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默默地聽著他們的對話，從工作聊到天南地北，再聊到村里的大小事，邊聊邊喝酒。

        賀凌連連給她夾了幾塊羊肉，聞到熱騰騰的濃郁肉香味，腸胃已經在叫囂了，低頭看著自己坐著時有三層的肚腩，忍不住吞咽了一口水。

        她把羊肉都夾回到他的碗里。

        他一愣，轉頭看向她，壓低了聲音問：“怎么不吃了？吃點吧，羊肉溫補，冬天吃了身體會暖和點。”

        “我不想吃。”她小聲回道，“我吃過晚飯，已經夠飽了。”

        他眉頭微蹙，晚上她只吃了不到十個素餃子，想到她說要節食瘦下來，他更注重是她的身體健康，柔聲說道：“你不用減肥，我覺得現在也挺好的。”

        林秀看著他通紅的耳尖，心里微微一顫，不知道他是喝酒而紅了，還是他越來越小聲的話而害臊。

        她明顯感覺到心跳加速，轉移話題說：“你們吃，我過去曬壩看看阿媽和娃兒。”

        他眼眸閃過一絲焦慮，“外面黑，你沒有手電筒，還是別去了吧。”

        她淡然笑道：“沒事，我認識路，帶盞馬燈去就好。”

        賀凌見她堅持，村里基本夜不閉戶，也就隨她去了。

        在她走到院子準備出門的時候，他大步走了出來，身上僅穿著圓領長袖衫，手里拿著他的厚棉襖，仔細地披在她的身上，“外面寒冷，你穿我的吧。”

        她怔愣地看著他。

        一只大手輕輕地揉在她的腦袋上，低沉的嗓音透露著幾分關心，“你注意安全。”

        “哦。”她木然點了點頭。

        走在村道上，周圍靜謐而黑暗，手里的馬燈散發出昏黃的光暈，寒風蕭蕭地吹，他的外套上存留著他的體溫，帶著他干凈冷冽的氣味，她收攏著衣領，心底悄然升起一陣暖流。

        夫妻間就是這樣吧，平常的一個舉動，平淡的一句話，潛移默化地小日子變得深遠而意長。

        走到半路上，身后有一陣響亮的車鈴聲。那鈴聲斷斷續續的，聽得她一陣別扭。

        回頭一看，一束刺眼的手電筒光源直直地照在她的臉上。

        她一手抬起，微微瞇眸，看到了一張咧嘴笑的長臉，是那個上次在村里遇到調戲她的高瘦男人。

        “大妹子，咱們又遇上了。”他快速地騎到她的身邊來，笑容燦爛。

        落在她的眼里有說不盡的惡心，一口的大黃牙，小眼彎起，眼角都起了很多褶皺。

        他笑問：“大妹子，咱倆叫緣分啊，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他還特意問家里老頭子，也問過生產隊蕭隊長，都說村里沒有這號人，這就奇了怪了。

        沒想這就遇到了！

        她剜了他一眼，把馬燈提高一點，“臭不要臉，你看清楚了，我是賀家老二的媳婦。你還不給我滾遠一點，如果讓我家男人知道了，看扒不扒掉你的皮？！！”

        “什么？”他加大了幾分音量，語氣抑制不住的興奮，“你是林秀？”

        “對。”她掐著腰，惡狠狠地瞪著他，一副以往潑辣的模樣，扯大了嗓門道：“再不滾蛋，告你耍流氓！”

        “哈哈哈——”

        他笑得得意忘形，直接從單車上下來，“那你躲我干啥子，老子現在同意跟你相好，還不成嗎？”

        林秀拍打他伸過來的臟手，“別碰我！”

        “你好啊你，之前你是求著跟我相好。現在就不認人了？”他兩手臂大大攤開，堵住她的去路。

        “呸——”

        她啐了他一臉。

        反而死皮賴臉地湊過來，摟住她的肩膀，張口就是大蒜味，熏得她一陣反胃。

        笑得猥瑣道：“秀妹子，只要你跟我相好了，好處肯定少不了你的。你之前不是說要跟我好嗎，那會沒答應，是我不好，你別生哥的氣了，現在咱們偷偷的，不告訴別人哈。”

        這是哪門子的事？

        林秀火氣騰一下上來，胳膊肘往后用力撞開了他，反手一巴掌呼過去，“啪——”

        體型上她比他胖，力氣大得直接把他扇懵了，她大罵道：“臭流氓，你胡說什么？誰要跟你好，做夢去吧！”

        沒等他反應過來，林秀已經撒腿就跑了。

        身后傳來他狠狠地大喊聲：“操！你這個臭婆娘，下手這么狠，別不知好歹！讓我抓到你就死定了——”

        漆黑的夜里，她忙不迭地跑得很快，下過雪的路邊濕滑，腳底打滑還摔了一跤。

        村民都去看電影了，村道上一路都寂靜無人，聽著身后越來越近的車鈴聲，如同催命符般，她心里慌張得很，第一時間想到的是賀凌，一股勁地往家方向跑去。

        ……

        他們喝得差不多了。

        看到林秀匆匆忙忙地跑了回來，身上滿是泥巴，衣服臟兮兮的，臉色蒼白，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他們都不由怔愣起來。

        賀凌劍眉緊蹙，連忙起身走到她的身邊，憂心忡忡地問：“媳婦兒，發生什么事了？”

        “有流氓——”

        她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剛才，剛才我在村里走，有流氓想非禮我……”

        七零年代耍流氓是重罪，村里民風淳樸，男女有別，這種事是駭人聽聞。

        蕭山沉聲問：“是誰？”

        她跑急了，拍了拍胸口，喘了口氣道：“我不知道，約莫二十歲出頭，又高又瘦，長得尖嘴猴腮的，騎著一輛自行車。”

        蕭山了然，怒道：“又是那個畜生！”

        杜康這家伙不是第一次了。

        村里不少姑娘被他調戲過，還跟村里的王寡婦經常搞在一塊，要不是他爸是村長，早就抓他去派出所了。

        賀凌一聽到林秀這么說，臉色唰的沉了下來，眼底泛起了一股狠意，外套沒顧上穿，便沖出了門。

        徐一帆喊道：“阿凌！”

        楊國強和蕭山對了一個眼色，也跟著賀凌跑出去。

        徐一帆怕搞出事了，連忙對林秀說：“嫂子，你說的那個人是村長的小兒子杜康吧？”

        林秀也不清楚對方的名字，不過，剛才聽那男人說的話，似乎女配之前趁著丈夫不在家時，居然有紅杏出墻的想法？

        對象是村長的兒子？

        要不是她以前那副德行，別人看不上她，估計男主還真會被‘戴綠帽子’了。

        徐一帆見林秀沒有吭聲，失神的模樣，就不再追問了，交代道：“嫂子，阿凌的脾氣倔，今晚喝了不少酒，我怕搞出事來了，我也過去看看，你在家里等他吧。”

        她驚魂未定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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