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用過晚膳后,梨花班的弟子都還沒有回來,而客棧也仍然沒有多余的客房,無奈之下,許長恒只能繼續(xù)在安川的那間上房打地鋪。
還如昨日一樣,她先優(yōu)哉游哉地在院子里洗腳,因著今日時辰還早,故而雖然她慢悠悠地,卻絲毫不擔心安川會再一次拿令牌砸自己。
而且,為了防止他的偷襲,她還特意躲到了院子里離他的房間最遠的一個角落里,而且面對著他的房門,以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敵方異動,也算是未雨綢繆深謀遠慮了。
本以為萬無一失,但她還是沒有逃過同樣的命運。
正在她抬頭望著月亮默默出神時,陡然意識到似是有什么異物朝自己飛了過來,但她來不及躲避,只能下意識地抬起右手擋了一下。
這一次,竟比昨晚還要疼。
只聽“啪”地一聲,一個對她來說并不陌生的令牌落進了洗腳盆里,穩(wěn)而準地砸到了她的右腳上。
雖然吃痛,但她已經(jīng)無暇顧及那令牌了,因為在回神的那一刻,她借著月光,看見了一個坐在輪椅上的人朝自己緩緩而來。
竟是云向迎。
她吃了一驚,假裝不曾看見他,也來不及擦腳,連忙手忙腳亂地直接拿起早已準備妥當?shù)母蓛粢m子套在了濕漉漉的腳上,穿好鞋子,然后也顧不得再換水,利落地將穿了一天的臭襪子扔進了洗腳盆中,打算將就著洗一洗。
就在這時,她看見了沉在盆底的那塊令牌。
這一次,它的出現(xiàn)應該是為了提醒她云向迎來了。
猶豫了一剎那后,她立刻將令牌撈了起來放在了地上,開始清洗襪子。
等云向迎離她很近的時候,她已經(jīng)將襪子洗凈擰干了。
“云二爺?”趁著起身去晾襪子的功夫,她假裝此時才看見他,一臉的驚訝,“您怎么在這里?”
“來投棧。”在她幾步開外的地方停了下來,云向迎看著她微然一笑,溫和的神色在朦朧月光的映照下愈加柔和,“沒想到在客棧里也會碰到許捕快。”
但他的語氣中沒有一絲訝然的意味。
雖然她并沒有告訴他她與安川住在哪家客棧,但其實只要他稍一打聽,便能找到這里,畢竟離李府不遠的客棧雖然也有幾家,但只有這一家住著梨花班的弟子。
更何況堂堂云家二爺,定然不會隨意碰到一家客棧便進來住的。
“您來投棧?”雖然明知他出現(xiàn)在這里并非是巧合,但她心里的疑惑卻是真的,“可您之前不是說要住在李府嗎?”
“我原本也有這個打算,但李府如今出了命案,出入有些不便,還是住在客棧更方便些,也不會給嫂嫂他們添麻煩。”云向迎溫聲道,“其實,我還從未住過客棧,這是第一次,卻偏巧遇到了許捕快,你我還真是有緣。”
云家是經(jīng)商的,他身為當家人,沒有住過客棧并不表示沒有出過遠門,只能說明無論他到哪里都不必住客棧。
但聽到他又提起緣分,她不由想起安川之前說過的那句話:“與云府有緣并因此離開衙門的衙役,可沒什么好下場。”
擔心他又提出讓她離開衙門去云府效力的事情,她決定先下手為強:“我家捕頭的房間也在這里,不如在下帶您過去。”
說著,她抬腳朝安川的屋子走去,試圖結束與他的閑聊。
云向迎卻并未轉過輪椅,而是道:“許捕快,你的令牌忘拿了。”
聽到“令牌”兩個字,她才想起安川的令牌還在地上放著,趕緊又轉過身撿了起來:“多謝云二爺提醒。”
他倒是好眼力,竟連這個也瞧見了。
“今日天色也晚了,我便不打擾安捕頭了,明日再拜會他吧。”他微然一笑,對她道,“不知能否勞煩許捕快將我送進房間,我的人都還在外面用膳。”
她這才發(fā)現(xiàn),四下的確不見云家的護院,包括唐壬奇。
哪怕出于人之本性,她也不好拒絕,更何況對方還是她得罪不起的勢力,于是,她只能很樂意地道:“不過舉手之勞,云二爺客氣了。”
說著,她走過去推著他的輪椅,問道:“不知云二爺住在哪一間屋子?”
這一走,她才意識到鞋襪都是濕的,很是不舒服。
云向迎指了指離院門最遠的那一間:“應該是這一間。”
里面燃著蠟燭,還有小二哥在收拾的身影,許是之前她想事情太過入神,竟沒有瞧見。
她點頭應下,卻突然想起一件事,邊推著輪椅向前走邊問道:“這家客棧不是已經(jīng)沒有房間了嗎?”
她記得安川在回來前還特意告訴掌柜說若是有空房,要先替他留兩間。
怎么他們沒有收到消息,但后來的云向迎卻先有了上房住?
可轉念一想,這也沒什么不可能的,正如之前吳映雪告訴她的,云家想得到的東西,自然有的是手段弄到手。
但云向迎卻道:“掌柜的說,已經(jīng)有幾間空房了,不過可能還在收拾。”
她很是訝異,不明白都到了入夜的時候,為何還會有人退房,而且還是有好幾個。
等他們到了房間的時候,小二恰好也收拾干凈抱著被換掉的被褥正打算離開,等看清推著輪椅進來的人是她后,稍有些驚訝地對她道:“原來兩位客官認識,還請這位客官稍候,您的房間很快就收拾好了,今晚便能住進去。”
她道了謝,等小二離開后,轉身對云向迎道:“那在下便不打擾云二爺休息了,我也回去收拾一下東西。”
但云向迎只是微微一笑,指了指身旁的椅子,道:“時辰還早,許捕快不如坐一會兒再走,畢竟小二打掃房間也需要些時候。”
她著急回去換襪子,婉拒道:“云二爺不必客氣了,在下還是先回去了,若是回去晚了,安捕頭只怕是要睡著了。”
“那又如何,”桌案上的蠟燭隨著外面吹進來的微風一明一暗著,他的眸子似是緊了緊,道,“他睡他的,與許捕快何干?”
不知為何,明明他的神色看起來并無什么變化,她卻覺得他似是忽地慍怒,一時愣怔后,有些迷茫地道:“若是安捕頭睡著了,在下便不方便收拾東西了。”
她的話音一落,被他藏在眸底的慍怒立刻散了開來,云向迎似有所悟地頷首道:“許捕快此言也有道理。”
能瞧得出來他比方才溫和了些,她覺得此人真是喜怒無常,若是再待下去,只怕自己會莫名其妙地惹來殺身之禍,便決意道:“多謝云二爺體諒,在下便先告辭了。”
“聽說你與穆府的管家認識,以前也在穆府的春萃堂做過事,”并未回應于她,云向迎只溫言問道,“這次穆家小公子死于非命,許捕快定然也十分關心此案吧?”
他剛來肅嶺縣,竟連自己與穆府的關系都聽說了,在驚疑的同時,她也聽出他似有弦外之音,不由試探著問道:“不知云二爺可知道些什么?”
“我家嫂嫂說,此事不必我插手,故而我并不清楚,但是,”他抬眼看著她,道,“我與這里的何縣令有些交情,若是許捕快有意參與此案,我或許可以幫忙。”
原來如此,想來也是,莫說肅嶺縣的縣令,哪怕是寺明州的府尹,也不會不賣云家這個面子。
她的確很想幫穆府查清此案,但即便云向迎愿意幫忙,這個人情她買不起,也不敢買。
“多謝云二爺?shù)暮靡猓皇牵彼窬埽屑さ溃霸谙庐吘怪皇莻捕快,凡事還是要聽安捕頭的。”
“也對。”對她的回答并不意外,云向迎善解人意地道,“這是應當?shù)模贿^,若是許捕快改變了主意,隨時告知我便是。”
她又道了謝,正要再次提出離開,卻聽他這次主動道:“想來小二也該把空房收拾妥當了,我便不留許捕快了。”
心下暗自松了口氣,她對云向迎施了一禮,轉身離開,走到房門時想順手替他關上門,但他卻溫聲道:“不必了,我許久沒有看見月亮了,此時正是個好時候。”
月亮不是近日夜夜都有嗎,他這話說得好生奇怪,但對她來說,也沒什么要緊的,便客套地道:“云二爺好雅興,在下便不打擾了。”
但等到了院子里,她才意識到,以如今月亮在天上的位置與云向迎的房間,他根本看不到月亮,便不由得轉身瞧了一眼。
屋子里,云向迎的輪椅還在原來的地方,看的并不是月亮,而是她。
雖然那一眼不僅瞧不清他的眼睛,甚至都看不清他的神色,但她還是沒由來地渾身一顫,立刻又轉過了身,快步朝安川的屋子走去了。
他還沒睡,正坐在桌案前看他自己從南和縣帶過來的書,見她回來,也沒抬頭。
見了他,她才隱隱覺得方才被令牌砸到的手還在隱隱作痛,但她慫,不僅不敢找他算賬,而且還恭恭敬敬地將他的令牌遞了過去:“安捕頭,您的令牌。”
安川終于抬頭,瞥了一眼令牌,卻并未去接,道:“方才,掉進你的洗腳盆了吧。”
她立刻明白了她的嫌棄,有些不好意思地問:“那我再去洗洗?”
他的眸光又回到了手中的書卷上,輕輕搖了搖頭:“不必這么麻煩了。”
她松了口氣,正要將令牌放在桌案上,又聽他道:“將你的給我,這塊你自己留著吧。”
這倒是個法子,他果然還是嫌棄。
也是,若換做是自己,她也會嫌棄他的洗腳水。
將他的令牌收起來,她從懷里摸出了自己的令牌,放在了桌案上,道:“云家二爺也來了,小二哥說客房已經(jīng)有空出來的,屬下今晚便能住進去了。”
他并不意外,淡淡地“嗯”了一聲,問:“云向迎有沒有說什么?”
她想了想后,如實道:“他說,他與何縣令有些交情,若是我們想?yún)⑴c穆家小公子的案子,他可以幫忙。”
他慵懶地抬眼看了看她:“你是怎么回的?”
她恭恭敬敬地道:“屬下說,我聽安捕頭的。”
“還算懂事。”他很是滿意地點點頭,道,“收拾東西去吧,明日一早,還要去穆府接穆松祖孫過來。還有,以后凡事自己留心,我的令牌不是每次都像上次飛得那般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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