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到宿舍了嗎？”

        他們上了車，牧周文才發覺自己有好幾個未接來電。他連忙撥了過去，又把手機聽筒和自己的耳朵壓得很近，似乎擔心駕駛位的孟盛夏聽了之后會有什么反應。然而孟盛夏只是聳聳肩膀，用唇語告訴他自己甚至不介意他公放。起碼在這個時候，他不是那么介意牧周文和自己的哥哥說些體己話，對方真人可是在自己這邊呢。

        孟盛夏聽著牧周文擔憂的關懷，自己忍不住想笑。他哥哥可比他機警多了，見了真人才知道那傻白甜的樣子都是裝的，牧周文真要和他談戀愛，八成也是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間的份。孟盛夏不信他真能被陶之軒給怎么樣，況且他倆看上去還挺兩廂情愿，你情我愿的事，能由得外人插嘴嗎？

        當然，他是不會這么對牧周文說的。孟盛夏只默默聽著，放肆地打量起后視鏡里的牧周文。從他的光潔的額頭看到線條柔和的下頜，再往喉結之下探尋被衣領遮掩的鎖骨……他越看對方越覺得喜歡得緊。

        就算牧周文現在的臉被凍得有些發白，又因為流淚、平日里黑白分明的眼睛都泛著紅血絲，看上去有些萎靡，和往日的精神飽滿比不了——可他偏偏就挺寶貝的，總覺得現在牧周文是他的人了，就在他的視線當中，怎么也不能一下子就從他的世界里跑了。這種切實的擁有感讓他感到了滿足，就像飽餐一頓那么恬淡的幸福，他甚至生出了足夠的耐心去等待牧周文結束對話。

        何況他現在還開心得要命。

        今晚牧周文沒有喝酒卻還是自愿坐上了他的車，這是對方出于理智做出的選擇，光是這一點，就足夠孟盛夏陷入一種近乎迷幻的興奮當中了。何況還有牧周語溢于言表的顧忌在前，孟盛夏知道當時牧周語想要說些什么，可對方終究沒來得及阻止牧周文選擇自己這一邊，這一點也讓他產生了快意。

        他就是喜歡嘗試這樣的事，被所有人阻止的、被規則劃入禁區的……他沉醉于這種踩紅線帶來的強烈刺激。作為常人視作叛逆者的他，自然而然也能嗅出同類的氣息。不需要言語，在之前他伸手的剎那，他就看出了對方眼底所潛藏的越界的沖動：這個表面是身邊人眼里優等生的男青年，有顆對于破壞常規蠢蠢欲動的心。他渴望著打破，不論是從內部摧毀那些條條框框，亦或者是誰來打碎禁錮他的外殼。

        而他，正好能解放對方壓抑已久的天性，這是牧周語所做不到的。

        “嗯，到了就好，早些休息。我，我……我和朋友在一起，今晚就不回學校了。住處？嗯……訂了旅店，你不用擔心。”孟盛夏聽到旅店的時候，故意朝后視鏡里的他擠眉弄眼，用唇語說到：“我們進度這么快不太好吧。”

        牧周文讀出了他的調侃，一下子有點害羞，連眨眼頻率都變快了。但他正在打電話，還是和自己的大哥，所以也拿孟盛夏無可奈何，只能什么也不說地專注于自己這頭的通話：“真的沒關系，哥，你也早點休息。”

        牧周文戀戀不舍地繼續聊了幾分鐘，直到孟盛夏輕輕吹了一聲口哨，這才猛地回了神和對方道了晚安。

        掛斷電話后牧周文的表情有些困窘，似乎不知該說些什么好來讓他們的氣氛活躍一些。孟盛夏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他們畢竟現在已經約定了口頭上的戀愛關系。牧周文這么一個一板一眼的人，就算一時之間沒辦法釋懷自己的感情，但他已經同意了自己的告白，就做不到完全把約定當做兒戲，繼續沉浸在之前的感情世界里。可是他又一時半會找不到話題，想努力說些什么卻又說不出口，那副為難的樣子看得孟盛夏忍不住笑了：“你緊張什么？”

        “我沒有。”牧周文小聲反駁到。

        “也對。上了我的車，你緊張也來不及了。”孟盛夏壞笑到，主動提起了一個話題，“昨天你在天臺好像沒看出我。”他回想起昨晚他倆在天臺的相遇，牧周文好像也不是對他視若無睹的，眼神貌似在他身上停留過那么一瞬。

        “你剪了頭發，我沒看出來。”牧周文回答道，又填補了一句，“不太習慣。”

        孟盛夏捋了一下自己現在剪短了許多的頭發，繼續問著牧周文的意見：“不好看嗎？”

        他看見牧周文的臉上有點糾結，然后偏過臉去，有些生硬地夸到：“挺帥的。”

        “就用這句話敷衍我嗎？我好傷心啊。”孟盛夏佯裝委屈巴巴地抱怨到，“再多夸點唄。”

        “學長，我覺得你剪短發比長發有男人味好多。”牧周文用手遮住自己的鼻子和嘴巴，這段話光是說出來，好像就讓他有點不好意思。

        直男。孟盛夏在心里笑到，但他知道牧周文看上去也不像是擅長夸人的性格，能聽到這段話他這頭發剪得也算值得：“那你心動了沒？一點點也行啊。”他拖長了聲音問到，像是同對方撒嬌，身上沒有半分平日里混世魔王的架勢。

        他嘴上沒個把門，輕浮的話幾乎是信手拈來，而討要夸獎這招更是屬于入門級別，在自己過去的曖昧對象面前屢試不爽。可牧周文不巧是個正經人，不明白這種情侶間的調情該怎么用甜言蜜語敷衍，他登時就陷入了如何形容的苦思冥想當中，成了啞巴愣在那兒了。

        孟盛夏嘆了口氣，沒再繼續追問下去。他能看出牧周文對于他們關系突然轉變的無所適從，心里給自己念經：這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學弟不是一日能夠攻略的。他勉強壓抑下自己慣常的速食主義作風，打算老老實實做人，首先從逼著自己別老看對方惹人家心煩開始。

        孟盛夏移開了目光，心里盤算起他們接下來的行程。他的車從他們一上來就發動了，這時候已經完全熱起來，正適合去往這個城市的任何一個角落。

        孟盛夏打開音響，播放起了自己收藏的歌單。那有些勁爆的音樂在安靜的車內炸響的時候，他打了個響指吹了一聲尖銳的哨音，就像草原上的獵人在呼喚著自己的鷹隼，隨后嗓音響亮地警告到：“安全帶系好了！”話音剛落，他就轉動方向盤打了方向把車挪出了車位，隨后一腳油門就駛出了停車場。

        為他突然的“超速”嚇了一跳的牧周文險些把自己的手機甩了出去，他緊緊攥住自己的手機，也大聲質問到：“你要帶我去哪？”

        “去你沒去過的地方！”孟盛夏大笑著回答牧周文，“你肯定想過去那兒！”

        ……

        “學長，你說的地方是這里？”牧周文皺眉到，甚至轉身就想離開了，“這里不太合適——”

        “不合適什么？”孟盛夏攬著他的腰，有些強勢地帶著牧周文從迪吧門口進去了，“你成年了吧？”他尋思著對方總不能未成年吧，自己要是對未成年下手，那還是太禽獸了。

        “成年了……但我也不能去這種地方啊？”

        “和我一起還不敢進去？”孟盛夏瞥了他一眼，拍拍胸膛承諾到，“我保護你。”

        “這不是保護不保護的問題，唉，學長，你不要為難我好不好？”

        “玩玩而已嘛，又不是讓你上刀山下火海，你這么慌張干嘛。”

        牧周文半推半就地被孟盛夏推到了舞廳里，他看到烏泱泱一大群人正在舞池里high，再被那幾乎要貫穿耳膜的電音一頓轟炸，似乎腿都有些發軟。

        “我真不適合來這……”

        “你說什么？我聽不見。”孟盛夏耍無賴到，“你自己去玩玩吧。”他輕輕推了牧周文一把，讓對方往人堆里走，“玩得開心點。”

        “學長！”很快被人群卷進去的牧周文扭頭看了他一眼，好像在和他求救，但孟盛夏只是揮揮手，答非所問地大聲和他說到：“牧周文，你想做的事，我會帶你一件一件做完的！”

        天花板上的燈所映射的方向不斷變化著，投下讓人躁動的彩光。這個時間快要到迪廳氣氛的最高潮，dj也切入了更加煽動性的音樂。每個人都在狂舞著，不論舞姿好看與否，只是隨著音樂發揮著身體本能想要舞動的欲望，盡情釋放自己的壓力。

        牧周文那么壓抑自己的人，也許是不能適應這里的喧嘩，但他很快就會習慣的。孟盛夏知道自己要是盯著牧周文看對方就會退縮，所以他刻意保持了距離，點了一杯無酒精莫吉托在吧臺邊坐下了。

        “好久不見你來了。”他是這里的老客，因為出手大方，和調酒師們關系還不錯。今晚值班的調酒師jason應下他的點單，多看了他幾眼才看出原來是他，立即露出了笑容來，“今天想起來玩了？”

        這段日子里他經歷了太多，哪有精力來這浪費時間。要不是因為牧周文，他都覺得自己起碼這小半年也不會來這：“看來這頭發沒剪對，每個人都認不出我來了。”孟盛夏笑著自嘲到，沒說更多的話。

        jason識趣地沒有追問先前的事，轉而問起其它話題來：“孟少今天一個人來的么？”他和孟盛夏聊著天，手頭上的工作也沒落下，一邊說話，一邊麻利地處理著雞尾酒。

        他不在這里約人。一般來這兒的時候，不是和兄弟一起，身邊也總有佳人做伴。但今晚不一樣，牧周文不是那樣的對象，孟盛夏干脆地回復到：“和我男朋友一起來的。”

        孟盛夏先前沒帶過鄭楚來這種地方。他知道鄭楚不喜歡吵鬧，也不喜歡他顯露出喜好玩樂的這一面，所以他一直克制著自己，在對方面前扮演出聽話識禮的形象。可那終究不是真實的他，現在想想多少有點虛偽了。

        “哦？”

        聽到男朋友這個詞的jason，臉上露出了想要打聽八卦的表情。而孟盛夏沒有做更多解釋，只笑瞇瞇地向對方拜托到：“幫他也做一份吧。他不擅長喝酒，但想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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