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英緊攥著衣袍起身時(shí)還有些難以置信。

        眼見太子真有些不耐煩了，她才趕忙退下。她不想承寵，聽荷枝的話帶她的帕子不過是做最后的掙扎，卻沒想到如此有效。

        如此，她也不必費(fèi)盡心思。

        云英心下安定，很快地回到后院。

        澹州的那些女使剛見她被留下，如今又見著她心下稀奇。她不管那些人的眼神，走到隔壁的屋中，便見著荷枝正在扯著線，似要繡東西。

        “荷枝，殿下喚你。”

        荷枝思緒全在手中的帕子上，驟然一聽云英的話，抬起頭眼神中滿是茫然。

        “帕子，”云英低聲提醒，“我給殿下了。”

        云英想，她應(yīng)當(dāng)是會(huì)高興的。但見荷枝將手上的帕子都收到了柜中，語氣平靜：“我現(xiàn)在過去。”

        云英有些驚訝，不過立即帶荷枝回正殿。

        兩人一起請(qǐng)安，云英便聽太子道：“荷枝留下。”

        其余人知趣退下。

        云榻上，慕容儀漫不經(jīng)心地揉搓著她送給云英的那方錦帕，臉上帶著嘲弄。

        “借著一方錦帕給孤遞話，你也是好大的膽子。”

        荷枝俯身而跪：“殿下恕罪。”

        慕容儀將帕子隨意丟在一邊，朝她勾手，“過來。”

        荷枝手中攥緊了衣角，走近他的腿邊。她半跪著，也就比云榻高那么一點(diǎn)。

        她一出聲，慕容儀順勢(shì)捏上她的下巴，低聲笑問，“她會(huì)彈會(huì)唱，你會(huì)什么？”

        荷枝感覺下巴上的力道一松，試探性地探了一下身，脖頸觸碰到了他的掌心。

        慕容儀的笑容瞬時(shí)收斂。

        小宮女猜到了他要做什么。

        她不僅知道她是他遮掩行事的幌子，更知道云英也是。所以憑借一方帕子想來替代云英。

        慕容儀指尖一使力，手掌下的身子軟綿綿地栽了下去。

        他的手掌在脆弱的脖頸處游移，掌心下皮膚細(xì)膩，一個(gè)宮女能養(yǎng)的這樣水靈？她看起來聰明，可還是動(dòng)了不該動(dòng)的心思。

        殿內(nèi)香爐裊裊，窗自開自落。

        “殿下。”

        “嗯。”

        來人才進(jìn)屋，便察覺太子殿下似有不悅，再是看見云榻旁歪倒著的一個(gè)宮女。

        他低頭稟報(bào)道，“鶴白公子說，殿下的藥方里看著并無不妥，實(shí)際上幾位藥中有藥性相沖之處，長(zhǎng)久服用，反損病體。”

        慕容儀依舊神色淡淡。

        他繼續(xù)道，“所以鶴白公子約殿下在四月廿六在衡遠(yuǎn)寺相見，請(qǐng)殿下務(wù)必前往。”

        來人說完便離開。

        慕容儀想了想，指尖再度觸及溫軟的皮膚。

        荷枝肩上一陣疼，登時(shí)醒了過來。她肩上仍搭著一只手，準(zhǔn)確來說，是指尖。

        一抬眼，就見太子正側(cè)向她坐著，搭在肩上的指節(jié)像竹子一般修長(zhǎng)，他看似平淡的神情讓荷枝有些害怕。

        “醒了？”

        荷枝連忙應(yīng)道：“殿下。”

        慕容儀毫無波瀾地詢問，“想知道孤在你和她之間如何選擇，還是想知道自己的分量？”

        “荷枝。”忽然間，他語氣帶笑，“來猜猜，孤心里怎么想。”

        太子生氣了。

        沒有一個(gè)上位者會(huì)喜歡自己的心思被猜透，甚至被人不經(jīng)意左右。

        荷枝想，既然云英和她一樣都是幌子，只要用處一樣，是誰應(yīng)當(dāng)不重要吧。

        猜錯(cuò)了？

        荷枝一時(shí)僵住，肩頸上的手指猶如蝎子的長(zhǎng)足盤旋，一點(diǎn)一點(diǎn)讓她身體漸漸發(fā)涼。

        “既想討孤歡心，怎么沒點(diǎn)誠意？”慕容儀則微微傾身，笑道：“嬤嬤就是這樣教你的？”

        慕容儀清晰地感覺到她繃直了身體，他勾了一下唇角，正要再度開口，手背上忽然傳來一陣酥癢。

        在他看不見時(shí)，觸覺最是敏感。有什么如暖玉一般的東西輕輕蹭過了他的手背，但比暖玉更軟，帶著細(xì)小的絨毛。

        慕容儀才反應(yīng)過來，是她的臉頰。

        這是她忸怩的討好。

        慕容儀失笑，瞬間手收了回來。

        手指輕顫，溫度恍若還未消散，而后指尖上便觸到了另一塊冰涼。

        是一方帕子。

        兩廂對(duì)比，那轉(zhuǎn)瞬即逝的溫軟遙不可及。

        荷枝只是循著之前與他的相處經(jīng)驗(yàn)，想要故技重施，但他好像也不喜歡。

        荷枝微感失望，索性還是拿帕子出來，讓他擦手。

        慕容儀想嚇嚇?biāo)�，故意這樣說罷了。

        生了不該有的心思，死都是輕的。留著荷枝是想看看，她到底是哪一邊的人。

        誰知道她連個(gè)討好都這樣生澀。

        她不知道這樣輕微的觸碰，激不起人的半點(diǎn)憐愛。

        不過像只小貓兒一樣，養(yǎng)著也就養(yǎng)著。

        慕容儀反手將帕子攥在手心里，隨意擦了一下手指，淡淡地道，“孤可以不計(jì)較。”

        “月底，孤要出宮。”慕容儀似笑非笑，“幫孤想辦法？”

        荷枝顫了顫眼睫。

        太子要出宮，顯而易見是一件大事。自她來東宮后，殿下從不曾出宮過。

        此次出宮必然有什么意義，又或者，殿下需要一個(gè)很好的出宮理由。

        還未及出聲，便見聽他冷淡了下來：“下去吧。”

        荷枝一出殿便見著云英，仿若是劫后余生。

        云英見著她的神情說不出寬慰的話，不過荷枝能好好地出來，說明到底還是過了殿下那一關(guān)。

        兩人各懷心思，一時(shí)無話，只是一道往外走。

        過了一會(huì)兒，王福追了上來，禮道：“殿下說，庫房里有兩塊雕好的玉佩，原是用同一塊玉做的，賞予姑娘一人一個(gè)。”

        荷枝和云英一齊道謝。

        自那日荷枝替云英承寵之后，云英再?zèng)]晚間侍寢。白日里，若她被單獨(dú)留下，太子也會(huì)再將荷枝找來。

        通常太子最常過問的也就是她們兩個(gè)。漸漸地，便有人傳言東宮中最得寵的便是荷枝和云英二人。

        云英不在意這個(gè)，可是身邊的人總是明里暗里示意她，到底是誰送她的遠(yuǎn)大前程。

        鏞王。

        云英冷笑，她們要前程，自己掙去。

        正殿歌舞未歇，昨日是荷枝侍寢，殿下今日就只召見云英。

        云英不用彈琴，太子體恤她昨日彈的太久，因此今天特地招了梨園弟子來。

        中途李求上前稟告：“五公主求見。”

        太子自然說不見。

        云英對(duì)太子還是怕的。

        她見過太子生殺予奪的手段，明明是刻意避寵，又偏偏被太子挑選出來。

        這段時(shí)間的相處，她已知道殿下是個(gè)性情乖戾的主子。即便五公主是他皇妹，天家的公主，他不想見就不見。

        李求出去了。

        兩巡酒過，李求又回來稟告：“殿下，五公主說有要事相告。”

        太子擺了擺手，極不耐煩，“要是打發(fā)不走，你就滾出去。”

        云英眼見著李求再跑出去，沒回來。

        太子合著眼懶洋洋地聽著曲，玉盞空了，云英便起身倒酒，一抬頭，見到了李求。

        李求這次沒有向太子開口，而是單單給她使眼色。

        五公主沒走。

        外面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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