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憐憫

        身為一名穿越者，維牧當然知道怎么做才能戳中福格瑞姆的痛點。

        “他比我們所有人都更為高貴”，這是伊斯特萬三號最后的忠誠者，一名帝皇之子的無畏機甲駕駛員，古戰士瑞拉諾所獲得的榮譽。

        而給他頒發這項榮譽的，甚至還是三個來自千子軍團的星際戰士。

        瑞拉諾因為叛徒猛烈的轟炸而深埋地下，被世人所遺忘。

        忠誠的戰士在黑暗中孤獨的支撐了數千年，身體腐朽，機甲潰爛，唯有復仇的信念一成不變。

        他制作了一個信號發生裝置，試圖吸引墮落的原體福格瑞姆，用一顆足以毀滅世界的病毒炸彈跟對方同歸于盡，卻也引來了三個好奇的千子。

        千子本可以用巫術阻止炸彈的爆發，卻被瑞拉諾的榮譽和驕傲所打動，并且他們還刻意評估了一下福格瑞姆，表示從墮落原體身上看不到任何有價值的東西。

        所以最后一聲巨響，伊斯特萬三號的地表再度迎來滅絕，古戰士終于得償所愿，福格瑞姆的身心因此備受打擊。

        盡管墮落原體早已從那可怕的傷勢中恢復過來，那段不愉快的回憶卻一直伴隨著他。

        “愚蠢的凡人！”被戳中痛點的福格瑞姆大聲怒吼道，“我帶著他們體驗感官快樂的極限，我將他們領入到他們無法想象的領域，每一個人愿意追隨我的人都沉迷其中，放肆而暢快，那是只要體驗過一次就難以割舍的美好，能夠撫平任何傷痛。那些反對我的子嗣只是缺乏嘗試的信心，缺乏足夠的領悟力。”

        “體驗感官快樂的極限你這說的好像是把沉迷當成了一項了不起的事業一樣。”維牧撓了撓頭，“你應該知道對于生物而言，痛苦和歡愉的本質是什么吧？”

        他并不想給墮落原體上一堂基礎生物學課程，因為這樣做實在是沒什么必要。

        然而福格瑞姆默不作聲，似乎是打算對這個話題避而不談。

        “就拿繁衍來舉例，生物通常是沒有責任心和遠見的，這點對繁衍后代極為不利，而為了讓它們強行負起種族繁衍的責任，各種激素就起到了非常關鍵的作用——歡愉和痛苦，它們是主導生物行為的原初動力。”

        維牧緩緩開口道。

        “絕大多數生物的繁衍依靠的都是獎勵機制，生物可以在相關行為中獲得愉悅，所以會積極主動的進行繁衍，也有少數部分是懲罰機制，如果不去繁衍就會一直感到痛苦，直至完成繁衍行為。”

        “糖分能讓人愉悅，所以人們會尋求甜美的食物，高溫會帶來傷痛，所以人們會避開火焰，一個能讓我們離某個東西更近，另外一個則是離得更遠——這才是歡愉和痛苦存在的根本意義。”

        “而你只是將其視為獲得快感的根源，不加任何節制的運用和體驗”

        說道這里，維牧突然一愣，接著瞪大眼睛，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來如此。”他將大腿一拍，“墮入歡愉之道的你由于濫用這套獎懲機制，導致原初動力在你身上不再正常起作用。”

        “換句話說，只要你扼殺了督促自己前進的動力，就相當于堵死了前方的所有道路，無法繼續前進，就不可能變得更好，既然無法變得更好，那么就可以被視作為處于最好狀態，就是達到了完美的境界。”

        “沒想到啊，福格瑞姆，你追求完美的方式還挺另辟蹊徑來著。”

        維牧笑著說道。

        “不，不是這樣！”惡魔原體的聲音顫抖著，“你在胡說八道！”

        霎時間，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懼籠罩在了他的身上。

        福格瑞姆只是墮落頹廢，但是并不傻，他只需要仔細一想，就能立刻弄清其中的邏輯，以及背后更深的含義。

        一個人可以度過千難萬險，最難過的永遠都是自己那關。

        他氣急敗壞，卻不敢去面對那可怕的真相。

        然而有人會強行逼著他去面對，惡魔原體不得不經歷自己那關。

        “我曾經想象過許多我們相遇時的場景。”

        <div  class="contentadv">        就在這時，克隆福根終于按捺不住，從藏身的黑暗中走了出來。

        “我會對你的背叛和墮落感到憤怒、怨恨。”

        “會痛斥你的罪行，詛咒你的命運，揚言將你繩之以法，發誓讓你付出代價。”

        “但我無論如何都想不到，自己居然會以這樣的方式來面對你，我的本體，福格瑞姆。”

        他緩緩來到維牧的身邊，語氣平靜，動作和緩。

        “很高興見到你，我的克隆體。”

        惡魔原體的聲音突然變得歡愉了起來，因為他可以拋開剛才的不美好，換一個能夠令他感到開心的話題。

        在克隆體的面前，他的地位是絕對的。

        所以他可以肆意的欺凌對方。

        他原本也是打算在克隆體的面前好好炫耀一波，感受對方的怨恨、憤怒和不甘，順便將“必會墮入黑暗”的恐懼印刻在眾人的內心，并以此獲得無窮的愉悅。

        一切本該是如此才對。

        就是維牧那小子太過能噴，才鬧出了先前的那些不愉快

        “等等，你說【以這樣的方式來面對我】，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突然間，惡魔原體從對方的言語中察覺到了不對勁。

        他注視著克隆體臉上的表情，低沉的聲音里面充滿了難以想象的黑暗和暴怒。

        除了被洛嘉用真名束縛的那一次，升魔后的福格瑞姆還從未像現在這般震驚過。

        因為他從克隆原體的臉上并沒有看到他想象中的那些負面情緒，那些本應該出現的怨恨、憤怒和不甘——他看見了對方在流淚。

        “你在為我哭泣，你居然在憐憫我？”狂怒的聲音從惡魔宿主的身上突然爆發，引得那束縛著他的白色鎖鏈都在咯吱作響，“你怎敢如此，你這個低劣的仿制品，下賤的冒牌貨，你怎敢對我施加憐憫，好像我是一個落魄的可憐蟲！”

        “我當然是在憐憫你，福格瑞姆！”福根的淚水劃過臉頰，痛心的開口道，“這個年輕人已經將話說得如此直白了，你難道還沒有意識到在你身上發生的事情嗎？”

        “一個滿懷上進心的追求完美之人，最終淪為了只知享樂的頹廢模樣，對于【福格瑞姆】這個存在而言，還有什么命運比起這個更加殘忍可怕？”

        此言一出，墮落原體的內心頓時如遭重擊。

        他想反駁，想要呵斥眼前的劣質品，但是他無法吐出任何一個字符。

        “不僅僅是你，其他墮落的兄弟也一樣。”

        “安格隆，本該最具反抗精神的斗士，現在只是屠夫之釘和憤怒的奴隸。”

        “馬格努斯，博學多識的智者，卻變成了聰明反被聰明誤的傻瓜。”

        “莫塔里安，當年反對靈能的堅定唯物主義者，如今成為了玩弄巫術的毒氣罐。”

        “你們無一例外，都變成了當初的自己最討厭的模樣，榮譽和驕傲破碎得滿地都是。”

        “我本以為你們應該為你們的反叛和暴虐而付出代，現在看來已經沒有了那個必要——自從投向混沌的那一刻開始，你們其實一直都身處于可怕的地獄之中，經歷著宇宙間最為黑暗的折磨，只是你們連判斷這一事實的能力都已經失去了而已，命運竟是如此的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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