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大廳，姜恬借著屏幕的光低頭給自己和尹樹的杯子里續上檸檬水。

        尹樹俯身去拿，鬢發與她肩膀擦邊時，聽見她壓著音量的警告，“適可而止。”

        杯口抵在唇沿，尹樹傾身湊向她耳邊，回身時帶了一句：“正巧渴了而已。”

        隨后看向還在放映的大屏幕，默默喝了一口。

        ——ives剛才不是說不喜歡檸檬嗎，這……

        ——大型雙標現場，騷不過騷不過。

        ——姜老師的檸檬水里沒有檸檬，有問題？（懂的都懂）

        ——沒問題

        ——沒問題+1

        ——沒問題+2

        ——沒問題+n

        ……

        鬼才會信你。

        姜恬送上一記白眼，窩回沙發里繼續看電影。

        尹樹捏著水杯，微倚在靠背上側身看著電影，一口一口斯文地喝著水，屏幕映射出的光打在他棱角分明的側臉上，印出一道溫柔的光影線。

        一旁的陶菲將兩人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無名的怒火涌上心尖，指尖扣著沙發留下深深的印記。

        臨近午夜，電影收場，直播也隨之結束。

        拿著自己的水杯走到茶水間，姜恬將用過的杯子放入清洗池。尹樹緊隨以后，一只胳膊從她的一側穿過，放下一模一樣的杯子，宛若一個護花使者。

        “直播結束了，別跟著我了。”半個身子被人籠罩在陰影中，姜恬推了推他的肩，示意他讓開。

        “戲要做足。”尹樹沒有在意，紳士地挪開，讓出空間。

        姜恬小聲吐槽：“再足你就可以拿奧斯卡影帝了。”

        “不敢當。”

        兩人的舉止親密，被路過的易霈冷不丁嘲諷了一句：“狗男女。”

        走在前的經紀人不知發生了什么震驚地停下腳步，舉目四望生怕其他人聽見，難以置信地看向易霈，懷疑自己是不是耳朵生銹聽錯話了，不然怎么會從易霈的嘴里聽到這樣的話。她明明警告過他，要收住脾氣。

        姜恬和易霈不和的新聞最近雖然傳得沸沸揚揚，但始終沒有進一步的發展。今日的節目才剛結束，工作人員都還未離場，甚至有的收音設備都還沒關閉，大庭廣眾悠悠眾口他竟然毫不收斂。

        經紀人在直播結束前就收到了尹樹是ives的消息，本想回去后再和易霈細說，沒想到還不等她警告他，他就先給她惹事。

        拿捏不準易霈的企圖，經紀人心懷忐忑，連忙拉住他的胳膊，“易霈，你冷靜點……”

        再轉頭看向清洗池的方向，原本與人逗笑的男人靜靜地站在那里不再說話，臉上的溫和消失殆盡，只剩雙瞳透出的森森寒意。

        那樣狠戾又深邃的目光，猶如貪殺獰惡的獵狼，只在等待時機一擊斃命吞噬獵物，令人毛骨悚然。

        只一剎那，經紀人心底萌生出糟糕的預感，抓著易霈的手下意識地收緊。

        幾乎是易霈話音剛落的下一秒，姜恬邁開腿，先一步擋在尹樹的身前，一只細白的手指著易霈清晰優雅地吐出一個字，“狗。”

        回頭指著尹樹說：“男。”

        最后指向自己，“女。”

        “很合理，沒毛病。”她攤攤手，絲毫不理會易霈盛怒的模樣，對著尹樹滿不在乎地說：“狗咬了你一口，難道你還要咬回去嗎。”

        她討厭易霈沒錯，但是更不想在這樣的場合里惹事，畢竟ives的人設可不該是沖動暴戾的。

        雖然但是，她現在多少算是和他在一條船上，出于利益的維護也是可以理解的對吧？

        尹樹掃了眼被人拉住卻依然滿臉不服氣的易霈，低頭笑對著姜恬說：“但我可以殺了它，對嗎？”

        易霈：“你——！”

        姜恬：“……”

        酒店套房內，恨鐵不成鋼的經紀人指著懶散倒在沙發上的易霈罵道：“平時你玩就玩，哪次惹出來的禍不是我幫你擺平的，現在做錯事我說你兩句都不行了？！”

        易霈不屑道：“是那個女人不識好歹。”

        “她既然沒有進一步的行動，那你就應該給我老實裝死，只要那群粉絲相信你，等風頭過了誰還在乎她的言論。”

        自打上次牙牙直播和那該死的馮輝合作，不但沒有如預期一樣洗白撈到任何好處，還害得不少粉絲因為姜恬堅定的態度脫粉，她就意識到什么叫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還有，你知道你今天罵的人是誰嗎？！”

        易霈滿不在乎地問：“誰啊？不就是個小作坊的音樂人嗎。”

        “小作坊？小作坊！哈，哈哈。”經紀人簡直快被他的態度氣傻了，“人家是ives！ives！！是粉絲站出來能直接把你罵退圈的ives！”

        經紀人吼得聲嘶力竭，直接把倒著的易霈說愣住，“誰，誰？！不可能，ives不是外國人嗎？怎么可能會來參加這種節目？！”

        易霈緩過神，根本不信經紀人說的話，只當她是嚇唬自己。

        “你親眼見過ives？他親口告訴你他是外國人了？”經紀人氣急敗壞掏出手機，點開網友扒出的一系列證據和今晚的直播的截取視頻。

        不管是ives回國的時間線、截屏里的手寫簽名，還是姜恬那句’《二次淪陷》和《romantic》’,無一不說明了網友猜測的真實性。

        “不行，明天無論如何你都得給我先去給ives道歉。”經紀人拉著易霈的領子再次警告他：“ives和那個小姑娘的熱度現在已經炒起來了，我不管你多看不爽人家，都給我適可而止，老老實實和臺梨把剩下的節目錄完。”

        “一群網友的猜測就把你搞得神經兮兮，連身份都沒確定，憑什么要我去道歉？！”易霈隨意已意識到不妙，但依舊叛逆排斥道：“我不去！”

        “易霈！我都是為你好！你要是真想自尋死路，連老天爺都保不住你！”

        易霈輕蔑道：“呵，我混到今天難道是靠老天爺保的？”

        經紀人見他一副不見棺材不掉淚的固執樣，無奈扶額頭痛欲裂，接連又罵了幾句。

        “不要仗著自己現在有粉絲群體就無法無天，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道理你到底懂不懂？！聽姐一句勸，不要想著爭下一口氣，老老實實地去……”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易霈不耐煩道：“我自己心理有數了，姐你就別再念叨了。”

        無論經紀人怎么說，易霈都是油鹽不進的懶散樣，幾番對話后她也只好作罷。

        眼看著他拿出手機，點開通訊錄，輕車熟路地播出電話。

        經紀人不再說話，臨出房門前，身后傳來易霈對著電話諂諛的聲音。

        “喂，陶姐，是我。”

        “今晚有空嘛？好久沒見你了，弟弟怪想你的……”

        經紀人一聲嘆息，退出房間。

        節目直播第二天，當嘉賓選擇完成后，又來到最終身份揭曉的環節。

        還是熟悉的環節，還是一樣的配對。

        姜恬眉頭微蹙，飽含歉意道：“嗯……選擇畢竟在相處之前，可惜這期沒有后悔卡，希望你不要介意。”

        尹樹接過她的金幣捏在掌心，淡然回應：“希望下一次，和姜老師能有不一樣的結局。”

        “一定。”

        快速滾動疊加的彈幕內容各式各樣，有作為ives唯粉的喧囂，作為節目粉無難度的吐槽，作為新觀眾詫異的驚嘆。

        但更多的是，作為cp粉的狂歡。

        雖然我磕的cp依然沒有選擇相愛的身份，但他們有了掩藏不住的愛意啊！

        看到再次不謀而合選了liar身份的姜恬和尹樹對話的態度明顯與往期不同時，鏡頭外的賀致忍不住感慨。

        早知道這么有用，節目一開始就直接厚著臉皮勸說三哥表明身份，搞不好現在兩個人小孩名字都起好了。

        第三期節目接近尾聲，廣播里按部就班地播著廣告商贊助詞條，原本漸漸下滑的直播收視卻忽然異常走高。

        滾動的彈幕里零星摻雜著突兀的大瓜提醒。

        不少正準備撤退的網友看見有大瓜，順著提示摸到了微博，三分鐘后又火速撤回到直播，繼續散播消息。

        ——我□□□□□□操！史詩級大瓜！走過路過千萬不要錯過！

        ——擱這兒播反轉劇呢？什么惡心男小三。

        ——好家伙好家伙一時間不知道該心疼誰羨慕誰。

        ——這房塌的七零八碎，不忍直視，在線同情粉絲。

        ——啥情況啊？！是不是走錯場了？

        ——指路一線瓜姐，各位吃瓜要趁早，網盤記得保存好。

        ……

        鏡頭關閉的當即，助理火速跑到易霈的身旁，顫抖著手將手機遞上。

        “哥，哥哥，不好了……你，你，你……”

        “急什么急。”易霈煩悶地接過手機，定眼一看，鋪滿粉底的臉色由白轉紅，由紅變黑。

        拍攝現場逐漸生出一陣陣嗡嗡聲，眾人交頭接耳，神色詭異，由起初的竊竊私語，到后來的放言高論。

        “不是吧？！這……這也太夸張了？！”

        “什么什么，你們在看什么消息，人都看呆了？”

        “噓！你自己看。”

        “知名男演員深夜秘會已婚女影星，疑似插足婚姻秒變第三者……誰啊？”

        ……

        節目一結束就興奮挪到尹樹周圍，打算和自己偶像重新認識一下的任云牧還沒開口就被從后而至的人猛地推開。

        “誒誒，先來后到懂不懂……”被推開的任云牧小聲嘟囔，直接被人無視。

        “是不是你？！”一臉羞憤的易霈擋在尹樹的身前，失了智般質問道：“一定是你！為什么？！”

        任云牧見狀，機敏拉住易霈，阻止他進一步對偶像的冒犯，一臉茫然道：“什么是不是你，易霈你怎么了？冷靜一下。”

        易霈瞥了他一眼怒道：“滾開！少多管閑事！”

        易霈一把甩開任云牧的桎梏，試圖去拉住尹樹，卻被人輕易避過。

        “為什么？！一定是你！一定是你！”易霈像是忽然意識到當下的局面，話鋒一轉半是祈求道：“我和你無冤無仇，不就是個女人嗎，我讓給你，我都讓給你！哥…哥——！求你……求你別毀了我……！”

        “不為什么。”尹樹對他的憤激視若無睹，垂眸與他擦肩，冷聲道：“殺狗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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