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澤返回縣城，提著衣服和籃球，在糧食局邊上的一家雜貨鋪買了瓶汽水。坐在那邊喝邊看。

　　從居民樓居高臨下，能看見這間雜貨鋪，但是從這間雜貨鋪抬頭仰望，居民樓的天臺卻看不真切，隔著幾百米，隱約能看見天臺邊有一塊凸起，但就算仔細看，那也看不出是個觀察哨。

　　糊了泥的偽裝網把老廣形容成了一坨沒有打掃的泥堆，只露著一角，完全看不出里邊露著個腦袋。

　　雜貨鋪的老板是個漢族大叔，坐在那聽著收音機，手里握著兩個鋼球，“呼啦啦”地轉。趙澤一坐就是半個小時，在門口有時聚精會神，有時又四處張望。老板瞧他的面相黢黑，留著板寸頭，倒是覺得像個當兵的，只是趙澤身上穿著半截袖，一條牛仔褲還左一個洞，右一個洞，腳上穿兩只灰色球鞋，光在那抖腿了，走近一看，還打了個耳洞，上邊插著一只音色的耳釘，心里頓時失笑。

　　看走眼了。

　　“小伙！抽煙嗎？”那老板遞了根煙過來。趙澤點點頭，說了聲謝謝，接著煙點著，使勁地吸了一口。他從十六歲就跟著別人吸煙，只是平時抽煙抽得少，沒什么煙癮，但偶爾玩一根，也像模像樣。

　　“煙不錯啊！老板。”



　　那老板笑笑，“漠河！自己卷的。”

　　“那你少了靈魂啊。”趙澤仔細端詳著手里的煙卷，“自己卷得用報紙，我爸說的。”

　　那老板似乎一個人太無聊，眼看下班高峰到了，但店里也沒什么生意，于是就搬了張椅子，坐在趙澤身邊，開始聊天。

　　見趙澤提著的塑料袋子里還有只籃球，那老板便問道：“來糧食局打籃球？”

　　“嗯。”趙澤道：“我爸單位有籃球場，就是停了許多車，而且別人也不敢去，沒人陪我打，他說對面糧食局晚上打籃球的多，我就來看看。就是糧食局還沒下班，我也不好現在就去。”

　　“那現在是沒人。”老板似乎門清，說到：“那幫巴郎子一般都八點多吃完飯來，打到十點左右熄燈才走。誒，你爸哪個單位的？”

　　他伸出手指了指對面公安局，“那啊？”

　　趙澤點頭，“是。”

　　“那你爸管哪塊？”

　　趙澤心說我這還沒向你套情報，你倒是先來套我的情報了。搞不好這老板還和他嘴里杜撰的“爸爸”認識，不能說得太清楚。于是張口胡咧，“我爸刑偵的……”



　　“哦！刑偵的啊……”那老板“嘶”了一聲，“刑偵大隊的我也認識幾個，不過……有這么大兒子的，還真沒多少人。小伙，你把姓王啊還是姓張啊？”

　　趙澤一看，這是要露餡啊！于是趕緊擺手，道：“我爸退了……早年干刑偵的。”

　　街面上人流開始多了起來，糧食局的門也打了開來，下班的職工騎著自行車，如流一般涌了出來。

　　“退休的……”那老板歪著腦袋還想再問，忽然進來個買煙的。趙澤趕緊趁著機會提著袋子跑路，這要是再被他問下去，非得報警。

　　老話說得好，謊話從來不是單數。為了圓一個謊，你需要編幾十上百個謊。

　　他找了個偏僻的角落，換上了球衣，把便衣藏了起來，抱著籃球站在原地等。等到天色暗了下來，街上的人流逐漸地稀少了。驢車和三輪車帶走了城鎮的喧囂，總算把那幫打籃球的小伙子給等來了。

　　他們依然像往常一樣和門衛大叔打招呼，蹦蹦跳跳地拍著籃球往院子里去了。趙澤這才從黑暗里走了出來，抱著籃球往大門走去。

　　“阿達西晚上好！”

　　他伸出手去和門衛大叔打招呼，那大叔瞄了一眼覺得有些面生，“誒，你是……”

　　趙澤不敢把剛才和雜貨鋪老板撒的謊再搬出來，糧食局在公安局的正對門，鬼知道這門衛大叔對公安局了解到了哪個程度，要是再被他攔下一問，那就不好看了。



　　于是指著剛才那群少年消失的大門，道：“我和他們一起的。在外地讀書剛回來，約著來打球的。”

　　“哦！行！”那大叔一聽果然放松了警惕，揮了揮手，“去吧去吧！”

　　“謝謝。”趙澤鞠了個躬，拍著籃球一蹦一跳地進了門。

　　那阿達西看著趙澤的背影笑吟吟的，好孩子還挺懂禮貌。

　　趴在居民樓的老廣注意到了趙澤，看著那個背影倒是覺得挺像，但看那動作又幼稚地不行，心里默默地搖了搖頭。

　　趙澤早已經對糧食局的布局觀察地一清二楚，除了辦公樓后邊什么光景還兩眼一抹黑外，哪座房子哪條巷子，早已經在心里畫了地圖，進了門就直奔后院，遠遠地聽見籃球拍擊聲響和幾個少年互相呼應的聲音。他抱著籃球轉過一角，便見一座燈光球場，就在眼前。

　　幾個十七八歲的少年正在玩半場攻防，趙澤打了聲招呼，“誒，我能加入嗎？”

　　那群巴郎子倒是很客氣，看了趙澤這精壯身材，紛紛點頭，“來，你來我們可以打三對三。”

　　趙澤對籃球不精通，但在高中的時候也打過后衛，挺業余的那種。偵察連日常休閑也有籃球賽，只不過作為新兵，除非能力拔萃，否則就只能成為坐在觀眾席上喊“加油”的咸魚。

　　這會兒重新摸上了籃球，趙澤開始打得還有些拘謹，后來發現這幾個巴郎子水平也就那樣，趙澤便跳脫了起來。



　　面對這些同齡人，他的強項是身體硬朗，對抗性強。耐力充沛，體能爆表。一個黢黑的面孔，甩著四肢像一陣黑旋風一樣，在球場上儼然就是個跑不死，沖撞能力極強。。

　　隊友跟不上他的節奏，但凡貼身的對手不是飛出去就是拉不住，打了不一會，幾個人就扶著膝蓋喘著粗氣，叫苦連天。

　　“休閑、休閑……大哥你這也太拼命了……”

　　“我也不大，今年才十九。”趙澤抹了一把汗，笑得人畜無害。

　　“大哥你逗我們玩呢，看面相，我們還以為你都二十二、三了。”

　　趙澤打了個哈哈，把球還給了他們：“我就是面相老，行了，我剛才打得太猛了，遭不住，休息一會，你們先玩。”

　　巴郎子們買了水，有人便丟了一瓶給他。趙澤拿著水，一邊喝一邊坐在了場邊的水泥地上，一邊看那幾個年輕人打養生球，一邊觀察這后院的情況。

　　倒是和想象當中的模樣沒什么出入，除了后院還有一座房子。

　　那房子上下兩層，剛好前面被辦公樓擋住，后面被司令部的高墻擋住。這樓像是老式的宿舍樓，二樓的陽臺曬了衣服，趙澤數了數，有八個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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