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氣從首領的口中逸出，他渾身肌肉尤其是咽喉處肌群變得堅硬，如生鐵，喉口掙扎著發出難聽的哮鳴音，鱗片劇烈張開鋒利的弧度，他沖了上去，揮舞著拳頭重重砸下，像蠻獸。

        愷撒心想這人腦子確實不太正常了，繼空手接子彈后又來空手接白刃，看不起誰啊！

        愷撒刀刃翻轉，迎向拳風，有種自毀的傾向，沒有人會認為利刃和拳頭的比拼中拳頭會贏，前提是那拳頭是人類的拳頭，而不是野獸的。愷撒在即將相撞時，手腕一抖，刀鋒斜斜切過拳，腕，順著手臂上行，留下見骨的傷口，骨頭依稀泛著青影。

        愷撒本來想將他的整個臂膀一分為二，沒想到對方的骨骼完全硬化，愷撒那一刀連合金鋼板都能輕松分開，卻斬不斷骨骼。

        他已經不能稱之為人了，該是“它”了。

        它不顧傷口向旁邊的愷撒橫掃過去，愷撒暫時退開。

        白鹿潯不清楚自己的言靈作用，這么說很奇怪，當事人竟然都不理解自己的言靈，但卻是事實。

        校長對她說你的言靈很關鍵，能消解命運，但命運莫測，怎么運用還要看你自己，我看好你。白鹿潯說您說了那么多又好像什么都沒說，這就是大人物的說話藝術么？校長表示沒辦法啊，你的言靈沒人見過，大家都沒經驗，不如讓我們先來想個好聽的名字吧。白鹿潯說這個好辦，叫“幸運”吧，簡單明了。校長說起名要慎重，這可是要記檔案跟你一輩子的，不如叫“諾恩之線”。白鹿潯一聽要記檔案和跟一輩子這倆關鍵句，立馬鄭重幾分說校長你去中國進修過吧，連記檔案這話都說出來了，我覺得校長取的名字真棒。

        好的，直到對話結束，白鹿潯都沒搞懂諾恩是什么，仍然按照自己的理解，大致就是幸運吧。

        少女站在中心，仰天發出高亢的龍吟聲，玄妙晦澀，樹葉沙沙作響，風起云涌，天色沉沉。前方是廝殺的勇士與獅虎，外圍是矗立的人柱，她希望能改變什么，卻又不知道能改變什么。

        愷撒嘴角溢出鮮血，張口吐出血塊，他被打到了腹部，重重一擊，好在用狄克推多攔了一下，不然內臟破裂，在沒有醫療后援的情況下，相當于被判死刑。

        “殺了它！”

        少女被鮮血刺激得面目扭曲，發出怒吼，她在對誰下達命令呢？

        獅虎和勇士繼續戰斗。

        少女繼續吟唱。

        愷撒抖落刀上的肉塊。眼前的人形怪物處處是刻骨的傷痕，它喘著粗氣，皮膚也開始泛青，鱗片出現在它的眼周和臉頰，胸腹，四肢。愷撒清楚的感受到它的速度在戰斗中不斷攀升，力道越來越大，同時理智漸漸喪失，直覺占據上風，眼睛紅得快滴血，與原本的金色混合交疊顯出獸的重瞳。

        愷撒冷笑，俯身沖刺，一躍而起在空中翻過，左手拔槍，射擊，鉛彈射進它的口中打在下頜骨又反彈到上頜骨，堅硬的骨骼反倒成為阻礙，像是打彈珠，咚咚咚。而這其實是虛晃，真正的殺機在后方，愷撒落地旋身，再次雙手持刃，用腰部的力量，用盡全力砍向對方的脖頸。刀芒帶起鱗狀的風紋，產生隱隱翁鳴。

        既然砍哪都一樣，那不如砍向最堅硬的地方！鱗片，脊骨……愷撒怒吼：“給我斷！！！”

        鱗片斷裂，骨骼崩解，他的刀掄出一道滿月，頭顱飛起，血流如噴泉澆了愷撒一臉。

        愷撒喘著粗氣，感覺最后一擊有點不對勁，太輕松了。他看了看掌心的刀柄，心想可能提升血統的程度有限，身體畢竟是人類，承受不了，到達臨界值就會繃斷，也就沒那么堅硬了。

        他現在更在乎的是這血液有沒有病菌，他感覺自己不干凈了，渾身難受。拿袖子抹，結果袖子也不干凈，越擦越臟，愷撒放棄了。

        首領死后，戰士們一下子被賦予了生命般，沖到愷撒身后，俯趴在地。愷撒以為他們要圍攻，剛提起勁，就發現他們的目標在后面。

        于是愷撒走回到白鹿潯身邊，“我贏了。”

        白鹿潯神情疲憊，怔怔望著愷撒沐浴著鮮血走向她。半晌才開口：“……可惜沒有洗血池。”

        科洛塞奧大斗獸場中一旦產生勝利者，就會被視為英雄，由眾人抬至凱旋門旁的洗血池，洗去血污，騎上大馬，迎接萬眾歡呼。

        她合起手，像是捧起清水，舉過頭頂。愷撒好像猜到她要干什么，微微彎腰，讓手能移至他的頭頂。少女做著撒下清泉的動作，雙手慢慢從他的額頭開始擦拭，然后是眉眼，臉頰，唇峰，下巴。

        “先這樣吧，等找到水再說。”白鹿潯發現確實難擦，沒水是關鍵，但好歹是露出五官了。她的手也沾滿了血液，“勉強算是……共患難了。”

        她有點沮喪。

        狗屁的幸運。

        完全沒用啊。

        愷撒笑了下，斑駁血跡為他增添的煞氣在太陽神般耀眼的自信笑容中消散殆盡。

        “你為我加持幸運，我因此變得無畏。”

        白鹿潯感動了，還有比這更貼心的搭檔嗎！說話真動聽。

        不等白鹿潯說話，愷撒開口提醒：“先離開這。”

        確實，事情還沒完呢，誰知道那十幾個戰士為什么不攻擊，還是趁機去到安全的地方給愷撒療傷。

        不過這么識大體的話從愷撒嘴里說出來，白鹿潯莫名有點欣慰，竟然沒有說趁機拿下幾個，看來加圖索家的暴力因子在愷撒這里得到了遏制啊。

        迅速離開的白鹿潯不知道，身后的戰士們正在進行古老傳統的儀式：通過吞食亡者血液和肉得到神賜的力量。他們跪在地上，有人捧著頭顱吮吸甚至敲開頭骨，有人捧起鮮血，撿起由愷撒切下的肉塊。

        他們在進食，他們在進化。

        下一個“首領”將會在他們中間產生。

        愷撒不想回頭去看這野蠻的一幕，即使不開鐮鼬，他的聽力也比常人更靈敏，他聽到了咀嚼聲，瞬間明白了他們在干什么。

        巴布亞新幾內亞的原始部落會食用已故親人的腦組織表示尊敬，最終引起庫魯病的大流行。但根據卡塞爾的龍族譜系學研究表示，那個原始部落其實是混血種族群，食用腦組織被他們認為是提高血統的一種方法，親屬間的血脈相近，也最安全。而庫魯病的種種表現則是進化失敗的象征。高純度的龍血讓他們發生了不那么完全的血質畸變，血液變得極具侵蝕性，最終導致腦組織的破壞。

        如此血腥骯臟的事情自然不能被白鹿潯看到，所以愷撒提出快離開，并一路上不停說話，掩蓋著聲響，直到足夠遠為止。

        白鹿潯只覺得，愷撒話真多啊，是因為興奮嗎？

        “你是第一次遇到死侍嗎？”白鹿潯問。

        他們現在坐在樹下，愷撒簡單清理過血污，正在涂藥，他沒有開放性的創口，全部都是被拳頭打出來的淤青，繃帶派不上用場。

        愷撒點頭，“它很強，骨骼硬度已經接近于龍類了。”

        纏斗這么久也有彈藥的原因，如果是專門對付龍類的汞核心純金彈頭，找準角度，一槍就能崩了它。

        白鹿潯沉默地看著愷撒包扎固定，心想自己能再有用點就好了，如果槍法夠好，起碼能開幾槍策應，不會因為擔心失手射中愷撒，所以只能白癡一樣念誦言靈。如果刀法夠好……暫時沒有這個可能，她還沒修刀法這門課。在施耐德牌補習班中，她學的最多的是怎么保命，換句話說……她真的跑得很快。

        令人悲傷的事實。

        過了一會兒，愷撒有點困了，他以為是消耗過大，想和白鹿潯說自己要睡一會兒，轉頭一看，她已經閉眼靠在樹上睡著了。

        陽光很好，風很輕柔，她很美麗，愷撒內心的警惕漸漸消失露出柔軟，他松懈下來，嘴角帶笑，也慢慢睡去。

        在徹底失去意識前，他才明白，不對勁。

        距離此處幾千公里遠的美國，通過特殊衛星信號車的不停轉導著信號，轉播畫面，有一個女孩敲敲顯示屏，“終于顯示出畫面了！”

        她看了看顯示屏里相互依偎的兩人，咔咔吃下幾片原味薯片，按下通訊，說道：“長腿妞，收得到信號嗎？能看清畫面嗎？”

        對面人也有一塊迷你顯示屏。

        “可以，畫面清晰。我已經以研究所的名義下達了命令，抓活的。”

        “總算趕上了！太子也是真狠，那首領得喝多少藥才能龍化到那種地步……愷撒·加圖索夠給力，白鹿潯要是死了，老板給的任務就徹底失敗了。”

        “老板說白鹿潯有強運，所以她不會死的。”

        “強運？老板說的是中文吧，你是日本人啊，真的能理解這兩個字的意思嗎？”

        “重點是不會死。”酒德麻衣強調。

        “好吧。可是我沒看出她有什么特別之處。為什么老板和太子都關注她？”總不能是兩方同時見色起意吧！？

        “我也沒看出來，但老板從不會錯。”

        蘇恩曦想了想，確實，想象不出老板哪天也會犯錯。

        “那我給你講一下情況。他們已經被言靈催眠了，阿圖預計會在5分鐘后趕到帶走他們。白鹿潯會被運往研究所，你還有30分鐘時間搬運資料。等白鹿潯到達研究所后，你的任務是確保她拿到通往陵寢的地圖。老板的要求是她必須到達陵寢。”

        “明白。”

        對面的聲音干凈利落，說完這句話后就斷開了通訊。蘇恩曦繼續抱著薯片吃，全然不顧旁邊美股的起起落落，紅紅綠綠，專注地看著顯示屏。

        就算一動不動，看帥哥美女也是好的啊！

        而且，她真的很好奇，強運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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