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溪溪出來本是為了方便，誰成想撞見了林朔，被他一打岔，一時竟忘了自己的意圖，正要往堂屋走時，一股溺意上來，又折返了回去。

        待處理好后屠溪溪進入被窩睡覺，想到林朔所說的話，蛾眉稍蹙。

        里正為什么要割下賴皮子的舌頭？如果是為了嫁禍給他們，為什么今日又輕輕放過了此事，不做追究？

        屠溪溪雖不知道里正打的是什么主意，但總感覺這件事不簡單。

        還有林朔，他怎么還在村里啊，這幾天他住在哪兒？

        想到他，屠溪溪有些煩躁，又覺自己是瞎操心，蒙上被子漸漸睡了過去。

        翌日清晨，屠溪溪一家起床后，剛吃過早飯，劉大嬸就來串門了。

        冬日里不用管莊稼，無事可做，是難得的清閑日子。

        今日正好是一個晴天，陳蕓娘將蓋的被子都拿出來晾曬捶打一番，劉大嬸手里做著棉衣，兩人各自忙著活計，嘴上聊著天。

        屠溪溪則和屠達一起趕著騾車去集市上購買一些過年要用的東西，眼看著已經臘月二十一，馬上要過小年了，家里還什么東西都沒有呢。

        到了鎮上屠溪溪異常興奮，杏林鎮離桃花村不遠，也是屠達賣豬肉的地方，屠溪溪很多記憶都和杏林鎮有關。

        除了被鎮上的趙家搶去沖喜一事，大部分記憶是好的，比如在鎮上買糖葫蘆、蘿卜糕、杏子蜜餞以及錢家包子鋪里熱騰騰的大包子，那些叔叔嬸嬸們也經常來她家買肉，一來二去大家都很熟悉。

        一見消失了幾個月的屠達和屠溪溪再次出現，那些和他們相熟的小商販們立即圍了上來，問東問西。

        他們也曾受過趙家禍害，被收過保護費，因此對于吃了趙家更大的虧的屠達父女，多數都抱有同情之心。

        好在趙家已經沒了，鎮上其他大戶也怕被報復，再不敢像趙家那樣盛氣凌人，大家的日子都好過不少。

        屠達很感激這些舊相識還惦記著他們一家，連連感激，但在被問道何時再來鎮上賣豬肉，屠達卻含糊了過去。

        其他人沒注意到，屠溪溪卻是注意到了，待和那些人分別之后，她問屠達，“爹，咱什么時候把豬肉攤子架起來？”

        雖說原先那個攤子賣了出去，可她家也只靠賣豬肉為生，這豬肉攤子還是要架起來的。

        屠達看著屠溪溪，臉色有些復雜，昨晚上陳蕓娘對他說的話又浮現在腦海里，不由嘆了一口氣，“等過完年再說吧。”

        屠溪溪不懂，明明過年的時候豬肉才是最好賣的，哪怕是最節儉的人家過年也會買一塊豬肉沾沾葷腥，真等過了年，反而不好賣了。

        屠達聽了她的想法，笑道：“你別管這些了，爹心里有數。”

        聽屠達這么說，屠溪溪也不再堅持。

        家里要添置的東西不少，屠溪溪便和屠達兵分兩路，約好買完東西在街口匯合。

        屠溪溪剛買完一些做飯用的佐料出來，就見林朔站在門口，他特意裝扮過，頭上綁著一個黑色頭巾，一身灰色棉服，除了一張俊俏許多的臉龐和高大的身形之外，與街上其他人沒有什么區別。

        林朔朝她使了個眼色便向前走去，屠溪溪想都沒想就跟上了他。

        在偏僻的一角，林朔停了下來，對屠溪溪道：“我要回去了，我已經查到了你們那個里正做了什么事，你回去的時候應該能碰見官差把他捉走。”

        屠溪溪疑惑，“他做了什么事？”

        林朔：“這些你回去就能聽說，我不浪費時間和你說這些了。”

        他近乎貪婪地看著屠溪溪，想把她的音容相貌都深深烙印在腦海里。

        他這種直白的目光弄得屠溪溪很不自在，卻也不討厭。

        屠溪溪開口道：“你這幾天都在為里正的事忙活嗎？”

        “對。”

        “為什么？”

        林朔看著她，一字一句說：“我怕他會害你們，如果我走了，我無法保證你的安全，所以我必須要弄清楚他的企圖。”

        屠溪溪的臉微微發燙。

        林朔看見她臉紅了，勾起了唇角，交代道：“你走了，你一定要等我。”

        屠溪溪急忙問：“為什么要等到明年這個時候？”

        之前林朔和她說的時候她敷衍的情緒居多，并沒有細想過林朔為何非要她等到明年冬天。

        林朔抿抿唇，許是做了好久的思想斗爭才下定決心道：“我要去做一件事，如果成功了，我會回來娶你，如果失敗了，明年這個時候我沒有來，你就忘了我。”

        他不能保證自己一定會全身而退，這也算是給她的一個交代吧。

        屠溪溪沒有想到他會這樣說，有些生氣，厲聲道，“你說等就等，你說忘就忘嗎？”

        他要去做什么她不知道，可聽他的意思如果不成事他可能就回不來了。

        可他憑什么要她一直等著他，把他這個人都放在心里的時候，再讓她知道他還有可能回不來？

        忘記一個人有那么容易嗎？

        林朔又抿了抿唇，對于屠溪溪的質問，竟什么也說不出來。

        他沒有辦法做出承諾。

        最終，他什么也沒說，眷戀地看了一眼屠溪溪，便離開了。

        屠溪溪呆呆地站在原地，一時眼眶有些濕潤，她用力吸吸鼻子，閉了閉酸澀的眼睛，這才回過神來，往街市走去。

        屠達和屠溪溪剛到村頭，便見兩個官差押著里正，還有一群村民在議論紛紛。

        消息傳得很快，沒過多長時間，整個村子都知道里正被官差抓走了。

        而被抓走的原因是里正殺了田大壯。

        里正的媳婦兒比里正小了一輪，嫌棄里正年紀大不中用，便偷起了漢子，和村里的田大壯勾搭在了一起，里正發現了，憤怒之下就把田大壯給殺死了。

        這也不過就是前幾天的事，田大壯的家人找不到他就去官府報了案，直到今天才有人給官府提供了線索，找到了田大壯的拋尸地，自然而然也查到了里正頭上。

        至于賴皮子的舌頭，是因為里正發現賴皮子無意間看到了他去拋尸，雖然那時賴皮子被里正三言兩語糊弄了過去，可里正一直擔心他那張大嘴巴會說出去，一直在找機會弄賴皮子。

        正好屠溪溪一家回來的晚上賴皮子被打瞎了眼睛，里正又恰好聽說了屠達的氣話，便計上心來，割了賴皮子的舌頭，又想將此事賴到屠達身上，后來眼看計謀不成，便放下了此事。

        可他未曾料到林朔卻一查到底，更未料到他媳婦兒將他所做的事都交代了個清楚。

        說起這個，劉大嬸也有些唏噓，“那女人像狗一樣被鎖起來，身上全是被鞭子抽打的印子，看見官差來了，就高喊著里正殺人了，全把他做的事抖落了個干凈，也是被逼狠了。”

        陳蕓娘對此事不予置評，心里卻愈發堅定了自己的抉擇。

        不管怎么說，過了這個年，杏花村的一切就和他們沒關系了。

        日子一天天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除夕夜。

        村里換了新的里正，也不知怎么回事，原先對屠溪溪一家很疏遠的人和他們也都熱絡起來，大年初一還有來串門的。

        屠達買了不少糖果，給來拜年的小孩兒們都裝了幾把，小孩子們歡天喜地。

        到了初十這一天，陳蕓娘鄭重地把屠溪溪叫過來，交給了她一個玉佩。

        屠溪溪不明所以，“娘，這是誰的？”

        陳蕓娘：“你的。”

        屠溪溪：“我的？”

        她有些不相信，她可從未見過這東西，難不成是陳蕓娘給她買的？

        屠溪溪：“這是娘給我買的嗎？可是這太貴重了，我……”

        “不是。”陳蕓娘打斷了她的話，“這是你小的時候老爺送給你的，老爺也就是你爹。”

        屠溪溪不知怎么有些驚慌，“什么老爺？娘，你在說什么啊？我怎么聽不懂？”

        陳蕓娘鄭重道：“我今天要告訴你你的身世，別急，你先聽我說。”

        “我不是你娘，屠達也不是你爹，你真實的身份是京城楚家二房的嫡小姐楚溪……”

        當年，楚二老爺攜著妻女從外地急匆匆趕回京城，半路上卻遭到了劫殺，二老爺和二夫人的馬車失控直接墜入了懸崖，而作為二夫人陪嫁丫鬟的陳蕓娘帶著屠溪溪乘坐后面一輛馬車，僥幸沒有跌落懸崖，卻也因為馬兒受驚從馬車上跌了下去。

        后來，天下起了雨，陳蕓娘醒來，偌大的天地之間就只有她和屠溪溪二人。

        屠溪溪那年才七歲，磕傷了腦袋，又因淋了雨發了高燒，嚇壞了陳蕓娘。

        后來便是得到了屠達的救助，漸漸地他們成為了一家人，搬來了杏花村，做起了豬肉生意。

        陳蕓娘說到這里不禁道：“我那時聽到那些人說他們是奉了楚大老爺的命令前來，所以我不敢帶你回京城去，只想著能將你撫養成人也算對得起老爺夫人。”

        屠溪溪忍不住問，“娘為什么現在要告訴我？”

        陳蕓娘：“你長大了，應該知道你的身世，我告訴你這些，也是因為我想要帶你回京城楚家去，認祖歸宗。”

        屠溪溪：“什，什么？”

        陳蕓娘堅定地道：“經過趙家一事，我知道依我的力量護不住你，與其讓你這鄉野之地受盡欺凌，還不如回京城去，楚家老夫人如果仍在的話，你的日子會更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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