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小米牽著吳灝易走出餐廳就不知道該去哪了。

        餐廳位于酒店的二樓，兩人站在電梯旁，吳灝易的視線順著小米的手臂一直向下，看到她的手還緊緊握著自己的手，他輕捻一下手指，指腹在小米掌心劃過，小米好似觸電般把手就抽了回去，她側身望著吳灝易，吳灝易挑眉示意，卻也沒說什么，他上前按亮電梯上行的按鈕后，又退回到小米稍后的位置。

        電梯里是剛到c城的游客，行李堆在靠門的位置，小米和吳灝易只得順著一處空間，向里挪進幾步，有人熱心問道“幾層？”

        小米還沒來得及回答，吳灝易的聲音在頭頂位置響起“11層，謝謝。”

        兩人面對面站著，卻因為身高的關系，小米注視著的只能是吳灝易的脖頸，說話間那凸起的喉結上下滑動，吳灝易的皮膚很白，但因為今天感冒的關系，周圍覆上了層粉色，小米盯著那處好久。

        她伸手撫在吳灝易的脖頸處，又把手放在自己額頭，“還是去醫院吧，好像發燒了。”

        “我就是醫生。”

        “那你趕緊給自己治。”小米抬頭，注視著吳灝易。

        吳灝易視線往下，看著小米緊蹙的眉頭，突然覺得有些好笑，“可是我沒藥。”

        “什么藥，我去買？”小米說著就要往外去，吳灝易嘴角上揚，伸手把小米拉回，“騙你的。”

        小米也裂開嘴巴，尷尬的冷笑出來。

        出了電梯，吳灝易跟在小米身后幾步的位置，小米順著門牌號一直走到走廊盡頭。

        在這里正好可以看到窗外的巨大廣告牌，是一個鉆戒的廣告，“一生只送一人”的廣告詞尤為醒目，旁邊是一枚精致大氣的鉆戒，鉆石的光芒閃爍在這暗色天空中。

        小米看著窗外的廣告牌，又側身望過身后的吳灝易，吳灝易雙手插兜，一副沒在好好走路的樣子，而就是這般，似乎又有了些許男孩的模樣，她定睛望著那人，眉頭微微皺起。

        好像最近的一些事情都沒有記得很清楚，但是很多年前的往事似乎就在眼前，歷歷清晰。

        她還記得吳灝易送戒指的那天也是這樣一個沒有太陽的陰雨天。

        那個以往在小米面前坦蕩直爽的男孩，卻也緊張起來了。

        小米至今都記得，那天的溫度，空氣的味道和吳灝易手拿戒指的樣子，一些及其平常的存在卻組合成了一個女孩至今難忘的回憶。

        那是一枚手樣式簡單的黃金素圈，乍一看是很普通，周身卻雕了一圈細致的紋路，富貴雍容的不像年輕人的喜好。

        那時兩人已經交往半年多，吳灝易照顧女朋友的概念就是吃飽穿暖，兩人吃飯吳灝易從來都不會讓小米付錢，而且也會時不時把姑姑從英國寄來的好吃的一股腦都帶給小米。

        還有，自從吳灝易談了女朋友，只要是他去的線下活動他都會帶著小米，什么籃球比賽，聯歡會，在做男朋友的這件事情上，吳灝易真的努力且真誠，就像是做答卷，所有難題易錯題，道道滿分，但唯獨落下了送分題----禮物。

        直到有一次，宿舍的大馬哈脫單成功，給女朋友準備了一紙箱的禮物。

        吳灝易從自習室回到宿舍的時候正好看到大同學往這個箱子里裝著那團稀碎的拉菲草，他順手把自己擦汗的紙巾就丟了進去，大同學目睹著吳灝易的舉動，抓起一把草便沖吳灝易扔了過去，吳灝易嫌棄地閃開，他沖箱子里又望了一眼，只見稀碎的草下面是幾個包裝講究的禮盒。

        “你這是打包什么呢？”

        “打包什么，我的心。”

        “…“

        “哥，這是一箱，不，是一大箱禮物。”

        “哦，禮物？是學生會那個給貧困學生寄禮物賺學分那個？”吳灝易從自習室回來的路上正好在宣傳最近的幫扶貧困地區學生的活動，一對一滿足對方小朋友一個小愿望就可以積到學分。

        只是他沒想到大馬哈交作業不積極，熱心助人這事倒是效率很高。

        “…哥，我給我女朋友準備的禮物，看到沒，這個是拉菲草，這堆破草也太貴了，女生咋都喜歡這些玩意呢。”大同學撇了眼還站著看他的吳灝易，懶得再多說什么。

        吳灝易躺到床上，睡意一股腦席卷而來，他眼皮上下動得緩慢，腦子里回想著似乎有什么事情，卻一直想不起來。時間分秒過去，宿舍里的聲音也漸漸遠去，直至墜入無意識的深淵，突然一個遠方的聲音似是帶著些許的使命感一般，清晰出現在了吳灝易的腦中“給我女朋友準備的禮物。”

        那聲音醍醐灌頂一般，吳灝易意識到了一件很嚴重的問題，他沒有送過小米任何禮物，他仔細回憶著相處了這半年來的過往，一一確認著，好像確實沒有做過很有儀式感的事情，而且小米也從未要求過這些…

        吳灝易的睡意和理智相互纏繞，混沌之下，他的思考方向已經從我竟然沒有送過小米禮物轉向了小米竟然沒有問我要過禮物。

        吳灝易這一覺睡得很不踏實，剛醒過來的那刻他恨不能立馬下床，跑到小米面前，問她想要什么禮物。

        他拿出手機本想直接約小米出來，轉念一想女孩是不是更喜歡驚喜。

        吳灝易請了三天的假回老家，這三天他和小米幾乎處在失聯的狀態，吳灝易怕自己哪句話暴露出自己的行蹤。

        吳灝易的老家在南方，他坐了四個多小時的高鐵，去到了他小時候生活的地方，姥姥家不在市區，吳灝易坐著直通縣區的公交車顛簸了一個多小時，終于在傍晚的時候到了姥姥家。

        在吳灝易還未成年的時候，他那段時間迷戀上了自己的高中語文老師，他自己也分不清自己的感覺，卻喊著要娶人家，學習成績也受到了很大的影響。

        父母本想直接給他辦轉學，斷了這孩子不切實際的青春期念頭。

        姥姥知道這事之后，告訴吳灝易，自己這里有他們家祖傳的戒指，只要把戒指給自己喜歡的人帶上，就算是他的父母也絕不能反對的，但是姥姥希望他首先能成為一個有責任的人，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負責任。

        吳灝易似懂非懂，但也安撫了這顆躁動的心，這事也隨著時間更迭和荷爾蒙的代謝有了其他的發展方向。

        這次吳灝易再次開口向姥姥問起戒指，姥姥一臉慈祥卻也沒再多說什么，她從屋里找出了那頂端放在木盒里的金戒指，她拍拍吳灝易的手道：“這個戒指可只有一枚。”

        吳灝易眼眸閃動，似乎在思量著什么。

        吳灝易跟在小米身后，眼光循著小米看著的方向，那廣告牌上是枚精致好看的鉆戒，他想到了自己送給了她一枚戒指，那個戒指是吳灝易在從老家回程的路上偶爾看到的，和他兜里姥姥給的那枚有些相似，他摸索著姥姥給的那枚傳家戒指，想到姥姥的話，他似乎不太確定，如此堅定的選擇好似變得沉重起來。

        酒店的房間有些潮濕，小米進到房間先把空調打開，她環視一周想找燒水壺，卻什么也沒找到，吳灝易自己添置的物品很少，仿佛就如上次小米走錯房間看到時的樣子，隨時都可以離開。

        “我讓前臺送點熱水過來吧。”小米拿起電話，剛要撥通，吳灝易拿起一瓶礦泉水喝了起來。

        小米啪就把電話掛了，她坐在沙發上，看著吳灝易咕嘟咕嘟喝完了一整瓶水，她心里一遍遍說服自己不要生氣不要生氣，畢竟他也是因為自己才感冒的。

        “那個，藥在哪里？”

        “我這沒有，得去隔壁問問，沈大夫那可能有。”吳灝易一改在外面正經端莊的醫生模樣，他拖沓這鞋子朝臥室走去，自是擺出一副，誰愛吃誰吃的樣子，本來不遠的間隔愣是被他走出了幾分鐘的距離。

        小米坐在沙發上正好目睹著他走進臥室的過程，吳灝易走進臥室就把濕掉的襯衣脫了下來，吳灝易屬于那種穿衣顯瘦，脫衣依舊很瘦的類型，他拿著毛巾走向浴室，小米的目光隨著吳灝易的移動而移動，小米沒看錯的話，吳灝易在進浴室那刻嘴里是嚼著笑的。

        看到吳灝易的表情，小米的白眼翻上了天，“那么瘦，有什么好看的。”

        聲音不大，卻被吳灝易聽見了，“你說什么？”

        “我說，身材也太好了吧。”小米翻著手機的信息，面無表情地符合一句。

        幾分鐘而已，吳灝易已經洗完，他穿著一身黑色的居家服，站在臥室的門口，頭頂上是白色的毛巾，頭發濕漉漉的滴下幾個水珠。

        “你真的不吃藥了？”小米收起手機走近吳灝易，她伸手撫上吳灝易的額頭，試了下自己額頭的溫度，又把手重新覆在吳灝易額頭，來回比較著，等她再次要伸手去摸的時候，吳灝易把她的手握住了，他微微俯下身子，眉頭微皺，他把額頭貼在小米的頭上，兩人的距離一下拉近。

        “這樣不就好了。”

        “你別傳染我啊。”

        吳灝易說話間呼吸撲在小米臉上，她的手橫在兩人之間，試圖拉開些距離。

        “這樣傳染不了。”

        “是嗎？”小米的思緒隨著吳灝易的話有些飄忽。

        “對，這樣才會。”吳灝易把身子彎的更低了些，他的鼻子觸碰著小米的鼻尖，溫熱的氣息流竄在兩人之間，他的嘴覆在小米的嘴上。

        窗外的云朵翻涌起來，被大風卷動著似是要飄向很遠的地方，幾經波折，那醞釀已久的雨水隨著一聲電閃雷鳴終于將天空撕開了口子，在幾滴雨水搶先敲打過地面上后，那口子就像被扯開了一樣，噼里啪啦的聲音一下將所有都裹挾了起來。

        吳灝易和小米就站在窗邊，窗外的情形有多急躁危險，屋內的兩人卻就有多平靜溫和。

        “你說天上的云彩是不是錯過了就很難再遇上了？”吳灝易望著窗外壓得很低烏云。

        “嗯。”小米把眼神從窗外收回，她的眉頭微皺著。

        “我覺得他們還會遇到的，如果兩朵云都有一個目的地的話。”

        “遇上干嘛呀，電閃雷鳴后再分開嗎？”

        “你太悲觀了。”

        “我沒你那么樂觀，不會想得那么美好。”

        “我們結婚吧，這樣就算以后分開了也不會找不見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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