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賀媽抬眸，發現大家都把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大兒子眼神懵懂的，大兒媳惡狠狠的，小兒媳鼓勵的。
她微微動了動唇，對大兒子支支吾吾說：“阿春啊，我的被子和吃飯碗筷這些沒拿走……那床被子是你阿爸打的棉花，是我跟你爸以前蓋的……”
林秀：“……”
心里挺納悶的，賀媽怎么對自己的兒子說話都這般懦弱和卑微。
賀春瞄了媳婦一眼，發現媳婦黑沉著臉，不高興的樣子。再看了一眼瘦弱的阿媽，畢竟是他的親生母親，總不能連她的被子都不給她帶走吧。
開口說：“阿媽，你把東西帶走吧�！�
潘珍伸手悄悄擰了一下他的屁股，他疼得哇一聲，“干嘛？”
林秀笑笑，就不客氣了。
在門口要往屋里走，“大哥，今天我就把阿媽的東西都一次性帶回去了，免得跑來跑去的多麻煩�！�
回頭對賀媽問：“阿媽，你的東西放在哪里？”
賀媽低垂著腦袋跟在林秀身后，也在大兒子和大兒媳的中間擦肩而過，走進了院子里。
林秀發現大哥家房子比他們家的環境好不少。房子面積大，帶有前后院子，屋頂用的是瓦片而不是茅草，家里的家具也多。
內屋同樣有帶土炕的大廳，里面還有三間臥室。
房子原本是賀爸媽和兩兒子，以前一家四口住的，后來賀爸去世后就分了家，大兒子繼承了現在這套房，小兒繼承了另外一套。
賀媽并沒有進里屋，她走到廚房隔壁的雜物間，里面也是堆滿了各種雜物，角落里有一張用木板搭建的簡易小床。
林秀過去幫她把棉被抱出來。
看著站一旁守著的大哥和大嫂，她故意對賀媽大聲說：“阿媽，你種的土豆和養的雞不要忘了，還有什么臉盆木桶碗筷這些都要帶走，我那里可沒有你的東西，你不帶走的話，就別想住我家了！”
潘珍一聽就不樂意了。
“老二媳婦，土豆和雞都是我們家的！”
林秀把棉被放門口的板車，走了回來，理所當然地說：“阿媽種的土豆，阿媽養的雞，現在阿媽不跟你們過日子了，東西肯定就不是你們的�！�
看著大嫂氣急敗壞的模樣，她淡然笑著說：“要不，阿媽還是跟你們過吧，我是無所謂的�！�
“不行�！迸苏涿摽诙�。
早就不想跟婆婆住一起了。
現在婆婆的身體一年比一年差。掙不到生產隊的工分，家里全靠賀春和她掙工分來養家糊口，多一個人就多一張嘴。
土豆可以再種，雞也可以再養。
以后養老是個問題啊。
哼，難怪老二媳婦今天會那么積極，說要把婆婆接走，原來是討雞和土豆這些便宜來了。
心想一定要從長遠打算，最好趁這個機會把婆婆甩老二家管。
潘珍想了想，開口說：“老二媳婦，你剛才說過阿媽以后歸你們家管，阿媽的東西你拿走不是不可以�！�
半瞇著眼盯著劉秀，話鋒一轉，“不過，就是怕你把東西吃完了，回頭又要把阿媽送回來�！�
林秀聽了，心里暗自發笑。
不以為然地笑笑，說：“那是啊，我也是說不準的�！痹骶褪沁@樣的人。
潘珍一噎。
果然是這樣！
用力推了丈夫一把，“阿春，你現在去把村長請過來，讓村長來給我們作證，免得以后有人要耍賴了。”
“哦�！辟R春怔了怔，就跑出了家門，他一向沒有主見，什么都是聽媳婦的，自然是不敢違背媳婦的話。
賀媽默默地聽著他們的對話，顯得舉足無措，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低垂著腦袋，絞著手指頭。
心里對小兒媳是沒有半點譜。
不知道哪句真哪句假。
相比賀媽的神色緊張，潘珍的滿臉疑慮，林秀則是泰然自若。
從雜物間里拿來一張凳子，淡定地坐在院子里。
這不是正中她的下懷嗎？
不管是出于同情，還是名義上的婆婆關系，她都愿意收留賀媽。
不久，賀春帶著一位年逾花甲的老漢回來。
老人穿著深藍色的中山裝，上面隱約有幾個補丁，頭上戴一頂灰色遮耳帽，身形瘦小，臉龐黝黑，皺紋深刻，一雙小眼睛炯炯有神。
面無表情，不怒自威。
一進門就掃了她們一眼，最后把目光落在林秀身上。
這個胖女人在村里可謂是臭名昭著，村民們對她是怨聲載道。都跟他投訴了好幾回，雖然沒有犯下大錯，但是小錯就有一大堆。
在村里總是貪小便宜，喜歡順手牽羊，誰家有紅白喜事了，她總是不請自來，帶著兩娃兒又吃又拿的，村民也不好趕他們走。
長得又胖，脾氣又沖。
村里人都怕了她。
跟著她的兩個娃兒真的是命苦，有這樣的母親，真是太遭罪了。
所以陸村長一聽賀春說這件事，簡直難以置信，連忙從炕上爬起來，跟著過來看看什么情況。
居然愿意養賀大媽？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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