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時分，趙澤等來了老廣。

　　他開著菜地班的卡車，載著默不作聲的李昭，在導調哨的安排下，安靜地將車停入了車輛掩體內。從車上下來的時候，兩人的表情有些奇怪，像是剛剛私聊了些什么見不得人的事。

　　直到看到趙澤，老廣才呶了呶嘴，指著自己的腦袋問道：“李兵王是不是這里被打廢了？”



　　“他和你說什么了？”趙澤給他穿上戰術背心，手榴彈、子彈袋，實驗發煙裝置。老廣被那些繩子袋子捆得有些緊，皺眉道：“一路上神神叨叨的，像是受了不小的刺激。”

　　趙澤看了一眼遠處向老馬報到的李昭，笑了起來，“以前他挺好咋呼，這回被人錘成了個豬頭，信仰都崩塌了。”

　　老廣若有所思的點頭，是這樣。難怪見了菜地班，嘴也不欠了。以李昭的驕傲，自認為其他人都是垃圾。往常他和趙澤兩個，見面就要掐，中二地像個炸毛的貍花貓。

　　趙澤提了提老廣身上的戰術背心，確定穿好了，這才道：“人嘛，總是要成熟的。我以前不明白，現在多少也有些心得體會。當兵不是做游戲，雖然很多時候看上去像是在玩過家家，但其實我們學的都是殺人和求生的本領，本來挺嚴肅的一件事，愣是被李昭這樣的搞成了軍事夏令營。窩里再橫，出了這個門也沒人跟你講規則，招呼你的只有子彈和炮彈……所以廣啊，別跟他犯懟。咱是偵察兵，低調些，別學他喜歡當出頭鳥，也別輕易犯險，容易養成壞習慣！”

　　他拍了拍老廣的肩膀，后者會意地笑了起來，“你這和指導員說的不一樣啊！”

　　“指導員說的什么？”

　　“他在菜地跟我們上政治課的時候說，一不怕死，二不怕苦。要勇于發揚喀喇昆侖精神，狹路相逢勇者勝……你這不是跟他唱反調么？”

　　趙澤點頭，“別杠，杠就是他對。”

　　馬德明等齊了所有人，便立刻召開了一次作戰會議。

　　以戰斗小組為單位，所有班長、副班長、組長被召集到了連部。五班三個組，加上趙澤一個組，李昭一個組，總共五個戰斗組，算上連長、指導員、通訊員的加強，一共能投入戰斗的是六個戰斗組，十八個人。



　　六個組，包打一處岔路口，一處白楊林，一處水庫。二團加強過來兩個排，另配屬兩輛裝甲車。

　　最好打的是水庫，這里地形開闊，只略有起伏，紅軍在水庫的防御兵力不多，只有兩個班。最不好打的是白楊林和岔路口。這兩處離得不遠，間隔只有兩百來米，一處受到攻擊，另一處可迅速支援。白楊林里敵人兵力不詳，但至少有一個班，岔路口作為他們的主陣地，分公路兩側防守，有兩個班。

　　這之前，二團一個連對這處要沖進行過強攻，但據說對面裝備了火箭筒和重機槍，二團損失了一輛裝甲車、三十多人，仍然沒能攻入敵人陣地，算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馬德明指著地圖，明確了進攻順序，設定敵人在公路岔路口的樞紐陣地為1號目標，離1號目標一百六十米以遠的白楊林為2號目標，獨立的水庫陣地為3號目標。

　　進攻部隊分兩個方向，一個方向監視1、2號目標，偵察敵人兵力、火力配備和具體部署，一個方向集中優勢兵力火力，先解決掉水庫3號目標的敵人。然后調頭往回，牽制1號目標敵人，兩面夾擊肅清2號目標，最后再進攻公路樞紐上1號目標的兩個班。

　　目的只有一個，爭取以最小的傷亡代價，取締地圖上這三個點的違章建筑。

　　這一仗的要點在于對公路樞紐和白楊林的偵察，以及破壞兩點之敵的聯系，將他們逐個殲滅。

　　老馬指著1、2號目標兩點連線的側面一處洼地，直接布置：“李昭！”

　　“到！”

　　“水庫的戰斗你們組就不用參加了，你們的任務是趁夜潛入敵人兩處陣地之間的結合部，實施戰前偵察。在部隊后續進攻當中，截斷兩個陣地之敵的相互支援。”



　　“是！”李昭看上去不是很興奮，五班長瞧著他似乎戰斗意志不太高，想來應該是今天挨的這頓打，讓他多少有些神志不清，于是主動請纓，“連長，這任務挺重要的，1、2號目標的中間地帶離紅軍兩個陣地都不遠，一旦進入了就不能隨便退出來，被敵人發現了很容易遭到兩個方向的提前集火。還是我去吧！”

　　老馬看了看五班長，又看了看李昭，臉上悠然寫著“這點屌事還要你讓我讓？”的表情，分明對五班長多管閑事有了一絲慍怒，正想開口罵人，指導員連忙拉了拉他的衣角，小聲提醒道：“戰前會議，注意態度！”

　　老馬清了清嗓子，沒有理會五班長，直面李昭，高聲發問：“李昭！你完得成任務嗎？”

　　“保證完成任務！”李昭站直了身體，用不算高亢的聲音回答。

　　馬德明顯然更不滿意了，張嘴便罵，“你是被人一頓拳腳打傻了嗎？夜間潛入，這是偵察兵的必修科目！你的行動結果，直接影響我大部隊的進攻效率。你這態度，我能放心把任務交給你嗎？”

　　李昭看上去挺委屈，但倔強不肯服輸，他再一次站直了身體，高聲答道：“保證完成任務！”

　　“坐下！”老馬這才壓了壓手掌，眼睛瞟向了趙澤。趙澤身體微微后傾，想要躲開這目光，誰知老馬摘下帽子就飛了過來。

　　“你往哪躲？趙澤！”

　　“到！”趙澤心說老馬不會讓他去水庫打前鋒吧，這炮灰當得是一點價值都沒有的。那地方上了堤壩一馬平川，開闊地上沒有裝甲車掩護就是活靶子，靠的就是步兵弟兄們不怕犧牲一沖到底，偵察連還真沒什么很大作用。

　　跟這任務比，他倒不如帶著老廣和表哥去李昭要去的地方。



　　哪知馬德明根本沒想讓趙澤去打沖鋒，只問道：“就你這屌樣，我也不指望你去爆破個地堡，拆個雷啥的，但重機槍總會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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