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廣走的悄無聲息，選的路線也十分隱蔽。他擦著墻根路過了空無一人的二班和三班，再經過連隊雜物間、咸菜間，繞過了存放散煤的空曠儲煤場地，接下來一排平房，第一間就是槍械庫，那里有哨兵。

　　快要熄燈的時分，哨兵正趴在桌上回神，在有十來分鐘，等熄燈號吹過就的交崗，這段時間最是分散注意力，根本沒注意道就隔著一道墻拐角，有個人正踩上了槍械庫的側窗柵欄。

　　老廣小心翼翼，悄無聲息地爬上了房頂，趴在邊緣跟條蛇似的往前游移，過了司務長辦公室，順著建筑夾角壁虎游動一般輕輕地下到了地面。這里有一面墻棱，是槍械庫哨兵的盲區，后邊就是倉庫門，掛著沒有鎖實的掛鎖。

　　老廣輕車熟路緩緩推開了門，一閃身進去，又悄悄地關上了門。

　　倉庫里的物資有很多，主要是生活物資。裝罐頭的箱子擺放在了里邊的角落里，上邊還有一些雜物遮蓋。老廣掀開了一層油布，又輕拿輕放地挪動了上邊的黃桃罐頭和午餐肉罐頭，摸索了好一陣，從下邊的牛肉罐頭箱邊上，拿起了一只圓罐頭，湊著窗外的燈光仔細地瞅了一眼，像是紅燒肉的……

　　趙澤洗漱完畢，聽見司令部的廣播里開始播放熄燈號。

　　端著臉盆進了門，李昭拉了燈繩。屋里頓時一片漆黑，趙澤腳下一個不留意，穿著拖鞋一腳干在了取暖地爐上，右腳小腳拇指頓時傳來一陣劇痛，感覺腳指甲都踢翻了。

　　“你有病吧，李昭！”趙澤疼得齜牙咧嘴，一屁股坐在表哥的床沿上，使勁地揉�？墒忠幻�，感覺黏糊糊地摸了一手的血，趁著爐子里微弱的火光仔細一看，才發現是腳側開了個口子。

　　李昭躺在床上，抱著腦袋，“熄燈號你聽見了嗎？熄燈號都吹了，我滅燈有什么不對的？要怪就只能怪你動作太慢……”

　　“我那是動作慢嗎？就一個水龍頭，你一個班長第一個洗完倒是跑了，我前邊表哥、肖班長和劉班長還沒洗，我不得排隊？”



　　兩個老兵一起抬起頭來，“是是是，副班長發揚風格，慢了半拍，下回我們注意！”

　　李昭聽了沒吭聲，轉過身，一個人面對著墻壁，在那扣白灰。趙澤見他啞了火，也不好再追究，畢竟熄了燈，再鬧什么幺蛾子，隔壁就是連部，吵得馬德明睡不好，你看他會不會踹門找理會！

　　表哥探出個腦袋來，“澤哥，今天星期三……”

　　“啥意思�。�？”

　　表哥笑吟吟道：“三六制度��！明天又是拉練，你說這會兒，連長他們這些當官的，是不是都回家屬區抱老婆去了？”

　　趙澤看著他，你這是要我不用理會連部那幾個，直接上手去錘李昭？

　　是這么個理！

　　可轉念一想，這黑燈瞎火的，還不一定打得過！

　　黑暗里表哥一雙濃眉大眼閃著皎潔的光，“不行我幫你，兩個打一個，他肯定打不過！”

　　邊上肖班長一個巴掌拍在了表哥的后腦勺上，“出他媽什么餿主意，連長今天回家了，可指導員還在！惹急了給你上綱上線，比老馬麻煩多了！”



　　“指導員也不像是那么軸的人啊！”

　　“你試試！”

　　幾人完全無視睡在班長鋪上的李昭，嘻嘻哈哈地吵鬧了一番。

　　趙澤摸黑翻出了一只創可貼，帖在傷口上聊以自慰，疆南的氣候干燥，又是大冬天，傷口不易感染，晾在冷空氣下，一個晚上能直接凍得結痂。只不過明天拉練，這口子多少會影響他走路，趙澤躺在床上想，要不明天先找師醫院的纏幾圈繃帶算了。

　　結果忽然聽見李昭“騰”一下坐了起來。

　　“壞了！”

　　六個腦袋一起看了過去，肖班長問：“怎么了這是，一驚一乍的��？”

　　李昭翻身下了床，站那呆若木雞，“邱實呢�。俊�

　　趙澤聞言吃了一驚，下意識地伸手去摸旁邊的鋪位，那里空蕩蕩的，哪有老廣的影子。

　　大家這才記起來，熄燈前半個多小時，老廣去給肖班長偷紅燒肉罐頭去了，這會兒還沒回來。



　　李昭意識到這事不太對勁，想要出門去找。趙澤連忙下了床，“還是我去吧，你掩護。”

　　李昭一想，邱實跟趙澤是穿一條褲子的，趙澤去最合適。

　　表哥一聽趙澤要去找老廣，頓時也要跟著去，趙澤壓了壓手掌，示意大家冷靜。老廣只是去偷個罐頭，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人多反而容易暴露目標，有他一個人就夠了。

　　他穿上了作訓服，從窗口翻了出去。

　　趙澤知道這一路上有什么，哨兵馬上交接，這會兒從正門出去不安全。

　　李昭便悄悄地打開了一道門縫，幾個腦袋湊在門邊觀察哨兵的動向。

　　黑暗中傳來了詢問口令的聲音，五班那幾個貨一板一眼地對答口令，交槍交彈，一絲不茍。完全沒注意到月光照不到的陰影下，趙澤像個幽靈一樣靠近了軍械庫。他沒有走老廣走的路線，那得爬上房頂，他腳受了傷，不方便。于是拐著墻角從屋后接近了倉庫。

　　倉庫里邊有些動靜，但不細細去聽，聽不出是人為弄出來的。趙澤撿了一小塊散煤，輕輕地在后窗玻璃上敲了幾下，“嗒嗒嗒”地響了幾聲過后，屋里的動靜便消停了下來，有個腦袋貼在玻璃上，往下張望。

　　趙澤伸出了一只手，示意里邊的老廣不要聲張，然后才露出兩個眼睛，緩緩地抬起了頭。

　　“怎么了？”趙澤問。



　　老廣有些焦急，但又束手無策的模樣，他打了個手勢，“門上鎖了！”

　　趙澤頓時無語，“你腦子里是不是有包？偷個東西把自己給鎖里邊了？”

　　老廣一臉憤恨，“這門特么是從外邊鎖上的。”

　　“誰干的！？”

　　“司務長！”老廣聳肩。

　　“你等著，我去給你偷鑰匙。”趙澤想，大不了摸到司務長的宿舍去，他宿舍在食堂的另一邊，沒哨兵，進個門還是很容易的。偷個鑰匙嘛，卻得看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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