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周文退了回家的車票，這剩下的一天就都交給了孟盛夏。對方先回了一趟學校換了衣服，兩人約定在城東的商業街見面，牧周文比他想得到的更早一些。孟盛夏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離他們約定的時間還有一刻鐘，牧周文就已經站在了他們說好的門店前。

        孟盛夏最初沒有看出是對方，他習慣了牧周文一身休閑運動裝的打扮，心想他得配合一下，自己也搭了一身休閑裝。哪知道他到了地兒，四處看了看沒能直接找到對方，還是牧周文出聲喊了他，他才發現今天的牧周文特意換了一套裝束出來，一看就不是他一個人的功勞。

        牧周文也明白孟盛夏沒能看出自己的理由，他有點靦腆地問到：“這么穿不太適合嗎？”

        “沒有，只是有點意外。”牧周文不像是在意自己打扮的人，“誰給你搭的啊？”

        “我室友他們……”

        看來牧周文是盛情難卻，才更換了穿衣風格。孟盛夏沒住過校，更別提和室友相處的事了。他沒想過室友這樣的關系也能對彼此的事情這么上心：“你們感情挺好啊。”

        他們一邊閑聊，一邊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逛起來。

        新年的第一天街上的人不少，卻沒有往日為工作忙碌的氣氛，只是隨意地閑逛著。街上的情侶不少，只是他們倆看上去更像是朋友。特意保持的距離不遠不近，但并非是情侶那么親密無間。然而只是兩個人就這么聊天，孟盛夏自認已經十分開心。

        他們中午吃飯的地方最近成了一個打卡的網紅店。之前他來找嚴恩玩的時候，這家餐廳還不出名，不知道他們做了什么樣的營銷，現在連吃飯都要提前預約了。孟盛夏不免有點擔心對方因為客流量增大、導致菜品質量下降，但看網上的評測還不錯，還是選擇了這一家有著明亮的落地窗、能夠看清街上風景的餐廳。

        “昨天……你怎么會來？”昨天太過疲勞，孟盛夏沒來得及詢問牧周文，但他還是想要知道對方會來他們聚會的地方的緣由，“那么晚了。”

        “學長，你一直不回我消息，電話也直接掛斷……我感覺不太對勁，就出來了。”牧周文講起自己昨天到來的理由，臉上的表情平靜，就像是在講述別人的故事，“到了門口我遇到了許大哥，他好像也在找人。我想起哥哥和我說的事情來，問了他是不是在找學長發小，他說是，我就想，會不會你們兩個人呆在一塊呢？我們就分頭找起來了。”

        “我上了樓，不知道為什么就覺得有個方向一直吸引我走過去。到了門口，我聽到了嚴學長的聲音。沒想到真的找到了你們。”

        “啊……”如果他們來得再晚上十幾二十分鐘，也許事態就再也無法挽回了。牧周文的直覺救了他們兩個人，孟盛夏想，嚴恩一定也會十分感激對方的，“謝謝你。”他想親吻對方的面頰表示感謝，但是顧及現在他們正在公共場合，牧周文一定會害羞，也就作罷了。

        “這是我該做的，為什么要說謝謝呢。”牧周文莞爾，不以為意地搖了搖頭。

        “總感覺有點丟臉。”孟盛夏如實說出了自己的感受，“我……居然會那么不小心。”

        牧周文皺起眉頭，也和他如實地提出了自己的疑問：“學長，那些人到底是？”

        孟盛夏冷笑了一聲，然后微笑著說到：“算是熟人，想和我開個玩笑吧。”他沒把真實的緣故告訴牧周文，也知道對方不會相信自己這種說辭。但真正的真相，卻不適合告訴對于這些事情一無所知的牧周文，他不忍心去破壞對方對于世界的想象。

        “開玩笑？”牧周文卻真的有點生氣了，“那么做根本沒有經過你們的同意。”

        “不是同意不同意的事，”孟盛夏撐著臉笑笑地盯著他看，戲弄對方道，“難道我同意了，或者嚴恩同意了，你能同意嗎？”

        “這不是一回事——”

        “別想了，你干嘛要理解他們怎么想呢？你也不是他們呀。”他不想讓牧周文和那幫人搭上關系，這對對方來說也許是危險的。孟盛夏翻起手里的菜單，轉移話題到，“要不我們再點一份飲品吧，你想喝什么？”

        “呃，讓我看看。”牧周文接過孟盛夏手里的菜單認真看了起來，孟盛夏的目光先是落在對方的身上，然后越過對方向外看了看。有種奇妙的預感指引他的目光來到窗外，孟盛夏掃了一眼街上的情況，在他的視線收回來的剎那，他在余光里瞧見了一個有些熟悉的身影。

        最近看到熟人的概率，是有些太高了。孟盛夏看著窗外那個熟悉的背影，情不自禁地站了起來。

        “學長，怎么了？”

        “啊，沒事，你先看著。我好像看到了熟人，不太確定。”

        他和鄭楚分手之后的那半年，就像是把彼此從自己的世界當中刪除了一般，不論是最初的不想遇到，還是有些懷念地想要擦肩而過，再到想要當面質問……情緒變化后的每一個階段，孟盛夏都沒有再和對方碰見過。然而這最后一步，如今釋然之后，他反而“頻頻”看到對方了。

        鄭楚為什么會在這里？難道他是為了……不論如何鄭楚已經和他沒有關系了，這一點他很清楚。但他還是無法壓抑對于鄭楚身上的謎團的好奇，孟盛夏想要走出去一探究竟，但就在他打算行動的時刻，他瞥見了坐在自己對面的牧周文真正認真思考的臉，又把那點好奇壓了下去。

        他的視線追隨著鄭楚，看到對方停下來，似乎是猶豫了一會兒，可最終還是快步走到了一個人的面前——牧周語，他怎么在這里？

        孟盛夏看了一眼牧周文，對方把服務員喊了過來，恰好也將目光投向了他：“學長，你想喝點什么？”

        對他來說這里的菜品已經沒有新奇感，孟盛夏更緊張的是他有沒有注意到窗外的情況，他很勉強地笑著應到：“和你一樣就行。”

        “麻煩要一樣的，謝謝。”牧周文答謝到，等服務員走遠了，又再次將視線轉了回來，“學長，要出去打個招呼嗎？”

        你哥哥就在外面，但和我前男友在一塊兒，這話要怎么說出口啊！孟盛夏覺得這實在是一個難以啟齒的事實，他糾結了一會兒，還是在牧周文疑惑的眼神里袒露了真相：“我好像還看到了你哥。”

        “哥？哥他不是回家了嗎……”

        “要去打個招呼嗎？”

        牧周文下意識露出了認同的神情，但他很快收斂了這種情緒，搖了搖頭：“還是不要了吧。”

        孟盛夏抬頭又掃了一眼窗外的情況，心已經飛到了窗外，卻還要應付牧周文這一頭，難免有點顧此失彼。當他聽到牧周文的拒絕的時候，連臉上的驚訝都繃不住了：“嗯？”

        “哥他沒有和我說留下來的原因，應該是有事吧。”

        看來這兩兄弟都有各自的打算，卻都沒有和對方提起留下的理由。孟盛夏不知道這是否也是成長不得不面對的問題，即使是兄弟，看來也會面對他和嚴恩之間的隔閡：大家都有了自己的私人空間。

        孟盛夏察覺到牧周文刻意不往窗外看，很快明白了對方似乎是為了顧及自己的感受，心里立即涌起了一種溫情：“我沒那么玻璃心，你想去打招呼就去唄。”但他就不太合適走出去了，他們四個人要是碰了面，那場面就太過于尷尬了。

        “還是不了吧，”牧周文堅持到，“今天是和學長一起出來玩。”

        正在關注窗外動靜的孟盛夏聽到這話，驀地就有點害羞。他不知道這兩天在牧周文身上發生了些什么，怎么對方忽然像是對戀愛大徹大悟一樣，說的話總能叫他心動：“哦，是嗎。”他答得有點僵硬，但牧周文沒太在意：“哥那邊回去我會聯系他的。”

        “嗯……”被牧周文這么特別對待，他反而有點不適應起來了。孟盛夏也不知道自己什么德性，對方對自己好了，他倒有點扭捏起來，“好。”

        上一次在餐館里他發現了那三個人之間微妙的關系，但現在只有鄭楚和牧周語在，他們兩人之間總不會有太大的沖突吧？孟盛夏的腦子轉了一下，然后又很快放棄了思考。牧周文說得對，今天是他們兩人的約會，他為什么要去關注其他人的事呢？

        服務員先給他們上了一扎檸檬水，孟盛夏起身為牧周文倒了一杯，恰好在不需要啜一口才能端起的程度。牧周文也不再和他那么客氣，只是微笑著點點頭就接下了。

        他們又聊了幾句，孟盛夏還是下意識往窗外瞟了一眼。只是這一眼，讓他有點后悔——他看見鄭楚和牧周語似乎爭執了起來，鄭楚甚至有些激動地伸出手抓住了對方的肩膀。他印象里的鄭楚總是很優雅的，沒有這么失態的時刻。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么？

        牧周文也發現了孟盛夏的失神，他隨著對方的視線看了出去，幾乎是立刻就站了起來。

        “別去，”他們之間的爭論也許不是牧周語想要讓牧周文知道的內容，孟盛夏下意識就做出了自己的判斷。他拽住已經離座的牧周文的手臂，阻止對方的沖動之舉，“先看看情況。”鄭楚的身量和看上去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文弱模樣，就算比牧周語稍高一些，但真的打起架來，一定沒有這個前十七年都是當做beta養大的青年強悍；而且在大街上，他們兩個人總不能不顧體面地打起來吧？

        “學長！”牧周文的臉上是不加掩飾的焦急，可孟盛夏也沒有還他自由，而是接著闡述自己的理由道：“那是……我前任。我還算了解他，他不會對你哥哥動粗的。”

        “啊？”聽到他的話，牧周文臉上的焦急又變成了吃驚，“什么？”

        如果他說服不了牧周文，對方一定會沖出去。孟盛夏在心里短暫地做了權衡，最終還是低聲和牧周文說到：“你想不想了解你哥哥的身世？那就別去，呆在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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