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太平跨馬游街，在萬眾矚目下，好不得意，笑得合不攏嘴，不時朝路邊的小媳婦大姑娘拱手，惹來一片片嬌嗔或白眼。
羽箭自天而下時。
只覺得遍體生寒。
草！
齊云寨的人！
雙雁山遇到的那個箭法高手！
這一箭比上一次更強！
我能躲開，但這馬還有身邊的捕快肯定要遭殃。
瑪德。
要丟臉了。
除非亮出底牌使用“銅墻鐵壁”擋下。
但那個后果……
與此同時。
太守府、郡丞府、判官府以及幾座豪宅中，也有人早早發現這一箭。
卻默契地靜觀其變。
判官夏學義甚至露出會心的微笑。
就說嘛。
齊云寨怎么可能無動于衷。
果然動手了。
這個機會選的也好。
不但可以擊殺徐太平報仇雪恨，還順帶揚威震懾。
我要是齊云寨的大當家，也會這么干。
姓徐的小崽子，去死吧。
哈哈。
周兄，九泉之下安息吧。
我為你報仇了。
要不是我安排姓徐的去雙雁山執行任務，哪有現在？
想到這里。
夏學義臉上的笑意更濃。
眼里滿是期待。
去死吧。
姓徐的小王八蛋。
太守府里。
焦開誠一直在猶豫著要不要出手，表情異常糾結。
師爺輕聲笑道：“東翁，何必心焦？那徐太平不但受柳先生欣賞，更有小天刀陪伴左右，必然不是泛泛之輩，這一箭，傷不了他。”
焦開誠輕嘆一聲：“他能躲開，可披紅游街的慶典卻要因此演變成一場大混亂，若是因此有了傷亡，他會從人人夸贊的剿匪英雄變成過街老鼠，以后……”
師爺搖頭：“東翁，這對您只有好處。”
“你是說……”
“待徐太平陷入困境時，您只需拉他一把，便可獲得他的效忠，有助于您打開局面，您也知道，那徐太平不但與柳三變、沐月馨親近，自身能力也不差，用好了，是個得力助手。”
焦開誠想了想，微微點頭。
然后注視著那支箭從天而降，直射徐太平。
箭。
很長。
很粗。
速度極快，白光一閃，便到徐太平頭頂。
且毫無聲息，仿佛一道真正的光芒。
街上眾人被這道白光吸引，齊刷刷抬頭，齊刷刷發出一聲驚呼：“啊——”
“危險！”
“有暗器！”
“快躲！”
“……”
這時。
人群中的沐月馨面無表情地拔刀。
刀出鞘三寸。
刀刃上有寒光微微閃爍。
寒光閃爍間，一道雪亮的刀氣激射而出。
“嗖——”
雪亮的刀氣散發出刺眼的光芒。
直奔自天而降的羽箭。
“轟——”
刀箭相撞，劇烈爆炸，發出震耳欲聾的爆響，又同時消散。
徐太平安然無恙。
騎在馬上甚至一動沒動。
周圍的捕快衙役還有看熱鬧的百姓驚慌過后，發出震天的歡呼聲。
“好——”
“漂亮！”
“徐捕頭安然無恙！”
“邪不勝正！”
判官府內。
夏學義瞬間暴怒，拍案而起：“草！該死！壞我好事！”
太守府內。
焦開誠則失望地嘆口氣：“徐太平好膽色，面對如此強攻，竟然不動如山，不但沒丟臉，反而長臉了。”
師爺也很失望：“確實低估了徐太平的膽氣和沐月馨的實力，沐月馨這一刀，有其父之風。”
焦開誠煩躁地擺擺手：“只有起錯的名字，沒有叫錯的綽號，她有小天刀之稱，實力必然不差。”
師爺看出焦開誠的焦躁，小聲勸道：“東翁，這個結局對您沒有壞處，不必心焦，至于沐月馨，越強越好。”
“你的意思是……”
“借刀殺人！”
焦開誠瞇起眼睛思考片刻，搖搖頭：“官場的事官場上解決，殺人……”
“東翁，小人指的是齊云寨，齊云寨的背后是張家，張家又是潁陰眾多豪族之首，夏學義又是這些豪族推舉出來的，滅掉齊云寨，等于斬斷夏學義一條胳膊，能極大程度提高您的威望和威懾力。”
焦開誠若有所思地點頭。
師爺繼續道：“不夠，東翁您得參與進去，把徐太平制造的機會利用起來，包括柳溝營那邊。”
焦開誠重重點頭：“好，等徐太平游街結束，請他來我府里。”
“東翁，不太合適。”
“哦？”
“您是太守，正五品的地方大員，他是沒入品的普通捕快，差距太大，不如約個地方見見他，也顯得親切。”
“那就在熙和樓請他吃午飯。”
“小人親自安排。”
“嗯。”
師爺這個職業很神奇。
不在官僚體系內。
是地方官自己雇傭的個人專屬軍師，幫雇主出謀劃策處理大小事務。
沒有功名。
名聲也不太好。
社會地位卻忽高忽低，隨雇主身份而變。
但大多數時候，師爺又是雇主的心腹，大事小事都要先過師爺的手。
甚至在某些時候，師爺就代表著雇主。
沒有權力。
但誰也不敢忽視。
徐太平在簡陽縣，想買下捕頭之位，還得先送銀子給師爺，搞定師爺才有機會把銀子送到縣令手中。
想繞過師爺直接給縣令送銀子？
見都見不著縣令。
很多時候，師爺也充當著掮客的身份，替雇主辦一些雇主不方便出面的事兒。
太守直接召見無品級捕快就屬于不太方便的那種。
因為捕快歸司法系統，受判官府直接轄制，判官下邊還有捕頭。
太守召見普通捕快，相當于市府的頭兒繞過局長和隊長直接召見普通民警，可行但非常不體面。
所以。
師爺馮士博跟焦開誠商議些許細節后，離開太守府，直奔徐太平所在的大街上。
大街上。
徐太平松口氣，朝沐月馨所在的地方揮揮手。
然后縱身而起立在馬上，朝周圍的百姓轉圈拱手，扯著嗓門喊道：“齊云寨里住著一群沒卵子的王八蛋，只會藏在犄角旮旯里放冷箭，比陰溝里的老鼠還見不得光。
“我徐太平，遲早要把他們連根拔起！
“不為別的，就為了出一口惡氣。
“順帶著幫大家伙除去這個禍害。
“我徐太平，說到做到。”
說完，再拱手：“行了，游街到此為止，大家伙慢慢散開，不要擠，萬一磕著碰著還得花錢買膏藥，不值當。”
百姓們先是齊聲歡呼。
又哄然大笑。
那一箭造成的輕微慌亂和騷動，立刻平復。
人群逐漸散去。
徐太平摘掉大紅花，下馬步行返回捕快班。
同僚比之前更冷漠。
甚至有避之不及的感覺，就像避瘟神。
很顯然。
這些捕快不愿意被徐太平牽連。
換而言之，他們非常確定徐太平還會遭到齊云寨更強力的報復。
徐太平也清楚這一點。
擊殺湯煥云之后，他就有這個覺悟。
這不是過家家。
而是生與死的爭奪戰。
勝者，名利雙收。
敗者，死無葬身之地。
問題在于，如何破局？
徐太平毫無頭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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