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蹲在門邊洗簌時，賀媽也已經起床了，發現兒子一大早就不在家里，走了出來，納悶道：“阿秀啊，你男人呢？”

        她一聽‘你男人’三個字，腦門驀地突突突地跳了幾下，嘴里含著泡沫，手里動作沒停，繼續刷牙，“我不知道。”

        賀媽若有所思點了點頭。

        他們兩人昨晚睡一塊，也沒有話說，心想，得想辦法讓他們夫妻培養感情了。

        分別多年，感情難免生疏。

        現在多好的一家人呀，兒子孝順，兒媳懂事，孫子乖巧，可不能讓這個家給散了。

        想到兒媳喜歡吃面食，于是開始洗鍋準備做面條。

        林秀從廚房出來后，看兩娃兒還在炕上睡覺，輕手輕腳走進臥室，換了一套衣服，走出了家門。

        每天睡醒后都會去晨跑。

        沙嶺村的面積不大，路面的積雪已被清除。

        天剛露出魚肚白，萬籟俱寂，空氣純凈得讓人心曠神怡。

        她沿著村道上小跑，跑得不快，腳下穿的是純手工布鞋，跑起來不累腳，就是不保暖，腳已經凍麻木了，慣性地勻速跑著。

        臉都凍紅了，呼出了一陣陣白氣。

        路上的行人稀少，村道拐彎處，她看到了一抹綠色的身影，身形高大修長，神情沉穩淡定，從不遠處迎面跑來，越來越近……

        她微微一怔。

        心里糾結要不要開口去跟他打招呼，畢竟現在是原主的身份，是他的妻子啊。

        林秀：“……”

        好吧，人家根本沒有搭理她的打算，看也不看她一眼，直接反方向擦肩而過了。

        不搭理就算。

        繼續沿著村道跑著。

        賀凌回頭看著她漸漸遠去的背影，不知道為什么現在一看見她，心里就變得莫名緊張起來。

        剛才突然遇到她，感覺很意外，她居然也在跑步？

        猜想她是不是故意跟他來的？

        然而，并沒有。

        從她的眼神里看出了一絲驚愕。

        也許，真是他想多了？

        林秀在村道外圍跑了兩圈，以前可以一口氣跑五公里，現在不到三公里就已經累得不行了，氣喘吁吁的，還出了一身黏膩的汗。

        回到家時，兩個娃兒已經醒來了。她走到大廳的桌旁，拿保溫壺往搪瓷杯倒了一杯溫水。

        咕嚕咕嚕地喝了起來。

        賀凌坐在炕邊，正教小寶穿衣服。

        他沒有帶娃的經驗，跟孩子相處表現得生疏，話語間用大人常有的語氣，口吻生硬又嚴肅。

        小寶睜大一雙濕漉漉的大眼，扁扁嘴，委屈巴巴的。不敢反駁，覺得這個阿爸很兇。

        看到林秀后，像看到了救星似的，立馬張開了雙手，咧開嘴笑著喊：“阿媽，阿媽，抱抱。”

        賀凌也看了過來。

        她扎起了高馬尾，露出來了光潔的額頭，運動后額頭滲滿了細細密密的汗。

        林秀走了過去，小寶雙手抱住了她，“阿媽，阿媽，阿爸很兇。”

        賀凌一噎。

        手里拿著小寶的外套，本想借此機會和孩子相處，奈何孩子不愿意跟他親近，他哪兇了？

        冷著個臉，沉聲說：“男娃兒不能撒嬌。小寶你長大，可以自己穿衣服的。”

        小寶撇撇嘴看著阿爸，現在有阿媽在身邊，可以給他撐腰，忍不住哇一聲哭了出來。

        林秀也沒有帶娃的經驗，但這段時間相處下來，發現兩個娃兒其實很懂事，不會隨便哭鬧。

        小寶是被他嚇到了。

        拍了拍他的后背，柔聲說：“小寶乖，不哭。穿衣服很好玩的，我們一起玩好不好？”

        這年代沒有什么娛樂節目，兩孩子也沒有玩具，每次一聽玩游戲，他們都特別的興奮。

        “好。”小寶吸鼻子，乖巧應聲，眼睛亮晶晶的。

        她用手背幫他擦拭眼淚，一抬頭對上賀凌略顯迷茫的俊臉，兩人四目相對，賀凌抿了抿唇，顯得有些不知所措，現在不但不知道如何跟兒子相處，也不知道如何跟媳婦相處。

        她看出了他的窘迫。

        頓了頓，松開了和小寶的距離，笑著說：“小寶，你來跟阿爸玩穿衣服游戲好不好？阿媽要去廚房幫忙了，小寶最乖的，對不對？”

        小寶紅著眼，看著嚴厲的阿爸，又看一眼溫柔的阿媽，用力地點頭，“嗯，乖乖。”

        他還是聽阿媽的話，坐到阿爸的身邊來。

        賀凌暗自松了口氣，看著她起身的背影有些恍惚，她真的變了。

        大寶會自己刷牙洗臉，從門口走回來時，看到阿爸在教弟弟穿衣服，他心里羨慕，走了過去，爬上了炕上，默默地看著他們在互動。

        賀凌教小寶穿好衣服后，小寶笑得很開心。

        剛才的害怕一掃而空。

        阿爸長得很高大，看起來特別有安全感，就是阿爸太嚴厲了，也不喜歡笑。

        賀凌伸出大掌摸了摸小寶的腦袋，看到一旁的大寶，也摸了摸大寶的腦袋，淺淺笑說：“準備吃早飯了。”

        大寶低著腦袋，靦腆地笑了笑，剛才阿爸摸他頭了。

        賀媽端了兩碗面條出來，一碗給小寶，一碗給大寶。

        跟在賀媽身后的林秀，手里也端來兩碗面條。

        賀媽識趣地轉身往廚房走，“阿秀，我的自己盛就好。”

        林秀眨了眨眼，看著手里多出來的那碗面條，只好遞向了他，不知道怎么稱呼，索性就不開口了。

        面條遞到他的面前。

        賀凌抬頭看了她一眼，伸手接過，不經意間觸摸到她的手指，感覺很冰涼，他心里顫了顫，眉目低垂，有些緊張，薄唇微啟道：“謝謝。”

        他摸她手了？

        林秀臉頰微紅，心忽地動了動，渾身像過電一般，悄悄的卷縮起手指，淺笑說：“不客氣。”

        兩人語氣禮貌且疏離，又繼續陷入了沉默。

        她也爬上炕坐下，有了兩娃的吱吱喳喳，一家人溫馨地吃著面條。

        驀然，門外傳來了一陣敲門的聲音。

        賀媽炕上下來，“你們吃吧，我去開門，應該是拾糞的來了。”

        林秀發現跟他經常會眼神撞到一塊。

        細想，也是。

        房子就這么大點的地方，跟他抬頭不見低頭見的。

        心里暗暗發怵，天啊，這樣的日子太尷尬了。

        賀媽打開門后，發現門外站的是隔壁家的方蓉蓉。

        她手里提著竹籃子，笑容溫婉，問：“賀嬸，凌哥在家嗎？”

        賀媽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穿著得體整潔，兩條長長的辮子梳得一絲不茍，又黑又亮的，頭上別了一個紅色蝴蝶結彩繩。

        一看是精心打扮過的。

        之前就知道方家的大閨女對自家小兒子有意思。

        兩人算是男才女貌。

        小兒子沒入伍前，跟方大媽閑聊時打探過他們家的想法。

        方大媽是不愿意的。那時候，賀爸生病，賀媽身體差，沒瞧上他們家的情況。

        后來，小兒子高中畢業后，被生產隊選中當兵去了。

        方大媽卻主動找賀媽聊過。

        當時賀媽也是中意方蓉蓉，長得標致，性格溫順。就說等小兒子在部隊休假回來時，再看他的想法。

        結果，娶了隔壁鎮的林秀。

        林秀的肚子也爭氣，一下子就懷了娃。

        他們是有緣無分啊。

        賀媽笑笑說：“在家，他們兩口子正吃早飯呢。”

        賀媽故意強調‘兩口子’的呀。

        方蓉蓉聽不出弦外之音，嘴角噙著淡淡笑意，徑自走進了院子，邊走邊說：“正好呢，我包了餃子，已經煮好了，給你們拿了點過來嘗嘗，這會可以趁熱吃。”

        聲音軟軟綿綿的，特別悅耳。

        林秀聞聲看了過去。

        她穿書那么久，女主沒上過門，男主一回來，這就上門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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