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第二天一大早,安子睿還是來敲了許長恒的門,只是他這次他并不是來送飯的,而是來送書的:“這些都是我的珍藏,看完了記得還我,別再折騰了。”
這是他特意送給自己用以打發時間的,但她瞥了一眼他手里的話本,臉忽地一紅。
都是些只有男人才愛看的,她如何能收。
她搖頭拒絕:“若是你有空,還是幫我向周仵作借幾本吧。”
“怎么,”安子睿驚訝地問她,“他那么大歲數了,竟也愛看這些?難道還有比我的更好看的?”
“年紀似乎不是什么問題吧,再說,周仵作……”意識到自己似乎被帶歪了,她猛地清醒過來,道,“不是,我不是要你借這種話本,而是與驗尸查案有關的。”
“那些書有這些好看嗎?據我所知,大概是無趣得很。”安子睿表示不解,“你確定?”
她肯定地點了點頭:“麻煩安捕快了。”
想不明白自己為何被拒絕的安子睿只好答應道:“那等我吃完早膳,再給你送來。”
她有些驚訝:“你不是說不吃了嗎?”
“想起你昨晚的樣子,我的確沒甚胃口。”安子睿嘆了一聲,抬手摸了摸小腹,“奈何肚子餓。”
他的確說到做到,沒過多久便給她送來了幾本從周仵作那里討來的書,都是與斷案有關的,兩本驗尸驗傷,兩本現場搜證,不過只能算是手札。
“周仵作不愿將手札輕易借人,這幾本是宋姑娘自己寫的,應該是依著往日的經驗所著,”他解釋道,“你仔細些,聽周仵作說,宋姑娘素日對這些手札愛惜得很,若是你弄破了弄丟了,自己找她請罪去。”
她忙不迭地答應,迫不及待地送了客。
等他走了,她便開始翻開那些手札,還未細讀,便對宋汐的敬佩之情又深了一重。
從字里行間,足見宋汐素日當差時的認真與刻苦。
不僅字跡清晰雋秀,而且幾乎每一個案件都詳細記錄了其中的難點與解惑,從標注的時日看,甚至過了很久,都還有修訂的痕跡。
每一頁紙似乎都傾注了宋汐的鉆研與心血,讓她不知不覺中對手中的紙張愈加珍惜。
因著宋汐的努力,對手札中的每個案子,她都如同身臨其境,甚為過癮。
她不由想起了兩個人。
一個是她的兄長,自從他來南和縣衙做衙役后,但凡遇到他覺得有趣或離奇的案子,定然會寫信告訴她,雖然并沒有像宋汐寫的這般詳細,不過對她而言已是足夠了。
另外一人,便是老家的一位太爺爺,他算得上是兄長的師父。他曾經在寺明州府衙做過仵作,見多識廣,后來賦閑歸家,因著他斷案經驗豐富,每每理正遇到解決不了的百姓糾紛時,便會請他出手相助。甚至,因為他聲名遠揚,也曾協助過縣衙破獲過幾次疑難兇案。那時,無論他去哪里,她和兄長都會跟著他,而兄長也是因受他的教誨才想去衙門當差的。
只是,如今兄長已經不明不白地過世了,而在她和爹娘從家鄉逃走時,那位太爺爺也已經鬢發灰白,連路都不能自己走了。
她視若珍寶地翻看著宋汐的手札,仿若又收到了兄長的來信一般,心里既酸苦又滿足。
如此一來,原本難熬的時光便如白駒過隙,不知不覺便又過了兩天。
但好景不長,這一日暮晚,安子睿又愁眉苦臉地來找她,道:“咱們又闖禍了。”
她不由瞧了一眼院子里的牡丹花叢,脫口道:“我什么花都沒動過啊。”
“不是花。”安子睿的下巴朝她手中的手札努了努下巴,道,“我家公子問我這兩日為何你如此安靜,我便對他如實道明了緣由,結果他說,他見過宋汐的手札,簡直比衙門的卷宗還要詳細,算得上是縣衙的絕密,不能隨意給他人看,所以,你須得把宋姑娘的手札還給我。”
有如晴天霹靂一般,她甚為震驚,下意識地將那些手札攬進了懷里,哀求他道:“可是,我尚有許多還未拜讀,能不能再通融幾日?”
“我家公子說了,”安子睿的神色頗為怪異,“若你愿意再受一次與上次一樣的罰,他便再給你一天的時間,否則,此時我必須要把宋姑娘的手札送回去。”
她幾乎毫不遲疑地點頭:“我愿意。”
“當真?”嘴角輕輕抽搐了一下,安子睿問她,“你不再考慮一下?”
“勞煩安捕快快去端飯,”她開始收拾桌子上的東西,催促他道,“早死早投胎。”
若是她愿受罰,那他便必須陪著,安子睿委婉地提醒她道:“可是,我還不想死。”
她心里明白,感激地對他道:“一時嘴饞挨餓死不了人,吃飽撐死才有可能,安捕快想開些,你對屬下的恩情,屬下都記在心里了,以后定當涌泉相報。”
這一次,她的確比上次快了許多,簡直有如風卷云涌般。
而且,上次她對安子睿盯著自己的眼神頗為介懷,這次卻只顧著埋頭吃飯,仿若無人般,生生讓上次看她吃完飯后再無胃口的安子睿竟越看越餓了。
饞雖然死不了人,但卻能將人折磨得生不如死。
三個來回后,她撐得打嗝,他餓得肚子咕嚕。
等送安子睿離開后,她幾乎是迫不及待地繼續看手札,就連去茅房,都是飛奔著來去的。
后來,她干脆一夜未眠,秉燭夜讀,直到第二日清晨,才實在支撐不住,決定趴在桌子上暫時小憩片刻。
但眼睛一閉,是否小憩便并非她能左右了。
她是被熱醒的,等她腰酸腿麻地坐起來后,才發現自己竟裹著一床厚厚的被子,而那床被子已經隨著自己的坐起掉在了地上。
這大熱的天,自己竟蓋了床被子睡覺嗎?
她驚訝地去往地上瞧,然后在被子的旁邊發現了另外一雙靴子。
那是安子睿經常坐的地方,她下意識地順著靴子向上看,在看清那雙靴子的主人后,她驀地一怔,驚訝得猛地想要站起,卻因太慌亂而弄倒了腚下的凳子,反而撲通一聲坐到了地上。
把她嚇到的那人卻好整以暇地瞧著她,見摔坐在地上的她只顧著驚訝地盯著自己瞧,似乎暫時并未有起來的打算,才朝她探了探身,道:“你可總算是醒了。”
外面明媚的陽光透過門窗灑了進來,落在了他的身上和眸子里,更襯得他面容清俊無雙。
只是,比一個陌生人突然出現在眼前更讓她震驚的是,他的聲音聽起來是如此熟悉。
沒錯,就是他。
眼前的這個男子,就是她在花茶坊遇到的那個,但是他的傷顯然已經并無大礙了,是以哪怕同樣是低聲細語,但他的聲音卻比那一晚有力了許多。
既然他能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這里,那便說明,自己的猜測果然沒有錯。
他就是安川,衙門的捕班班頭。
她佯作驚訝地脫口而出:“是你?你是在花茶坊的那人?”
“難得你還記得我的聲音。”他又重新坐直了身子,低眼看著她,輕輕揚了揚唇角,似有深意地道,“小兄弟,你好記性。”
“不,不是……”突然想起他不想被人知道那晚的事情,她立刻從地上爬了起來,試圖去挽回局面,“我什么都不記得了,那晚我醉酒,是被兄弟們抬回來的,直到第二天快晌午的時候才醒過來,的確什么都不知道……”
那人這才心滿意足地點點頭:“還算機靈。”
她有些遲疑地試探著問他:“可是,你怎么會在這里?難道你還沒有機會離開縣衙嗎?”
“以你的心計,我還以為,你能猜得出我是誰。”他直直地盯著她的眼睛,似是想將她一眼看穿一般,“不是嗎?”
自小與兄長斗智斗勇的經驗告訴她,凡事不可太過,于是,她佯作沉思了片刻,恍然大悟一般,震驚問:“難道,閣下便是安捕頭?”
他不動聲色地又道了一聲:“的確有點腦子。”
聽他承認,她心里愈加不安與緊張了,畢竟花茶坊的這盤棋下到此時,也該收場了。
她立刻低了頭,掩了自己眸底的千萬般情緒,對他深深地施了一禮:“屬下見過安捕快,不,見過安捕頭。”
他對她的這一禮總結道:“看來近日你與子睿相處得不錯。”
她的腰彎得更深了,誠惶誠恐地請罪道:“屬下沒想到閣下便是安捕頭,一時慌了神,還望安捕頭莫要怪罪。”
“哦,沒想到?”安川的手似是無意地翻著她放在桌子上的手札,語氣平靜道,“我還以為,你是因為發現我的真實身份才愿意幫我的。”
當初,她的確也過這樣的猜疑。
見被他一針見血地扎了一下,她學了乖,深埋了頭,驚惶無措地道:“安捕頭大概是記錯了,屬下此前從未見過您,又哪來的機會幫您做事?”
安川瞥了她一眼,唇角輕輕一挑,道:“起來吧,你的頭都已經低到地上了,我看不見你的臉,連你是否在撒謊都瞧不出來。”
遲疑了一下后,她雖直起了身,但還是微微低頭,不敢抬頭看他。
“行了,我的記性也不好,過去的事情便不提了。”他的手指敲了敲桌面,道,“我來,是與你談談將來的,只是你睡得實在太沉,如果不動手,實在叫不醒你,便只能用被子把你給捂醒了,還望你莫要見怪。”
難怪自己會被熱醒,原來是他的主意,也虧他想得出來。
她很慶幸自己之前對他還算恭敬,不然也不知會被折騰成什么樣子。
“屬下不敢,”她恭恭敬敬地道,“是屬下睡得太沉了,與安捕頭無關。”
“不怪我便好,其實我來,是想問一問你的身世的。”安川看著她,眸光深邃地問她道,“你爹娘可曾提起過,你并非是他們親生的?”
原來,他竟當真將自己當成了與他走失的兄弟。
她頗有些無奈道:“啟稟安捕頭,屬下從未與家人失散過,如今的爹娘便是屬下的親生父母,屬下不可能是您的兄弟,還望安捕頭明查。”
“我這個人,不管是辦案還是做事,的確都喜歡明查到底,既然有些事你已經記不得了,那咱們便說說你還能記得的事。”安川的聲音似是冷了幾分,“你的故事太多,不如,咱們便從你為何要混入縣衙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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