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彼時她剛從前線下來,手里還沾著血的粘腥,匆匆趕回扶桑,在山門前遇到了池云玠。
她問:“怎么站在這里?”
“在等你。”池云玠與她并肩往山上走,“肯定有不少人等著同你說此事,但我要親口告訴你。”
歧山弟子宿是一連排的小院,此處的紅繩與金鈴比山上密集許多,守山鈴陣便是以此處為中心,向四方輻射開去,蔓延滿山。
天羅四方,弦連八卦。
江寄余湊近看了看,歷經風霜雪雨,紅繩依舊紅的鮮艷。
可她總覺得,它似乎更加古舊了些。
天生靈器難得,其能多玄妙,與修士打造的器物完全不是一碼事,守山鈴陣便是其中之一。
這種靈器可遇不可求,江寄余原先也曾得到過一個。
那是一面化生鏡,可以復制生人,戾氣極重。她憑著這面鏡子打遍了昔日的九魔君,方才知敵至深,百戰不殆。
安即墨見她停步,詢問道:“江前輩?”
江寄余抬步跟上她,慢悠悠道:“神器有靈,不是這種用法。”
安即墨還是頭一回聽到這樣的說法。
聽語氣,仿佛她正在談論的是哪位故友一般。
將江寄余帶至一處院門前,安即墨道:“前輩,今晚你先住這里吧。”
江寄余看向院內,用具齊整,顯然是有人居住的,“原先的主人呢?”
“死了,”安即墨聲音低啞,“我在地上看見她的尸體了。”
看著江寄余入院后,安即墨背著月色獨自往回走。
她將記憶中數得上號的散修全部回憶了一遍,沒能想起有誰是叫江楓的。
記憶回攏,落到那人于洞中使出的幾劍上。
昏暗的火光里,白虹過痕。
她從未見過那樣漂亮的劍招。
父親、師叔、師父、峰主們,都沒有。
垂在身側的手無意識地并指,一遍又一遍,隨回憶模仿著出劍的姿勢。
上挑,出鋒……
天白點星。
收勢,變招,陣云上弦。
安即墨皺眉,焦火上涌。
退魔劍法,她曾得長輩教授過,不過她年紀尚小,修煉日短,真正能使出來的也不過這前兩式。
此刻再用,卻讓她有種使不上力的挫敗感。好像她手中的劍招,始終只是拙劣的模仿,畫虎類犬,追不上那劍意分毫。
這讓她感覺無比焦躁。
到了院前,她甩甩泛酸的手腕,推開門,身形瞬間僵硬。
四下無光,院落中央一個漆黑的人影格外突兀。
安即墨迅速后退,想要往院外跑,院門卻在她身后“嘭”一聲合攏,狠狠拍上少女后背。
她被拍得撲倒在地,背脊鈍痛無比,只覺脊梁骨都差點斷裂。
“今天險些沒認出來,下來一想,這不是我們的安大小姐嘛!”
人影走近幾步,露出了面目,正是晚上在峽口外執鈴的修士。
安即墨極力控制著身體,不讓對方看出自己的疼痛,從地上爬起來,垂目不言。
挨打的次數多了,她漸漸摸索出了怎樣才能最大限度地避免激怒對方。
這人名叫李默,鴻陽派來的守山大弟子,平日里作威作福慣了,當然不肯閉嘴吃虧。
安即墨一腿支地剛要站直,身上突然傳來一股重壓,本就緊繃的身體沒有緩沖地砸回地上,胸口悶痛,好久才喘上一口氣。
她又要爬起來,李默跨到近前,一腳踩上她后腦,重重踩到底。
“這不是挺乖順的嘛。當初你們一峰上下被殺的干干凈凈,你跑得比兔子還快;新峰主霸占山頭,你叫他叫得比親爹還親。怎么現在又敢爬起來叫囂了?”
他的腳緩緩碾動,將鞋底的泥土抹抹布一般,盡數抹在安即墨發上。
“啊?你又攀上了,就那個人,是誰?跟我說說?”
鼻尖酸疼,有液體一滴滴滴落,染紅了安即墨面前的一小片泥土。
她將拳頭藏進身下,死死攥緊。
一動不動。
李默覺得沒趣,將腳收了回來,俯視著地上的少女,“安大小姐今天的樣子,倒是讓我想起了你剛來的時候。那個傲氣哇!一眾菜鳥里面,就你讓人最想挫挫銳氣。”
他冷笑,“我最討厭你們這種人,以為出身高貴就了不起,攀著響當當的師門,就以為自己是個人物了。”
他用腳尖踹了踹安即墨腹部,“看看,還不是一灘爛泥,多少年了連個丹都結不成,廢物。”
安即墨聞著血腥,在心中冷笑。
我今天的樣子?
你想說的恐怕不是我吧。
只是你真正憤恨的那個人,你連報復的勇氣都沒有。
廢物。
李默見她仍不動彈,饒有興味地轉了話題:“還有扶桑,那什么第二峰的,魔族一碰就倒,跟豆腐渣似的,也好意思稱自己為天下第一門,簡直笑話。
“哦,聽說那個峰主死的時候,掉進了魔物堆里,連灘肉糜都沒留下。哎我說你們要是給他下葬,是不是得去拿那些魔物排泄出來的……”
安即墨忽然抬頭,臉上蹭上了鮮血,使她面目厲如鬼魅。
她直視著李默,一字字道:“我父親抵御魔族戰死,爾輩山腳怯怯不敢出之懦夫,只會鼓掌竊喜,引為談資,確乃仙門之恥。”
話音剛落,她視線驟然一抬,脖頸上掐了一只手,用力極大。窒息感潮涌般襲來,她脖子幾乎要被活生生掐斷。
“挺有意思的,”李默獰笑著,逐漸加大手上的力道,看著安即墨用雙手瘋狂掰他虎口,掙扎著想求一口氣息,“每次一說這個,無論你裝死裝得多投入,都會跳起來,打了多少次都記不住教訓。”
安即墨動作逐漸微弱下來,眼白翻起。
如水的夜色里,突然傳來一道鐘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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