身子，皇帝混濁的眼中透出一縷精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朕要將這天下牢牢朕在手里，姜愛卿可明白？”

        “老臣明白。”姜啟之知道自己沒得選，他再一次成了皇帝的爪牙，而皇帝，是他最大的倚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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