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眼，好像過了千萬年，穿越過歷史的長廊悠遠的眼神，似有似無，一團霧似的飄著。

        透過那霧一樣的昏黃燈光，劉思學好像還是多年前那個憂愁又稚嫩的女孩，擁有著青春少女淺淺的愁思，縈蘊著那種無法言說的情緒。

        羅蘇抬起腳，白色的裙擺隨著她的走動，微微蕩漾著，她緩緩的走向那個闊別了多年的朋友。

        漸漸的她們越來越近。

        劉思學直愣愣的望著羅蘇，好像又是透著羅蘇看向多年前的自己。

        “你來了。”劉思學滄桑的臉龐上寫滿了故事，嗓音也是說不出的沙啞。

        劉思學的眼神仍舊沒有移開過羅蘇，羅蘇也沒有覺得這眼神冒犯，自然的由著她盯著。

        她們兩個人就這樣停留了很久很久，久到劉思學的眼睛流下了眼淚卻無知無覺，久到羅蘇的裙擺都不隨晚風而擺動。

        這樣的劉思學是羅蘇第一次見的，這個新生的神靈覺得這個女孩需要一個擁抱，她緩緩的上前給了這個女孩一個擁抱，像是微風輕起，陽光和煦的照在這個女孩的身上。

        劉思學扯出一個笑容，眼淚卻流的更加洶涌，她像是自報自棄一樣用兩條細長的胳膊死死抱住這個美好的不像是真的的神靈，好像深陷美夢不想醒來的夢癮人，明知是危險卻舍不得離開。

        她將頭死死的埋在羅蘇的肩膀上，淚水從羅蘇白色的裙擺上落下，留下了一道淺淺的水跡，正像是這女孩在羅蘇干涸多年的心中留下的痕跡一樣。

        清涼，細微，卻真實存在。

        “窩，嗚嗚，呃！”劉思學想說些什么，眼淚卻停不下來。

        “別怕，我在。”初生的神靈將手放在劉思學的肩頭，好像多年前為她關上的那扇木窗一樣自然。

        在不知過了多久，連月亮都變的若隱若現之后，劉思學終于徹底的平靜了下來。

        她憔悴的臉上是難掩的高興。

        “你是說你是一個新生的神靈，之前總在經歷劫難，遇到我后就升起了保護我的欲望，可是由于對時間的預估錯誤才現在才來見我。”

        “可以這么說。”

        “那你會一直陪我到生命終結嗎？”

        “不出意外的話，會的。”

        “那我不想有任何意外出現。”

        公園里的環山馬路上，有從樹葉的縫隙透出的斑駁金光，好像有什么類似希望的東西在悄悄滋生著。

        劉思學帶著羅蘇來到自己的家里面，現在已經是凌晨了，馬上劉思學的工作時間就要到了，可是她沒有絲毫要去工作的意思。

        羅蘇也順從的裝做不知道這件事。

        她們都小心翼翼的隱瞞著。

        “你最近過的怎么樣呀。”

        劉思學先是愣了一下。

        “就普通的工作。”

        “這里我不太熟，我可能就要麻煩你了。”

        “不麻煩的。”

        面前的電視持續的播放著男女主多年后的重逢。

        愛意與瘋狂野蠻的在電視小小的屏幕里肆意著，絲毫沒有影響到電視外的人。

        就像理想與現實的距離那樣遙不可及。

        甚至連現實的平淡都是假的。

        夜晚，劉思學隱秘又粗壯的呼吸聲從房間傳到客廳。

        不能打擾萬事萬物發展規律的初生的神，在客廳細細的聽著。

        劉思學不想讓她知道，她就會不知道。

        夜里一直有斷斷續續的聲音傳來，羅蘇就這樣睜著眼睛過了一夜，夜的微涼與夜半的雨聲與那房里的聲音交織在一起，是一曲令人心碎的樂章，而羅蘇就是這樂章的見證者。

        直到房里傳來淺淺的呼嚕聲，斷斷續續的卻讓人無來由的安心了不少。

        清晨的陽光出現，像是歷經了萬水千山終于來到了我們的眼前。

        “起來吃早飯了。”劉思學這樣說道，露出和陽光相似的微笑。

        羅蘇是一個神，一夜沒有睡眠并沒有讓她奪目的美貌顯現出頹色，反而多了幾分慵懶的氣質，好像是冷漠帶刺的玫瑰突然得到了陽光的滋潤后猛的變的柔和起來。

        “好。”她的聲音自帶一種剛睡醒的柔和，給人一種她本就如此溫柔的錯覺，其實羅蘇是不需要吃飯的，可是她喜歡和劉思學做一些以前不會做的事。

        劉思學總有這樣的一種本事。

        讓人無論和她一起做什么都感到快樂。

        門口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劉思學，你還想不想干了！”昨天一天劉思學都沒有接電話，足浴店的老板娘已經忍耐到了極限，她的生意本來就比不過同行，手底下的女人還這么任性，說不來就不來。

        門被拍的啪啪作響，好像下一秒就要被拍爛。

        那個女人骯臟的話語不住的在門外響起，好像不知疲倦一樣。

        劉思學知道自己是無法逃避的了，她已經擁有了這樣快樂的一天，也算滿足了。

        她站在吃飯的桌子的面前，看著眼前這清淡的白粥和水煮的白雞蛋，低著頭等待著。

        “我早知道了。”羅蘇清冷的聲音帶著獨有的冷酷，好像可以把一個人所有的希望打破。

        也許那樣的一天都是她幻想出來的吧，劉思學自報自棄的想到。

        她總能很快的接受上天對待她的不公平，就像她從沒有相信上天會善待她。

        “是我對不起你。”

        “你怎么會有錯呢？”劉思學真心這么想。

        “我先背棄了我們的諾言。”

        “這也不能怪你。”

        “你的事都怪我。”劉思學是羅蘇的責任。

        “我的事和你有什么關系，這都是我自己的錯。”羅蘇只是劉思學有過一面之緣的朋友而已。

        “對不起，我答應過的沒有做到。”守護劉思學是她為自己定下的第一個任務，也是她無聊神靈一生的唯一閃光點，她失去了她的星子，她的星子在她不知道的地方隕落了，今后會有許多的星星，可再也不是她遇見的那一顆。

        劉思學看不得羅蘇這樣卑微的模樣，神靈是不會有錯的，錯的都是自己，可羅蘇怎么會這樣想，怎么讓她好起來。

        劉思學有些手足無措，她是真的不會安慰別人。

        門外的敲門聲和罵聲仍舊持續著，屋子里沒有人再將注意力分散在那個女人身上。

        突然卑微的神靈使劉思學再也顧不上自己的情緒了。

        “你別這樣，這一切和你沒有關系。”劉思學又重復了一遍這話，她真的不知道怎么辦好了，只好一遍又一遍的重復。

        “我是一個沒用的初級神靈，連自己的朋友都保護不了。”羅蘇不再去思考，只是任由嘴里吐出話來。

        “你現在不是來陪我了嗎？”劉思學卻把這無意識的話當了真，認認真真的安慰起了羅蘇。

        “可是……”羅蘇的嘴里又開始無意識的冒出話來

        “別可是了，我自己有我自己負責！”劉思學立刻阻止了她。

        將那碗白粥推往羅蘇的面前說道：“吃你的飯。”

        “這是粥。”

        “閉嘴！”

        劉思學走向門口，正如當初退學，這次決定不干她也是有一番自己的考慮的。

        那家洗腳店又破又小人還老，一看就沒什么前途，她現在是要養家的人了，可不能再這樣磋磨下去了。

        “我不干了。”那老板娘好不容易打開門，正準備開罵，就聽到這樣一句話，一下子有些回不過神來。

        “什，什么！”

        “你不干了！”

        “不干這個你喝西北風呀。”

        “這個不用你管！”劉思學啪的關上了門，心里只覺得痛快，她在老板娘那里討了兩年的生活，不知道受了她多少冤枉氣。

        現在一下子逃離出來，沒什么別的就是爽！

        渾渾噩噩的這幾年，她也試過去讀讀書，看看能不能搞個成人高考，雖然聽別人說那個并沒有什么用；也試過去做自媒體，可毒癮一發起來，那管的了這么多，什么來錢快就得做什么。

        哪有人生來就是一團爛泥，哪有人情愿在臭水溝里呆一輩子呢？

        不過是生活沒有給劉思學一個好的選擇罷了。

        劉思學就是喜歡羅蘇，她好像永遠都發著光，她就該過最好的日子，哪怕這一切她都不需要，可就是有人想把一切都送到她的身前。

        晚上，初中的班長打來了電話。

        這么多年，他每隔幾天就會給她打一個電話。

        這么多年過去，劉思學也看明白了，班長也許是喜歡自己的，她一直沒舍得再換手機號也是這個原因。

        她想要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人關心著自己，在乎著自己就夠了。

        出于道德，她不應該去打擾班長現在的生活的。

        可是羅蘇也回來了，自由也回來了，生活的美好勾起了劉思學對生活的美好渴望。

        這么多年，也許班長是不在意的，也許他和她心里想的一樣，只是她不好，一直沒走出來，才使他們兩個人白白的浪費了這么多的時間。

        今天，她接起了電話。

        “你是劉思學女士嗎？”奇怪的是那頭傳來的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是的，有什么事情嗎？”她僵硬的問出這句話，腦海里想了上千個理由，卻沒有說出一句話。

        “我的弟弟竹生，就是你們初中那年的班長，他在你走的第二天就走了，說是要找你回來，你有他的消息嗎？”電話那頭的女人強行抑制著激動，可聲音的顫抖卻清晰可見。

        劉思學的腦海里響起一道晴天霹靂，她再也聽不到那個女人說的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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