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聞灼暗自琢磨之際，宿舍房門被打開。

        “你身上什么味道？”聞灼的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他嫌棄地坐到了自己的床上，離何溯更遠了點。

        “酒味。很難聞？”

        自己心里沒點兒數？

        “······說正事。”聞灼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先坐。”

        何溯稀奇地掃了一眼面前心平氣和的聞灼，長腿一邁，向著浴室走去：“我先去洗個澡。”

        聞灼：“······”

        等人的間隙，聞灼想起之前在那張泛舊的紙上寫著的那串數字，不死心地打開終端再次輸進了搜索框。

        992438005

        彈出來的頁面依舊和之前毫無二致，但這次聞灼看得更加仔細了一些。

        掠過所有沒什么價值的條目，在連續翻過了幾頁之后，聞灼被一條信息吸引了視線。

        說是信息也不恰當，只能算是一條廣告，一條關于密碼鎖的廣告。

        廣告詞十分的簡單粗暴——

        【九位數密碼+虹膜識別，雙層保險，雙重安心。】

        ······

        聞灼倒也沒有相信他搜尋的這九個數字正好是這種密碼鎖的密碼，但是卻也給了他啟發。

        也許這九個數字是什么密碼也不一定。

        繼續往下翻，聞灼也沒能找出更加有價值的線索，只好放棄。

        正好何溯這時也從浴室里走了出來。

        “說吧，什么事？”

        “因為你我現在很困擾。”聞灼正色道。

        何溯只穿了一條寬松的睡褲，還在滴水的頭發上蓋著一條白色的浴巾，他歪了歪頭，疑惑道：“為什么困擾？因為我幫你帶早餐？”

        “我們之間的交易銀貨兩訖，你已經給過我三千萬了，我答應你的事也一定會做到。所以你沒必要再做多余的事。”

        “你覺得這是多余的事？”何溯漸漸停下了擦頭發的動作。

        聞灼不答反問：“在你的夢里，我的下場是什么？”

        聽到這個問題，何溯微微抬眉，像是沒聽清楚一般輕輕“嗯？”了一聲，然后道：“我還以為你不會問這個問題。”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何溯停頓了一下，“無論什么人在聽到一件事時，首先考慮的是自己的利益。”

        “你之前對我能夢到未來這件事的反應太平淡了，甚至對于你自己未來會發生什么，都沒有過多的詢問，與我的心理預期差距太大。”

        聞灼：“你是在說，我有問題？”

        何溯猛地俯身正視著聞灼的眼睛，看著聞灼的身體往后瑟縮了一下，他露出了滿意的神色，低聲道：“也不是沒有可能。”

        “你他媽有病啊！離我這么近干嘛？”聞灼甚至能感受到何溯的氣息噴灑在了他的臉上。

        何溯最近似乎以讓他破防為樂趣，偏偏他找不到什么辦法壓制對方，過得甚是憋屈。

        他猛地推開何溯，卻又因為觸碰到了何溯裸露在空氣中的胸肌而像過了電一般迅速收回了手。

        結果出現了很滑稽的一幕——

        他因為沒能收住力氣和及時撐住身體而身形不穩，整個人躺在了床上。

        聞灼兩眼放空地看著天花板，不明白事情怎么發展到了這般境地。

        恰在此時，何溯的一聲輕笑點燃了他內心的火藥桶，他騰地站了起來，神情陰郁道：“你是不是又想打架？”

        “不想。”雖這么說，何溯的聲音里依舊帶著笑意。

        聞灼刻意與何溯保持著距離，極力按捺下心中的不爽，面無表情道：“你一直口口聲聲說保護我，猜道我自己的下場是件很難的事嗎？”

        何溯心不在焉地點點頭，抬手示意他繼續。

        “我不介意你跟我同處在一個空間，但是你是不是應該學習一下保護人應該怎么做？再不濟請教一下你家的保鏢也不是什么難事，你說呢？”

        “當然如果你實在不放心的話，我們可以簽訂一個協議，具體條件我們共同商定，按照合同辦事，不會產生太多的矛盾。”

        話音落下，聞灼抬眸看向何溯，卻沒想到，何溯此刻的臉色恢復了平日里的冷漠，他聽到何溯這樣問：“我現在不是在保護你？”

        “你現在更像是在追我，漫天都是我們的緋聞，有時間上上網比較好。”聞灼淡聲道。

        他現在走在路上都有一些小女生問他他和何溯的關系，這件事的影響范圍可見一斑，結果另一位當事人神情冷淡地問他這不是保護？

        果然柿子專挑軟的捏，他就是那顆被人揉圓搓扁的軟柿子。

        何溯卻仿佛又提起了一點興趣：“我在追你？只是別人的意-淫罷了，你很介意？”

        聞灼直截了當地點頭：“是。”

        有些話必須要說清楚，合作才能讓雙方滿意，他可不想中間出現什么變故，這個世界帶給他的變故已經夠多了。

        何溯的目光陡然冷冽下來，那雙琥珀色的眸子也仿佛被某種暗色的物質占據，攪動著兩人之間陡然冷卻的空氣，他的語氣前所未有的冷淡：“既然如此，以后不會了。”

        言罷，不等聞灼回話，他便邁著步子走向了自己的床鋪，同時關閉了房間里的燈。

        房間里只剩下了一盞暖色的臺燈。

        還坐在床上的聞灼有些發懵，他能感受到何溯生氣，甚至在發脾氣，但他不明白提出這種對兩人都有益的建議為什么會讓何溯生氣。

        他在腦海里把剛才的對話復盤了一邊，終于意識到了不對的地方在哪里。

        “何溯。”聞灼輕聲喊了一聲。

        良久才聽到對面床上低低“嗯”了一聲。

        “你為什么生氣？”

        半晌，何溯冷淡的聲音響起：“沒有。”

        聞灼：“······”

        心一橫，聞灼直接問道：“你是不是對我有意思？”

        這一次，何溯久久沒有回答。

        正在聞灼猜測他是不是睡著了時，語氣里帶著氣惱的聲音響起：“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哪怕你以后是個omega我也不會喜歡你這種omega。”

        聞灼心下松了一口氣，繃緊的語氣終于松懈了下來，“不要介意，我只是求證一下，你現在的行為實在容易讓人誤會。”

        黑暗中，何溯的眉頭逐漸聚攏在一起，他張了張口，想說什么，卻又放棄，只是道：“我之前的做法確實欠妥，以后不會了。”

        他的聲音逐漸又恢復之前的冷淡：“你之前提的協議，我會解決，你等著簽字就好。”

        聽他這么說，聞灼終于放心地拿著睡衣進入浴室。

        午夜十二點，403宿舍里，聞灼睡得很香。

        另一張床上，何溯卻睜著眼睛沒有睡。

        他聽著聞灼輕緩而均勻的呼吸聲，腦海中一直回蕩著他的那句“你是不是對我有意思？”

        說這句話時聞灼的語氣不帶有其他任何的感情，只是單純的疑惑。

        何溯伸出一只手覆蓋在雙眼之上，靜止了片刻后，終于按捺不住起了身。

        他走到陽臺把門關上，撥通了顏珞的終端。

        “喂······”顏珞沒睡醒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問你個問題。”

        顏珞費力睜開眼睛看了一下時間，崩潰地喊道：“溯哥，大半夜的你哪來的問題啊？自從你住了校，我好不容易才把生物鐘從白天睡覺轉換到晚上睡覺，結果你告訴我你在學校宿舍晚上也不睡覺？”

        何溯沒理會他啰里啰嗦的言語，開門見山地問道：“我對聞灼的態度很奇怪嗎？”

        一聽何溯問出的這個問題，顏珞立馬來了精神，他把被子披在肩上，盤腿坐了起來，“你那何止是奇怪，你知不知道現在很多人都在說你倆是真cp，在你這幾天的騷操作之下，你們的cp粉可是相當的多了。”

        “你也這么認為？”

        顏珞沉默了一會兒，說：“我一直都想問你是不是在追他。”

        何溯：“······”

        “掛了。”

        掛斷通訊之后的何溯又回到了床上，內心依舊久久不能平靜。他回想起這段時間自己的所作所為，確實是有些過分。

        他似乎在借著保護的名義，把這個人圈在他的身邊，以逗弄他為趣味所在，且樂此不疲。

        喜歡聞灼？

        如果一個月前有人對他這樣說，他能把對方的頭蓋骨掀起來。但是現在······

        何溯想起夢里的“他”和那個名叫葉湫的人的相處過程，其實他并不知道夢里的自己是不是喜歡葉湫。

        當“他”從重傷中醒來之后，看到的就是那張微笑著的清秀臉龐。

        這張臉深深地烙印在何溯的腦海里，日后每一夜的午夜夢回，每一次的精神力暴動，何溯都能記起這個微笑，像是恒久不變的人面雕塑死死地粘在那張血肉模糊的臉上。

        被葉湫救下來的“何溯”身體極為虛弱，且精神力也不穩定。若是沒能及時得到救治，“他”的情況只會隨著時間不斷惡化。

        于是，這個時候，葉湫在他處于短暫清醒時提出讓“他”暫時標記自己。

        在強烈的求生意志和alpha的本能渴求下，“何溯”妥協了。混亂過后，“他”的精神力得到了極大地緩解，身體的狀態也日漸好轉。

        那年他二十一歲，二十歲那年他的omega父親不明緣由的去世，讓他性格大變。

        自那之后“他”對于身邊除了哥哥何肇之外的所有人都抱有疑心，甚至和他的alpha父親的關系也極具惡化，唯一的例外便是葉湫。

        每當“他”與葉湫的目光對上時，那雙眼睛里微閃的光像是一種蠱惑，“他”一次又一次地沉溺其中，不曾生出一絲絲懷疑。

        那個時候人們對于蟲族的認知很局限，哪怕有些蟲族表現出一定的智慧，擁有相對非人類生物中頗為繁瑣的作戰模式，他們依舊不放在眼里，那是一種生而為人的自豪感和蔑視感。

        安穩了三百多年的帝國，除了時不時的海盜出沒以及小批量的蟲族入侵之外，沒有出現過太大的戰爭危機。

        類o者的出現，打破了這一平衡，也砸碎了他們身為高等智慧型生物的高傲。他們的入侵悄無聲息，而葉湫身為類o者中的領導型人物，則為這一危機爆發埋下了后患無窮的禍根。

        何溯不知道夢里的“何溯”究竟喜不喜歡葉湫，他思考過無數遍夢里“他”和葉湫在一起時的樣子，最終發現，這個時候的“他”，眼中像是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陰翳，看到的、觸碰到的，皆如同幻想。

        因此哪怕是多么溫情的場景，他在醒來時都感到后背一陣涼意，沒有半分喜悅之感。

        可以說，哪怕有了未來的記憶，他依舊不懂喜歡一個人是什么感覺。

        而現在，所有人都說他對聞灼有意思。

        何溯不懂，也不想懂。他現在要做的事太多，之前是他多管閑事，現在意識到了，那就后退一步，達到單純保護的目的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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