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

　　一行人吃過早飯，卻沒著急向著鵝城進發，而是先在鎮子里逛了一圈，各自購置了一身行頭。

　　張牧之兄弟七個本是土匪，突然成了師爺和縣長護衛，原來那身行頭自然不再合適。

　　這鎮子名叫北約鎮，不大，人口剛過萬。

　　鵝城地處窮鄉僻壤，再加上城南兩大家族和黃四郎魚肉鄉里、壓榨百姓，自然跟富庶搭不上邊。

　　滿街都是面黃肌瘦的大人、衣不蔽體的小孩、骨瘦如柴的老人，貧苦人家連一頓飽飯都未必能吃上，而鄉紳豪強們卻夜夜笙歌。

　　不難看出，這是個吃人的時代！

　　整個鎮子只有一條主街道還算繁華，臨街有不少店鋪。

　　任長青一行人逛了一圈，尋了處酒樓坐下，叫了幾盤小菜，上了一壺好酒。

　　“管家。”

　　任長青放下筷子，淡淡說道：“你說咱要從這黃四郎手里賺錢，該怎么個賺法？”

　　馬邦德臉色一苦，一臉如喪考妣的表情：“縣太爺，咱買官當縣長，賺得都是百姓的錢。”

　　“我當過七任縣長師爺，哪有從鄉紳手里賺錢的？那不是找死嘛！”

　　“哦？”

　　任長青眉毛翹了翹，啪的一聲把毛瑟手槍拍在桌子上。

　　“靠這個不夠嗎？”

　　“不夠。”

　　馬邦德臉色凝重起來，聲音放輕悄悄說道：“黃四郎乃南國一霸，碉樓修得跟要塞似的，養了四百槍手！”

　　“城南兩大家族盤踞鵝城也有上百年，哪個不是根深蒂固？”

　　“憑咱們？塞牙縫都不夠！”

　　任長青和張牧之相視一笑。

　　兩人都知道這馬邦德未必和他們一心，可是這當官的門門道道以及對當地情況的了解，兩人卻未必有馬邦德清楚。

　　“任兄，我倒是有個辦法讓黃四郎出錢。”

　　張牧之突然說道。

　　“怎講？”

　　“出兵，剿匪！”

　　張牧之斬釘截鐵地說道，隨后環視一圈，又繼續說道：

　　“我們馬車上載著的是馬匪的尸體，對吧？”

　　“對！”

　　任長青和馬邦德都異口同聲地說道。

　　兩人都不傻，就算那些不是馬匪的尸體，現在也是了。

　　“馬匪劫了縣長，你說，該不該剿？”

　　“該！”

　　“剿匪的錢誰來出？”

　　“那當然是城南兩大家族和黃四郎！”

　　馬邦德早就看出來其中的門道，卻才裝作一副才恍然大悟的表情，豎起大拇指，一臉佩服。

　　“我剿我自己。”

　　“高！實在是高！”

　　任長青則是笑吟吟地看著馬邦德不說話。

　　要不是前世不知道把電影看了幾遍，任長青還真有可能被馬邦德這演技給糊弄過去。

　　“老狐貍一只！”

　　······

　　十幾分鐘后，任長青一行人離開北約鎮，走馬上任鵝城。

　　鵝城險要，位居南國，四面環水，養鵝居多，故稱之為“鵝城”。

　　約莫行路三個時辰。

　　“到鵝城了！”

　　任長青騎在高頭大馬上，遙遙指著前方若隱若現的城墻輪廓，心中卻也不由得升起一絲躊躇。

　　穿越民國不過兩天時間，先是假冒縣長，又是路遇鬼祟。

　　這段時間遇到的事情，比任長青前面一輩子遇到的事情還要刺激。

　　“縣尊大人，進城吧！”

　　張牧之拍了拍任長青的肩膀，神色平淡，只是看著不遠處的鵝城，眸子里卻閃過一絲莫名的情愫。

　　“好！”

　　任長青點點頭，隨即頭也不回的大喊一聲：“弟兄們，上任鵝城！”

　　······

　　此時，鵝城城門口。

　　一大群鄉紳早早守候在城外，穿著黑色馬褂，還留著前清時期的辮子，蓄著山羊胡，一個個臉色卻很冷漠。

　　“這新縣長膽子還真是大，鵝城接連六任縣長都死在馬匪手里，他還敢來？”

　　“誰不知道鵝城是黃四郎的天下，估計這縣長是愣頭青一個。”

　　“等著吧，我猜這任縣長當不到一個月，要么就是死了，要么就是嚇得棄官而逃。”

　　這些鄉紳小聲議論著，臉上帶著麻木而譏諷的笑容。

　　噠噠噠~

　　不徐不緩的馬蹄聲響起，任長青一行人的身影緩緩出現在城門口。

　　“鄉親們！歡迎縣長！”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一群穿著統一服飾的女子開始敲鑼打鼓，熱鬧得很。

　　“還搞了個歡迎儀式，不錯。”

　　馬邦德笑得合不攏嘴。

　　“管家，你說，當縣長最重要的是什么？”

　　任長青目光落在那群面色冷漠的鄉紳身上，突然側身問道。

　　“忍耐。”

　　馬邦德想也沒想說道。

　　“這問題你不應該問師爺嗎？”

　　張牧之突然插話道。

　　“你懂個屁當縣長！”

　　馬邦德瞥了一眼張牧之，淡淡說道：“要我說這個師爺應該我來當，你當個管家就行了！”

　　幾人談話間，歌也唱好了，舞也跳完了。

　　任長青挺直腰桿，神色嚴肅的環視一圈，雙腿輕夾馬肚，向前走了幾步。

　　而這時候，張牧之也拿出委任狀，高聲念了起來。

　　“茲委任馬邦德為鵝縣縣長······”

　　等張牧之念完了，收起委任狀，鄉紳們便領著一大群縣民迎了上來。

　　“恭迎縣長上任。”

　　“可算等來鵝城的青天大老爺了！”

　　“縣尊大人請進城。”

　　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只是這群鄉紳臉上卻看不出有多少恭敬。

　　而見到任長青這副年紀輕輕的模樣，大部分鄉紳先是驚訝了一陣子，隨即心里懸著的石頭也落下來了。

　　一個毛頭小子，能在鵝城鬧出什么浪花？

　　而那歌舞團中，一名身材高挑、前凸后翹的美貌女子卻好奇地打量著任長青。

　　“這任縣長，長得好生俊俏。”

　　“嘻嘻，花姐，你也覺著這任縣長好看吧！”

　　這時候，花姐身邊的女孩拉住了她的衣袖，打趣著說道。

　　“去你的！”

　　花姐白了她一眼。

　　“黃老爺駕到！”

　　任長青騎在馬上，還沒進城，一道響亮的聲音便劃過天際。

　　緊接著，空蕩蕩的街道上，一架金黃色的奢華驕子緩緩出現在街道盡頭。

　　只是掀開轎簾，里面卻只有一頂孤零零的帽子。

　　“黃老爺百忙無暇，特命我黃府大管家胡萬，黃府團練教頭武智沖。”

　　“禮帽，禮貌，歡迎縣長。”

　　看著胡萬和武智沖一臉嬉皮笑臉的模樣，任長青知道這是黃四郎的下馬威。

　　而那群鄉紳見到這一幕，不少人發出放肆的笑聲，臉上或是不屑或是看戲的表情。

　　在他們看來，任長青一個愣頭青，哪里斗得過經營鵝城百年的黃家？

　　“黃四郎乃南國一霸，靠的是走私軍火、販賣人口起家，窮兇極惡！”

　　馬邦德輕聲在耳邊說道：“這種人，我們斗不過他的。”

　　任長青神色卻不變，抬了抬眼皮子，平靜的說道：“任管家，把黃老爺的帽子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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