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視若無睹
“你……真的想要參與這個項目？”
還在售貨機旁邊俯身挑選的孟盛夏被孟廣思這么一問，不由得抬起了頭看向了對方：“哥，你嚇?biāo)牢伊耍趺醋呗凡怀雎暟 ！彼÷暤乇г沟剑鋵嵰苍诎底源蛄恐y得主動和自己搭話的孟廣思。
孟廣思高中就出國了，他們之間又差了四五歲，實在沒有太多的交集。比起孟依斐來說，孟廣思更像是存在于他記憶中那個怎么也無法超越的、陌生的優(yōu)秀親戚。孟盛夏一度以為對方有一天會走上學(xué)術(shù)道路，卻沒想到對方在外奮斗了這么多年，最終還是選擇回到了家里來。為了什么呢？其實到現(xiàn)在，孟盛夏也沒有問過。在孟依斐決意離開之后，他們之間更是沒有什么交流的媒介了，此刻對方的主動提問，反倒讓他有些無所適從。
孟廣思撬開自己手里易拉罐的拉環(huán)，面色平靜地看著孟盛夏，在公司里他似乎換了一個人，平日里焦躁的狀態(tài)改變了許多，語氣也變得舒緩，然而說出口的話還是那么直接：“你不會是帶著什么目的吧？”
孟盛夏知道孟廣思大概想要說什么。結(jié)婚這件事他答應(yīng)得倉促，本就存在疑點，要想隱瞞過孟廣思的耳目，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但他已經(jīng)選擇這么做了，就再也回不了頭：“是吧。”孟盛夏點了點頭，答得干脆利落，倒是引來了孟廣思一瞬間的沉默。
孟廣思若有所思地喝了一口罐中的咖啡，突然發(fā)問：“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嗎？”
“我知道。”孟盛夏沉吟到。他和孟依斐，和嚴恩走向分道揚鑣、甚而未來將要面臨反目成仇，都是他為了一己之私造成的后果。世界上沒有兩全其美的事情，這畢竟是他第一次強烈地想要去完成什么而做出的選擇，他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就不再能反悔，只能一門心思這么走下去。
孟廣思欲言又止，而后不過是低聲叮囑道：“老爺子身體不好，你別再火上澆油就行。”
也許是經(jīng)歷了孟依斐的事件，孟廣思已經(jīng)沒有精力再來指責(zé)自己，不過是希望好不容易平息風(fēng)波的家族，能夠多維持一段時間的平靜。但他無法承諾這件事，孟盛夏感到羞愧。他偏過頭去，沒有回應(yīng)孟廣思的囑咐，而是轉(zhuǎn)移話題到：“哥，你還是休息會吧，下午不還要繼續(xù)開會么。”
“我還有東西要看，先走了。”孟廣思揮了揮手先行告退，只留下孟盛夏自己呆在休息區(qū)，本想喝點什么湊合的心思也都散盡了。
他們將要爭取的這個項目是政府改造老舊巷道的一部分工程，也涉及牧周文家的小店所在的街道。作為城市化進程中必然的改變，那一帶未來的規(guī)劃是圍繞地鐵形成商圈。然而這個消息現(xiàn)如今不過是傳聞而已，只有他們才能接觸到第一手情報。可這樣看上去大好的機會牧家卻是無福消受，孟盛夏頭一次在中介上看到他們掛出的商鋪出售價時難免蹙眉搖頭：那價格最多也就是回了個本，考慮到未來的拆遷補償，他們虧得更多。
還好他趕在他們拋售之前阻止了這樣的虧損——孟盛夏知道自己只是為了私心才爭取加入到這個項目的工作中去，自然缺乏野心和進取心，理所當(dāng)然會被堪稱工作狂的孟廣思看出端倪來。可他已經(jīng)不在乎了……倒不如說，他現(xiàn)在還在麻木地堅持做好每天的工作，都是因為這點私心。
孟盛夏走到窗邊，看向窗外的街道。從高處俯瞰馬路，繁忙的市中心道路上的一切一如往日，無數(shù)的車輛來來去去，不知奔向何方，叫人感到迷茫。
他現(xiàn)在的心情也是如此。孟盛夏看著手機上他和牧周文的對話只有冰冷的會面時間，不免嘆了口氣。
從他無法控制自己的那天開始，他們的關(guān)系就徹底破碎了。關(guān)于這一點，他也沒法自欺欺人。這不是他學(xué)生時代和其他人沖突過后，還能或真或假地一笑泯恩仇的情況——他傷害了牧周文。從今往后，他們的關(guān)系永遠被框限在一種冰冷的定義之中；他今后再也不會看到牧周文的笑容，不會得到對方的關(guān)心，更不可能……再聽到那些過去的愛語。
他現(xiàn)在所做的，不過是強行把那些曾經(jīng)美好的碎片粘合在一塊，讓他們看上去還維系著無法切斷的聯(lián)系。孟盛夏不知道如果有一天牧周文不再需要他的錢，那么他們還能以什么理由見面。但他的理智告訴他，發(fā)散并無益處，在這個時候牧周文還需要他，起碼需要他的資助。
他目前能給得起，牧周文也需要的，只是錢。在他的痛苦和懊惱都平復(fù)之后，孟盛夏絕望地認知到了這一點。就算他以此為條件捆住牧周文，卻也不能真正束縛對方的心。不過聊勝于無，他只能工作，努力地工作，用加倍的勤奮去換取更多對方陪伴自己的籌碼，在虛假的相擁當(dāng)中，暫時忘卻所有無能為力的事情。
……
“您好，我叫何理群。”
本屬于孟依斐的辦公室騰空以后，使用權(quán)如今暫時劃歸給了孟盛夏。但他的工作不比孟依斐當(dāng)時的忙碌，只是在爺爺?shù)陌才畔拢葟墓镜牟杷g和食堂做起，做一些最基礎(chǔ)的內(nèi)容，以此慢慢熟悉公司的運行情況。他本以為這樣的工作不需要什么幫助，直到今天下午的大門被人敲響，他才發(fā)覺原來他們還是像從前那么擔(dān)憂他。
來者儀表堂堂，制服漿洗得筆挺，連褲腳也整理得妥當(dāng)，恰巧遮蓋住鞋面而不堆積。這是白衍平時習(xí)慣的著裝風(fēng)格，看來他也把這樣的習(xí)慣延續(xù)到了自己的下屬身上。
孟盛夏馬上從椅子上起身。他注視著面前的男子，總覺得有些眼熟：“你……”他在自己的腦海中搜尋男人的身影，終于回憶起來這個影子所屬于的畫面。他記得對方為了工作到訪過他的家中，那時候?qū)Ψ阶苑Q姓何。
白衍身邊的秘書常常更換，但能夠走進他們住所的卻也沒有幾個。孟盛夏很快反應(yīng)過來自己父親的用意，應(yīng)當(dāng)是怕他無法獨自勝任這些任務(wù)。他嘆了口氣，禮貌地打了個招呼：“你好。”
孟盛夏伸出手要同對方握手，何理群卻有些驚訝，愣了愣才握住了他的手掌。他握手的力度很輕，像是拿捏著力道不惹自己討厭，這讓孟盛夏感到了對方的疏離：“白先生只是想著您剛上手這份工作，還需要一些經(jīng)驗。”何理群也是個有眼力勁的主，驚訝過后開口就是婉轉(zhuǎn)的調(diào)和，“所以才會讓我過來。”
“嗯。”孟盛夏短促地應(yīng)了一句，沒有做任何的爭論。白衍把自己的秘書放在他的身邊出于幫助或是監(jiān)視的目的，對他來說都無所謂了，只要他能真正獲得金錢就好。從前他總是痛恨被人管束的不自由，可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那算不上什么，能夠有人看管著，大概也是一種幸福，他理應(yīng)珍惜才是，“以后就麻煩你了。我還有很多不明白的事情，可能會詢問很多。”
他的謙和似乎出乎何理群的意料，對方?jīng)]有第一時間回應(yīng)，而是笑了笑才頷首應(yīng)到：“這是當(dāng)然的。”
孟盛夏不知道自己的父親給對方做了什么樣的心理建設(shè)才會換來對方的訝然，可他確有前科，也沒什么好抱怨的。倒不如先詢問一些實際的內(nèi)容比較重要：“不好意思，我可以先問一個問題嗎？”
“您說。”
孟盛夏單刀直入自己最關(guān)心的問題，性別：“你是omega嗎？抱歉，我沒有其它的意思。”孟盛夏自認對于omega沒有歧視心理，但他的身份，決定了他需要小心一切會誘發(fā)自己失控的可能性。想到這，孟盛夏不由得自嘲地笑了笑，牧周文不需要他的“忠誠”了，他又何必如此周全地考慮呢？“我是alpha，如果你是，我會注意。”他以無奈的笑揭過自己方才的恍惚，沒有期待對方不會看出來。
他知道何理群這樣的人只會把自己聽到的一切傳言深埋心底，而不會“無禮”地揣測，亦或是自作多情的體貼。果不其然，何理群只是沉默了剎那便應(yīng)答到：“您不必擔(dān)心，我在白先生身邊工作了很多年。”
他的措辭妥帖，既是對自己的承諾，也是用從前的工作進行保證——無異于為自己不會給孟家和嚴家的聯(lián)姻造成問題而起誓。孟盛夏猜測對方并不知曉自己和嚴恩的真實關(guān)系，故而誤會了他的用意。但何理群的不置可否，讓他不免對于對方的真實性別有點疑神疑鬼。白衍不是沒有“算計”過他，就算那事已經(jīng)無從追溯，他還是得多加小心。即使不為了什么忠貞不渝，他也不情愿自己陷入混亂之中，落得更多的把柄。
只不過孟盛夏如此考慮到，也沒有將自己的懷疑掛在臉上，而是取出了抽屜里的文件，沒有絲毫介懷對方身份地開口詢問起來，語氣是十足的誠懇：“這份文件您可以教我看看么？”白衍既然將老師送到了他的身邊，他也不能不領(lǐng)情，不如欣然接受，盡可能地學(xué)到更多自己沒法摸清的門道。
“您說。”
“這一項，還有這里，我都不是很明白……”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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