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達達利亞進行的第二次靈子轉移。

        與第一次的倉促有所不同，這次靈子轉移是經過了充分的前期準備、有著充足的能量供應與正式的框體、在所有工作人員的殷切關注下進行的轉移。

        如果從體感上來區別，大概就是過山車與激流勇進。

        ……好吧，也只是溫和了一點點。

        不過這對一名優秀的戰士來說沒有差別。在感受到腳下踏上實地的第一時間，達達利亞立刻憑借優秀的協調能力站穩了身形，快速濾清腦海中些微不適的同時，睜開眼向著四周看去。

        一處空曠的大廳。

        目測占據了一整座樓層的大廳沒有修葺任何的承重柱，墻面上裝飾著金黃色的裝飾品，在身后巨大落地窗的映照下反射著朦朧的金色光芒。更遠處是帶著和風繪飾的門，地板上是一大塊厚重的玻璃，隱約能透過玻璃看到其下放置著什么，只是因為些微反光而看不真切。

        達達利亞沒有對這處環境表示出任何意外。

        本身就是穿越時間的行動，靈子轉移過后的落點是哪都有可能，總歸都是遙調查清楚的。他現在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立香？”達達利亞輕聲說道，清亮的聲音在整個大廳內徐徐回蕩，又消散于無形。

        沒有回應，連契約都一動不動。

        “……”

        達達利亞的表情慢慢沉凝下來。

        目前唯一的好消息大概就是體內的契約還沒斷掉了。從迦勒底的電力轉化而來的魔力通過契約源源不斷地輸送著，與神之眼自主吸收的魔力匯為一處，以量來說，至少支撐他放一次寶具是足夠的。

        手腕上的通訊裝置在這一刻響起，早有準備的達達利亞第一時間接通了通訊，“醫師？還是達·芬奇親？”

        “……達達利亞……？”對面傳來小心翼翼的詢問。

        “是我，不過這里只有我一個人，小御主和瑪修并不在……”

        “那當然不會在啊！”羅曼突然提高了音量，“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啊！立香那邊已經在特異點活動半個月了，你這邊卻一直聯系不上……我們都很擔心你啊！”

        “半個月？”達達利亞敏銳地抓住了關鍵詞，“可是醫師，我這邊可是剛剛靈子轉移完畢哦？”

        羅曼爆發的情緒頓時卡住了一瞬，“剛剛……？”

        “連環境都還沒開始調查呢。”達達利亞環顧了一下四周，這么說道。

        被這么一打岔，羅曼那邊也冷靜下來，就在這時，通訊影像里再次擠入一個人，正是同樣等候多時的達·芬奇。

        “從我這邊看只能看到一片天空。”達·芬奇看著影像中達達利亞身后的落地窗，“能麻煩你詳細描述一下周圍的情況嗎？”

        “嗯……”達達利亞環顧了一下四周，“是一處大廳，裝飾倒是蠻華麗的，我身后是一面落地窗，外面的話……”

        他一邊說著，一邊向窗外看去。

        然后頓住。

        “外面？”羅曼疑惑地重復。

        “……哎呀，有趣。”達達利亞饒有興致地看著落地窗外的天空，“醫師，達·芬奇親，我不太懂這個世界的歷史，也不太懂魔術那一套啦，不過這應該算是異常吧。”

        “1431年的奧爾良會有高樓林立、天上還存在著一條巨大的光環嗎？”

        “什么？！”

        “真的假的！”

        羅曼不敢置信的聲音和達·芬奇興奮的聲音同時從通訊中響起，達達利亞用通訊設備上的便攜圖像捕捉拍了幾張更清楚的照片，回傳給了迦勒底。

        羅曼震驚地看著大屏幕上的投影。

        “……這怎么可能！如果是不同的也就罷了，同一批框體投放怎么會出現錯誤的時間點呢！”

        “但是，天上有像立香那邊一樣的光環，就代表這里也是一處特異點吧。”達·芬奇同樣仰頭看著那幾張圖片，重新戴上耳麥，“達達利亞，能麻煩你探查一下第四張照片角落里那處陰影嗎？”

        達達利亞看了眼自己拍的第四張照片。

        由于是不同的角度拍攝，這張照片里有大半都顯示為大廳內部，角落里正巧掛上了一點點玻璃地面下物體的陰影。

        “我倒是想調查啦。”達達利亞慢慢地說道，“不過我想，這里恐怕還有人不歡迎我這個不速之客。”

        “哎？可是迦勒底這邊的檢測裝置并沒有……”羅曼突然消音了。

        視線所及之處，一個人靜靜地站在玻璃的陰影之上，不知道注視了這邊的狀況多久。

        “抱歉啦，老先生。”因為身處現場所以比迦勒底只能探查能量的雷達還要早發現異常的達達利亞晃了晃戴著通訊裝置的那只手，“畢竟要先給心急的同伴通報我的情況嘛，他們可是已經等很久了。”

        滿頭鶴發的老者披著黃褐色的袍子，表情嚴肅地看著他，“人之常情，老夫理解。”

        “哦，那么讓我調查一下那個東西也是可以的嗎？”達達利亞雙眼一亮。

        白發老者不為所動，“既然能問出這句話，想必你心中就已經有了答案。”

        “好吧，我就知道……”達達利亞嘆了口氣，手中的水刃緩緩成型，“那就只有先打過一場……”

        “等等！為什么就要打起來了！這流程不對吧！”羅曼慌張的聲音從通訊中傳來，“文戲呢？交涉呢？”

        “交涉這種東西啊……”

        達達利亞微微抬頭，看著上方那把緩緩顯形的金色大劍，“總得雙方愿意才行吧。”

        這位老爺子，可是從一開始就沒抱著和平共處的心思啊。

        天突然黑了。

        金光閃爍的大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蘊藏無盡星空的漆黑宇宙，九顆被縮小到人頭大小的行星在老者周圍旋轉浮動著，又在下一秒化作流光向著達達利亞激射而去。

        星空成型的那一刻，極其明顯的壓制就隨之來到了達達利亞身上，不管是魔力的運轉還是水元素的汲取都變得滯澀而困難。橘發英靈憑借著神之眼化作水形快速躲開，卻依舊無法完全脫離“行星”的追蹤。

        只能破壞掉嗎。

        達達利亞輕輕“嘖”了一聲，雙手中的水刃挽出刀花，直接在尾部合攏成為雙刃槍，旋轉著投擲了出去。

        二者碰撞，水制長槍毫不意外地被攪碎成水珠，而行星化作的流光僅僅是暗淡了不明顯的一點。

        直到這時，通訊中羅曼的聲音才帶著震驚響起，“這個反應是圣杯！那個位于玻璃之下的東西有強烈的圣杯反應！那個人在利用圣杯加強這個領域！”

        老者的雙眼微微瞇起，“果然，你們是沖著老夫的圣杯來的。”

        “‘你的圣杯’啊……”達達利亞再次躲開“行星”，“老先生，你真的知道在這個世界使用圣杯會造成什么后果嗎？”

        根據迦勒底的情報，特異點是一個時段所造成的改變足以影響到正常人類史的發展而產生的“異常”，就像是名為“人類史”的畫布上一個明顯的污漬，一個正常、健康發展的世界理應是不存在這種量級的特異點的。

        面前這位老者對圣杯的歸屬如此敏感，顯然是不正常的。這令達達利亞不得不懷疑他究竟知道多少。

        老者鼻腔里發出一聲淡淡的冷哼，“后果由老夫一并解決，總歸不會比‘那個結果’更糟糕了。”

        那個結果？

        捕捉到關鍵詞的達達利亞轉了轉眼珠，將一閃而逝的靈感暫且埋在心底。腰間神之眼亮起，再次躲開了“行星”的圍追堵截。

        這些東西在攻擊的同時還兼顧了防御，至少達達利亞就沒辦法輕易靠近老者的周圍。

        那么，要開寶具嗎？

        一次寶具撕開這個領域顯然是綽綽有余的，甚至還能對老者造成足量的后續攻擊。但是達達利亞無法避免對手是否還有更多的后手。缺少了藤丸立香隨時補給的現在任何一分魔力的使用都是需要精打細算的。

        就像他最開始來到名為“冬木”的城市一樣。

        沒等達達利亞思考清楚，通訊里就突然響起了達·芬奇的聲音。

        “這種時候，試試冬極白星怎么樣？”

        “哎，很有自信嘛。”嘴上這么調侃著，手中卻已經將修復好了的冬極白星凝聚出來。

        能畫出蒙娜麗莎的達·芬奇藝術素養自然也不差，修復過后的冬極白星雖然弓身上多了幾道暗紋，卻并沒有影響整體感觀，反而憑空多出了一些華貴質感。

        彎弓搭箭。

        通訊那邊的達·芬奇還在說著：“畢竟修復的人是我嘛，雖然調整過后的輸出還有待測試，不過……”

        他的聲音逐漸小了下去。

        體量并不大的魔力架在弓弦上，展現出的卻是經過高強度壓縮的箭矢。正常彎弓搭箭的手只是拉到一半便像受阻一般開始顫抖，仿佛只是把弓弦拉滿這種小任務都已經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事。

        “強度……不錯啊。”達達利亞笑了一聲，裸露的手臂上青筋暴起，瞬間將弓弦拉到了最大。

        并在下一秒直接松開了手。

        空氣嘶鳴。

        御柱塔之外，街頭。

        以宗像禮司為首的scepter4與以周防尊為首的吠舞羅在街頭日常火拼著。

        附近的居民早已習以為常，看見這兩隊代表色完全沖突的隊伍就自行避開。這給了兩隊人馬充足的發揮空間。

        然而旁邊的居民們讓開了，對打的兩撥人的首領卻顯得并不是那么認真。宗像禮司的劍帶著他自己都未曾意識到的猶豫，周防尊更是僅將赤紅色的火焰覆蓋在身體表層，仿佛一頭憊懶的獅子，反擊卻不主動出擊。

        將這些全部看在眼里的伏見猿比古輕輕地咂了下嘴，一刀揮出，正劈砍在八田美咲拿來防御的滑板上。

        “這樣真的好嗎？”趁著對峙的功夫，他低聲問這個昔日的好友。

        “有什么不好的！”八田美咲惡狠狠地看了他一眼，“你這個穿上藍衣服的猴子懂什么啊！”

        “……白癡。”就知道這家伙完全說不通，伏見猿比古鏡片下的眼角微微抽搐，直接發力將人甩飛出去，順便給補上了一把飛刀。

        類似的戰況在兩方人馬中并不少見，并且除了雙方的領頭者都打得相當認真。站在后方的櫛名安娜微微低頭，用戴了鹿皮小手套的手抓緊了一旁的金發青年。

        “緊張了嗎，安娜？”十束多多良臉上帶著安撫的笑容說道。

        櫛名安娜微微搖頭，“沒有，只是……”

        女孩的話語淹沒在突如其來的爆炸聲中。

        所有人都震驚地抬起了頭，看著那座黃金之王所在的御柱塔突然從頂層爆炸，劇烈的沖擊波甚至將玻璃掀出老遠，之后才泛起濃重的煙塵。

        這一天的御柱塔，在眾目睽睽之下失去了屋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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