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獨眼婆婆
灶房里只有一個瞎了一只眼的婆婆,老婆婆頭發有些花白,卻梳著整齊的發髻,似乎還用過頭油,抹的锃光發亮,瘦黃的臉上皺紋明顯,顴骨很高,一只眼睛瞎了,另一只眼睛看著有些昏暗,然而腿腳卻十分利索,切菜,和面,添柴,一氣呵成。
她斜了一眼站在門口的屠溪溪,臉上無甚表情,沒好氣道:“還站著做什么?寨主帶你來是讓你燒火的,可不是讓你看著老婆子我做飯的。”
屠溪溪沒敢耽擱,立即走到了灶臺邊添火。
獨眼婆婆正在已經用的包漿了的木頭案桌上揉面,面是雜糧和成的,有些發黑。
可婆婆動作麻利有力,不過一會兒功夫,便將面揉好,搟成大薄片,又切成一條條的。
屠溪溪知道獨眼婆婆正在做手搟面,她在家里也常做,爹和娘最喜歡她做的手搟面了。
想到爹娘,她有些難過,如今她身在匪窩,不知是否能回去,也不知道他們被官府放了沒有,哪怕有個消息也好呀,她心里就不這么擔心了。
“哎呦,你這是要把老婆子的灶房給燒了呀。”
獨眼婆婆一陣驚呼,把陷入自己思緒的屠溪溪給拉了出來。
屠溪溪一看,灶膛里的柴火都掉了出來,將她腳邊的木柴都給引燃了,她趕緊站起來,撿起掉出來的木柴往灶里填。
只是她穿著的這身孝服下半身是寬大的裙子,裙擺粘上了火,就要燃起來。
屠溪溪從沒這么手忙腳亂過,都怪這身衣服,不知坑了她多少次了,她拍打衣裙,終于把火給弄滅了。
獨眼婆婆罵罵咧咧,用半塊葫蘆制成的木瓢舀了水來,直接澆滅了火堆。
“添亂來了這是?哪家來的小姐啊,十指不沾陽春水?”獨眼婆婆一手拿著木瓢,一手掐著腰,對屠溪溪陰陽怪氣。
屠溪溪面皮發紅,心里也不服氣,要不是進了這山匪窩,她孤立無援,才不聽這老太婆訓斥呢。
不過到底也是她做得不好,心里想著事,做事自然集中不了注意,這身衣服也礙事,真想早點換下來。
獨眼婆婆也注意到了屠溪溪身上的孝服,上下打量她,翻了個白眼,繼續陰陽怪氣,“寨主怎么帶回來個新喪的寡婦?真是晦氣!”
“我才不是寡婦呢。”屠溪溪立即反駁,她是被趙家搶去沖喜的,無媒無聘,她跟趙家沒什么關系,才不會給趙家守寡呢。
獨眼婆婆似乎沒料到她會反駁,先是一愣,然后撇了撇嘴,“既不是寡婦,就脫了這身衣服,看著礙眼。”
“我沒有別的衣服。”屠溪溪道。
獨眼婆婆瞥了她一眼,沒再說話,把葫蘆瓢扔回水缸里,掀開鍋蓋,看水開了,將搟好的面下進去。
屠溪溪攏了攏裙子,坐在灶口旁,往里添柴。
兩人一時都沉默起來,鍋中冒出水汽蒸發的白霧,整個廚房顯得云霧繚繞。
煮好面又炒好菜,獨眼婆婆裝了一大碗就出去了。
屠溪溪看著鍋中泛著香味的面和菜,咽了咽唾液,肚子餓的哇哇叫。
昨晚上那一個燒餅早就消化沒了,現在又累又餓又渴,哪怕喝口水也是好的。
她拿了一個碗,走到水缸前,用葫蘆瓢舀了一碗水,碗剛舉到嘴邊,獨眼婆婆就回來了。
屠溪溪手一頓,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獨眼婆婆沒管她,自顧自盛飯。
屠溪溪趕忙喝了幾大口,這才覺得舒服了些。
她放下碗,見獨眼婆婆已盛好了飯。
獨眼婆婆自己端了一碗,坐在廚房的門檻上,指了指另一碗,對屠溪溪道:“吃吧。”
屠溪溪抿抿唇,端起碗,道了一聲,“謝謝。”
一碼歸一碼,雖然她不喜歡這老太婆,但人家幫她盛了飯她還是要謝謝的。
沒想到獨眼婆婆又給了她一個白眼,“謝我老婆子做什么?要不是寨主讓你吃,我才稀的管你。”
屠溪溪一噎,直想把手里的碗給扔出去。
要不是那個男人把她拐來山匪窩,她至于等他賞飯吃嗎?
但想歸想,她也不敢扔碗,糧食可是很珍貴的,萬一惹怒了他們,她可沒好果子吃。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不過說到底她還是感激那男人的,若不是他去趙家殺人滅口,估計現在她早就陪葬死翹翹了,哪里還有可能吃上一碗熱騰騰的手搟面呢,男人也算是間接救了她。
可是那個男人為什么非要把她帶回來呢?圖她長得好?看著也不像啊,脾氣陰晴不定的,跟在他身邊一不小心惹著他遲早小命玩完,看來還是要逃出去才行。
屠溪溪邊吃著面條邊忖度,見機行事吧。
吃完飯,屠溪溪主動刷鍋刷碗,獨眼婆婆見她還算機靈,對她態度軟和了些,還主動和她聊天,“你和寨主怎么認識的啊?寨主為什么要把你帶回來?”
屠溪溪嘆口氣,她也想知道那個男人為什么要把她帶回來啊。
至于怎么認識的,看來那男人沒和這婆婆說什么,屠溪溪靈機一動,對獨眼婆婆道:“我被人欺負,寨主見了就救了我。”——被迫殉葬,然后間接被那男人救下。
“還幫我出氣。”——讓她親手殺手趙夫人。
“又怕我再遇著危險,就帶我回來了。”——不想讓官府把她抓走詢問。
沒錯,就是這樣,她不算說謊,至于獨眼婆婆怎么想就是她的問題了。
她要降低獨眼婆婆的警惕心,這寨中明顯是那男人當家,只要她信她和那個男人關系匪淺,她就能從她口中得知更多消息,總能抓住機會逃下山去。
獨眼婆婆聽了她的話果然若有所思,片刻后恍然大悟,這不就是英雄救美嘛。
她自言自語,“原來是這樣,我說寨主怎么會突然帶個女人回來呢,看來也該到了成親的時候了。”
不過,寨主怎么把這姑娘扔到灶房了呢?
對此,屠溪溪回答,“我惹他不高興了。”
確實,誰知在寨門前怎么著他了,竟直接把她從馬背上扔下來。
獨眼婆婆點了點頭,“我就說嘛,寨主怎么可能喜歡一個姑娘還把她扔進灶房。”
喜歡?屠溪溪可不敢接話,若是讓那男人知道她背后這樣說,肯定不會放過她。
反正她沒說過,她才不承認呢。
洗刷干凈,獨眼婆婆讓她出去了,交代她晚上再過來燒火。
屠溪溪點頭應下,出了灶房,看了看周圍的屋子,不知道往何處去。
這時卻見一黑衣男人打開正堂的門出來,男人面龐削瘦,薄唇輕抿,一雙丹鳳眼十分銳利,劍眉入鬢,一頭墨發扎起馬尾,自來飄逸。
屠溪溪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這人正是那被稱為寨主的男人。
原先他蒙著臉,只能看見他眼睛和眉毛,現在看全臉,倒覺得男人長得也挺不錯。
眼神中的銳利更添殺氣,反而使整張臉有種別樣的魅力,仿佛是從暗夜而來,嗜血為生。
“林朔,你跑什么?剛剛我與你說的,你到底同不同意?”一灰衣男子緊隨其后出來,滿臉不耐煩。
原來他叫林朔,屠溪溪暗暗想,也不知道是那個“朔”字。
林朔面無表情道:“我不同意,你回去吧。”
“你……”灰衣男子氣急敗壞,伸手指他。
林朔眸色一動,彈出一個石子打中灰衣男子的手指,冷冷警告,“薛奉,別不識好歹。”
薛奉正是那灰衣男子,薛奉吃痛,收回手指,臉上怒意更顯,卻又像無可奈何似的,只冷笑幾聲,便怒氣沖沖而去。
而灶房邊的屠溪溪根本沒引起他的注意,不知是氣得沒看見還是故意忽視了。
屠溪溪若有所思,看來這寨中也不是所有人都臣服林朔的。
林朔幾步就走到離她不遠處,看了她幾眼,轉身進了灶房。
也不知他和獨眼婆婆說了什么,待他離開后,獨眼婆婆出來帶她去換衣服。
屠溪溪不解,“這里有女人的衣服?”
“是老婆子我年輕時候的衣服,你也別嫌棄,不過你這孝服是為誰穿的?”獨眼婆婆邊打開她睡覺的屋子邊問道。
屠溪溪也沒想隱瞞,有些人也知道她是從趙家出來的,瞞也瞞不過。
“說來話長,我們那有一家惡霸,就是你們寨主尋仇的那家,強娶我沖喜,結果他那病秧兒子成親當天就死了,要我陪葬,不過還好,他們都死了,這孝服是他們強迫給我換上的,我才不想穿這身孝服呢。”
獨眼婆婆翻著柜子,點頭道:“死了活該,報應不爽。”
屠溪溪無語,若論報應,他們這些山匪也好不到哪去,照樣不是殺人如麻。
獨眼婆婆終于翻出了一身藍色衣裙,遞給屠溪溪,“就這身吧,這可是老婆子我最好的衣服了。”
“這……要不婆婆還是留著吧。”屠溪溪心想,她哪能要婆婆最好的衣服啊,她最怕欠別人了。
婆婆瞪她,“怎么?嫌棄我老婆子?”
“不是,這是你最好的衣服,我穿了,你怎么辦?”
“嗐,老婆子我可老了,穿不了了,讓它放在柜子里落灰啊?別想太多,穿去吧。”
說罷,獨眼婆婆就出去了。
屠溪溪看了看手中的衣服,默默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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