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試結束了？”

        “嗯。”

        他們約定在海洋館的門口見面，牧周文又像之前一樣，比他還要早到幾分鐘。

        說起來有些好笑，除了第一次去酒吧喝酒，交往之后，他們竟然各自因為忙碌的事務只約會過寥寥數次，一點也不像熱戀期的小情侶。可是越是如此，孟盛夏越是期待每次和牧周文的見面。

        “學長的工作也結束了嗎？”

        “嗯，差不多了。”孟盛夏回復道，轉而問起對方的考試情況，“怎么樣，發揮得還好吧？”

        “還好。”

        牧周文的還好，也許是尋常人眼里的絕佳發揮吧，孟盛夏笑了笑：“好，我們先排隊去吧。”

        周末的海洋館總是排滿了游客，他們也不得不走到了蜿蜒的隊伍的末尾站定，陪著所有人慢慢等待入館。

        “學長，你經常來這里嗎？”

        孟盛夏有點意外，這里畢竟是牧周文提起的約會地點，可對方卻這么問到：“為什么這么問？”

        “總感覺學長應該經常和別人約會。”

        “啊……”這話說得也沒錯啦，但這種地方反而沒有來過太多次。孟盛夏總覺得這樣的地方有些孩子氣——他并非不喜歡這樣的地方，但是他交往的對象卻都不太偏愛這樣的約會地點，“是。不過不太來這種地方。”

        “學長之前來過么？”

        孟盛夏搖了搖頭。他小時候也想過來這樣的地方，可總是受制于各種原因來不了，但到了能夠自由活動的年紀，他反而覺得這樣的地方沒什么意思了：“沒。為什么突然問這個啊？”

        “學長第一次來這里，那一定不會覺得無聊的。”孟盛夏扭過頭去看牧周文的表情。他發現對方說著這句話的時候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和平常那種生人勿近的疏離感全然不同。

        這讓他有點心動，孟盛夏忍住自己撫摸對方臉龐的沖動，慢慢回復道：“和你在一起去哪都不無聊。”

        這本應該是一句無功無過的情話，可牧周文卻笑得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學長，我還是好不習慣你說這種話。”

        “我說的是真話啊。”孟盛夏自認自己剛剛脫口而出的話發自真心，應該算不上油膩吧？他有點納悶地問到，“是哪里讓你不習慣啊。”

        牧周文壓低了聲音解釋到：“我是個男beta，這么對我好奇怪。”

        “這和你的性別有什么關系？”孟盛夏不太明白牧周文的意思，“拒絕刻板印象。”他用手做出了叉的動作，“按你這么說，我是a就必須是霸總啦？”

        “學長，你確實和我想象的alpha不太一樣……”

        “怎么了，a就不能是我這樣嗎？”孟盛夏振振有詞地反駁到，“你不能剝奪a的多樣性啊！”

        “噗。”牧周文被他逗樂了，難得笑得彎起了眼睛，“可是，大家都覺得a應該是那樣的人啊。”

        “我就是我，”孟盛夏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他們怎么想都是他們的事。”

        “哈哈，學長，你看看前面的小朋友都被你嚇到了。”牧周文指了指他的身后，孟盛夏轉過身去，確實看到了一個小朋友躲到了家長的身后。

        “哎呀，我不是故意的。”孟盛夏蹲下去，趕在家長反應過來之前逗弄起小孩來，“小朋友，別害怕。”他擺出了營業笑容，心里其實有點擔憂對方突然大哭起來。

        小孩還是怯生生地抓著父親的褲腿沒有說話，孟盛夏看著他越發擠做一團的臉，還有吸著氣的嘴巴，一看就是要大哭的模樣，不免有些慌張：“哎哎，你別哭啊！”

        “別害怕，他不會傷害你的。”牧周文也蹲下來，他歪著頭和小孩對視，本來將注意力放在孟盛夏身上的小孩頓時把視線轉向了他，然后突然伸出了手指，像是要戳牧周文的臉一樣。孟盛夏下意識挪開了一步，可牧周文卻呆在原地，還是笑笑地看著對方：“嗯？”

        男孩臉上的恐懼消減了許多，他好奇地看著牧周文，抱著父親腿的那一只手也松開了，似乎像是要走到牧舟文的面前來。牧周文半起身，手撐著自己的膝蓋，認真地盯著對方看。

        “他好像不怕你，”孟盛夏已經站了起來。他知道這小孩怕自己，已經放棄選擇主動接近了，“可是我也沒兇他啊。”

        牧周文沒說話，好像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面前的小孩身上。然而在他走到自己跟前之前，正在玩手機的父親終于回過神來，轉過身掃了四周一眼，就伸手把離開自己圈定的安全范圍的孩子抱了回去。

        “唉……”孟盛夏聽到牧周文輕輕嘆息了一聲，好像還有些遺憾。

        “你好像挺喜歡小孩？”

        “也不是喜歡吧，”牧周文站了起來，他撓著自己的側臉，有點不好意思地問到，“我剛剛是不是有點像是拐騙小孩的人販子？”

        “哪有你這么好看的人販子。”孟盛夏調侃道，“影視作品挑你這種演員演，恐怕要被家長投訴美化反面角色呢。”

        “學長——”牧周文阻止孟盛夏再說下去。他還是不習慣被自己夸，孟盛夏想，他看到牧周文揮了揮手算作否定，然后話鋒一轉解釋起之前孟盛夏的疑問來，“哥哥他以前經常會回到福利院去幫忙，我也會去。”

        “福利院？你選青協也是因為這個緣故？”原來真的是為了幫助別人——孟盛夏最初還以為這只是一個混履歷的決定，他不得不在心里佩服起對方的決心。

        牧周文點了點頭，往日恬淡的眼睛里燃起了一份熱情：“我想去做更多的事情。”

        公益啊，孟盛夏在腦子里想了想。他對公益的印象不太好，自從參與過不少打著慈善為噱頭的活動，心里已經對那些虛偽的作秀麻木了。可牧周文的眼睛亮閃閃的，看上去對于幫助其他人的事充滿了熱情——孟盛夏印象里的牧周文總是有些不茍言笑，如今這個牧周文，是平常難見的他，以至于孟盛夏都有些發愣了。

        “這么開心嗎？”

        “嗯？”

        “幫助別人這件事？”

        “嗯。”牧周文用力點了點頭，沒做更多的解釋，但臉上的笑容是孟盛夏沒見過的燦爛。

        “啊，這挺好啊。”孟盛夏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么好，他知道這時候表達自己對于牧周文的好感有些不解風情，可看到這樣的牧周文，讓他心動不已。

        牧周文看到孟盛夏發愣的表情，很快收斂了自己外溢的情緒。他強迫自己平靜下來，靦腆地說到：“不好意思，我剛剛有點激動。”

        “沒什么啦，不是挺好嗎。”孟盛夏的手已經伸了出去，可還是懸停在了半空。他收回了自己的手，認真地說到，“看得出你很開心，加油啊。”

        牧周文似乎沒有想到孟盛夏會這么說，他看著孟盛夏，沉默了一會兒，隨后頷首道：“學長，謝謝你。”

        也許是擔心自己說起來又“得意忘形”引來旁人的側目，這之后牧周文就不再說話了。孟盛夏倒有些覺得可惜，他還沒有看過那樣的對方——熱情，自信，堅定，也許這才是牧周文真正的本性，可卻被其它雜質遮掩了。

        他是害怕自己被嘲笑幼稚嗎？孟盛夏和牧周文走進了海洋館的大門，當一切都暗下來，孟盛夏才察覺到了牧周文方才羞赧的原因。

        牧周文在門口的吉祥物塑像跟前站定，抬起頭去看由吉祥物所在的天花板。孟盛夏追隨他的目光，發覺那處延伸出去的并不是單調的淡藍色，而是一條由海洋生物組成的道路。

        孟盛夏伸出手，悄悄握住了正在欣賞這栩栩如生的圖案的牧周文的手。牧周文轉過頭看向他，已經沒有了最初身體接觸的慌張：“學長，你想先從哪里看起啊？”

        吉祥物原來捧著一本巨大的、向外展開的書籍，上面以陽文的形式刻了一張海洋館內的地圖。孟盛夏俯身去看，卻也沒有特別想去的地方：“你想去哪？”

        “那就隨意逛逛？”

        “好啊。”

        牧周文不太習慣被孟盛夏握住手，他的手指用的力松散，不像是要回握的力道。可他也并沒有收回自己的手，而是任由孟盛夏握著。

        他們兩人就這么漫無目的地從起點走進了一條相對昏暗的道路中。四周時不時有一些小孩從他們腳邊跑過，牧周文為了避讓他們，不住往孟盛夏所在的方向挪，卻還是被一個孩子撞了個滿懷。

        牧周文立即松開了孟盛夏的手，抱住了那個不大的孩子：“沒事吧？”他下意識第一句話就是如此關心到，可孟盛夏卻有些生氣，他呲牙向牧周文懷里的孩子逼問到：“你干什么？”他這話才一出口，本來就有些驚魂未定的小孩更是當場就干嚎了起來，牧周文連忙輕輕拍打他的背哄到，“別怕。”牧周文瞪了他一眼，有點埋怨地說到，“學長，你別嚇小孩啊。”

        “嚇？他要是傷了你，我現在就能揍他。”

        “學長，他也不是故意的啊。”

        牧周文替懷里小孩開解到，可孟盛夏卻感覺自己更生氣了：“路上貼了那么多告示呢，他看不懂啊？”

        “只是來這玩太興奮了吧。”

        他們爭執了兩三分鐘，不知所措的孩子小聲抽噎了起來，小孩的家長才終于趕了過來，一邊從牧周文懷里撈走了自己的孩子，一邊和他道歉到：“抱歉，沒事吧？不好意思，剛剛我們就是看漏了一會兒……”

        “沒關系。”牧周文拍了孟盛夏的后背一下，和家長笑著說到自己不在意。孟盛夏知道他在示意自己壓下那股怒火，可心里總有些不是滋味。他別過臉去沒說話，沒接受對方的道歉，卻也沒有故意斗狠地說些什么。

        直到家長帶著孩子走遠了，牧周文才握住他的手搖晃了幾下，然后說到：“學長——”他難得有些像是撒嬌一樣呼喊自己，可孟盛夏卻還是有些生氣：“你剛剛怎么不讓我教訓他幾句？”

        “沒必要的。”

        “小孩就這樣，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我們不教育他，之后他還得惹事。”孟盛夏把自己的私心說得正大光明，實際上心里卻是心有余悸。如果剛剛那個孩子的體型再大一些，大概能撞得牧周文后退好幾步，要是再沒踩穩失去平衡倒下去，他想象不了那有多危險。

        “那也是他父母的事情啊。”

        “唉……”他拿牧周文沒轍，要是換了其他人，他早和對方爭吵起來了。孟盛夏放棄了和牧周文爭執下去，生硬地提起了其它的話題，“我剛剛看地圖，再走一段有水母的展館，要不要去看？”

        牧周文知道他在給自己臺階下，于是也沒有再爭論下去，而是應到：“好。”他這么答應著，像是怕孟盛夏反悔一樣，拽著對方大步往前走去。

        難得換位成跟隨牧周文腳步的孟盛夏，心里那點郁悶也變成了無奈的笑：“好了，走慢點。地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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